适才聂长青取出的只是一条子虫,并非母虫。虽说兴帝中蛊的时间并不长,但母虫孵化的速度极快,要将蛊虫统统挑出,挑上三天三夜也挑不完。
“呼——”
聂长青长长的松一口气,还好没有渡到淳于敬的身上,否则就有大麻烦了。
“药浴准备好了没有?”聂长青朗声问道。
屏风后的谢静柔立即说道:“早已备下。”
“好。”聂长青应了一声,然后对李御医道,“劳烦李御医伺候陛下药浴,若是有红色的小虫从陛下的皮肤下钻出来,再叫我。”
聂长青实在太累了,他还没来及收拾药箱,就伏在桌上闭目休憩。
虽然淳于敬目不能视,也感觉到了聂长青浅浅的鼾声。他嘴角噙着笑意,摸索到小桌旁,慢慢地伸手去摸聂长青的脸。
他的手才刚刚触摸到他的眉宇,就感觉到一股异样,在他的印象中,聂长青的眉峰好似没有这样凌厉。
“淳于先生,情况如何?”梁长殷忽然站在屏风旁,正好看到淳于敬去摸聂长青的眉宇。
淳于敬缩回手,因为先前功力消耗甚巨的缘故,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陛下所中之蛊,蛊虫繁殖甚快,是我等始料不及。现在就等武昭侯那边了,只要能顺利取得五毒秘笈,知道阿碧萝给陛下到底下的是什么蛊,我等对症施疗,也就容易多了。”
梁长殷深深拜道:“一切就拜托两位神医了!”
淳于敬看不见梁长殷这一拜,却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恳求和感激,道:“王爷不必客气,能为大齐皇帝效劳,是我的荣幸!”
“对了,帮我看看碗里的水,现在变成什么颜色了?”淳于敬忽然说道。
梁长殷凑到床边看了看,道:“紫黑色,上面漂浮着猩红的小斑点。”
话音刚落,梁长殷突然看到那些猩红的小斑点竟然还会蠕动,惊叫道:“不是小斑点,是红色的小虫!”
淳于敬微微点头,如果能看得见就好了,这样就更能肯定这到底是什么虫子。
直到天明之时,隔壁的李御医突然来报,说兴帝的嘴里吐出了一根纤细的小虫。
这时候聂长青也已经醒来,连忙跑去查看。
素白的瓷碗中,一根发丝般纤细的红色小虫扭动着身子,在清澈的水中游走。
聂长青用银针将虫子挑起来,那虫子却猛地弓起身子,往聂长青的脸上弹去。聂长青银针迅速搅了几圈,将虫子重新按回水中,红色的小虫才安分下来,又优哉游哉的水里游走。
聂长青探过兴帝的脉象,略微思忖了片刻,开了一个方子,并将方子念给淳于敬听,说道:“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淳于敬点头道:“我想到的和你一样。”
聂长青不禁感叹,“如果你眼睛没中毒就好了,以你的手法,一定能取出母虫。”
淳于敬微笑道:“你我各有所长,不过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以往时候,聂长青也绝不怀疑自己的医术,但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齐皇帝,这个王朝的统治者,如果他出了状况,整个王朝都会出状况,到时候兵燹不休,血流成河,可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还看不出来是什么蛊吗?”淳于敬问道,他们花了一整个晚上,若是连这个基本的问题都没有弄清楚,就枉费鬼医赛扁鹊之名了。
聂长青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面色凝重道:“像南疆的同命蛊。”
“这个‘像’字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改良后的同命蛊,母蛊若亡,子蛊必亡,子蛊若亡,母蛊不一定会亡。”
淳于敬的脸色也不好看,“你的意思是说阿碧萝若是死了,陛下也就会跟着死,而陛下若是意外驾崩,阿碧萝还是会活蹦乱跳,是这样吗?”
聂长青轻轻点头,然后又想起淳于敬看不见,说道:“然也。”
淳于敬沉着脸,他忽然站起来,叫道:“赶紧派人去通知武昭侯,千万不要把人给弄死了!”
聂长青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急匆匆跨出房间的李御医,轻声说道:“已经去通知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梁昭总算是来了,并带来了五毒秘笈。
花园里就只有梁昭和聂长青二人。
梁昭探手入怀,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放到面前的石桌上。
聂长青立即拿起秘笈,愁云惨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喜,迅速的翻阅起来。
梁昭环顾四周,再次确定周遭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了这本五毒秘笈,你可有把握在一日之内完全清除皇帝身上的蛊毒?”
聂长青诧异道:“这么急?”
梁昭面色微冷,“你只需要告诉我,办得到还是办不到?”
“一日之内,时间十分紧迫,不过我身边有淳于敬和御医堂的人帮忙,仅仅是驱除蛊毒还是能够办到。”
“好,只要能办到就行。”梁昭嘴角噙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聂长青心知梁昭又有计策了,问道:“侯爷需要属下怎么配合?”
梁昭凑到聂长青的耳边,低语片刻。聂长青猛地睁大眼珠,惊愕无比,他不敢抬头看梁昭,虽然他早就知道梁昭的计划,可当这计划实施的时候,他仍然万分惊骇。
“敢问侯爷,梁长殷要怎么处理?”聂长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梁昭目光如炬,极具威慑力的盯着他,聂长青不得不低下头。梁昭冷冷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余的就不要操心了。”
“是。”聂长青拜首道。
回到偏殿中,聂长青迅速翻看这本早已绝迹江湖的五毒秘笈,其中有不少豢养蛊毒之法,也有许多解毒手段。终于,在秘笈的最后一页,他翻到了同命蛊的破解之法。
兴帝苏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禁军查封了熙春园,并全面通缉阿碧萝等北翟使者。然而当禁军到达熙春园的时候,那些北翟人早已不见踪影。
而在随园那边,暗门首领诸葛云到达随园的时候,阿碧萝也已经被人救走。
诸葛云心生警觉,当即带领留守在暗门的杀手离开,岂料他们刚出随园,就遇到了有北翟第一剑客之称的玄箫。
“在下玄箫,久闻御龙翻天掌的威力,今日特来讨教!”说毕,玄箫霍然拔剑,剑锋如电,身形化出残影,起手就是一招白虹贯日朝诸葛云飞袭而去。
诸葛云对上玄箫,掌力对剑锋,玄箫占了兵器的优势,使得诸葛云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但诸葛云的御龙翻天掌后劲雄浑,通常是欲扬先抑,所以这场战斗还无法确定谁输谁赢。
而跟随在诸葛云身边的暗门杀手,也迅速与树丛中杀出的北翟杀手捉对厮杀。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暗门的杀手更加适合突袭,这些北翟杀手大多是从军中里挑选出来,论单打独斗,还是暗门杀手占优势。
双方在随园外的小树林展开逼命厮杀。
正当诸葛云与玄箫大招对决之际,一道掌风突然从侧面的歪脖子老槐树奔袭而出,直扑诸葛云。诸葛云一招刚刚蓄力完毕,慌忙转身,与那突然来袭的掌力对了一掌。
嘭!
强大的内力冲撞,竟然掀起一股强大的风势,将地上的枯叶碎石纷纷卷向空中。
“你……”诸葛云惊骇万分,因为对方使的赫然正是——御龙翻天掌。
就这一瞬间的分神,长剑赫然来袭,只听啵的一声闷响。玄箫之剑霍然刺中诸葛云的背心。
“啊——”
诸葛云高声痛呼,玄箫顺势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啊,首领!”
杀手们惊呼,连忙冲向诸葛云,奈何北翟人难缠的很,偏偏不让他们过去,双方厮杀扭打,嗜血若狂。
那个使御龙翻天掌的北翟人又猛地冲上去,往诸葛云的心口上补了一掌。诸葛云口喷鲜血,如断线风筝般倒落尘埃,一代高手,草莽奸雄,从此殒没。
玄箫轻蔑的往那几个暗门杀手看了一眼,身影瞬动,长剑在虚空中一连划出三道弧线,一滴鲜血从剑锋上滑落,滴入尘土。那几个杀手只感觉脖子下微微一凉,下一瞬,就已经魂归西天,连一丝痛苦都没有察觉到。
“一剑无痕,剑锋无血,果然不愧是北翟第一剑客。”使御龙翻天掌的黑衣汉子说道。
玄箫缓缓地收剑回鞘,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任务完成,离开!”
黑衣汉子却没有离开,等到玄箫等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树林中,他才缓缓摘下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脸。他满脸虬髯,面色黝黑,若说这张脸唯一的特点,恐怕是他的眼睛与诸葛云太过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取回御龙翻天掌,而你,就安息吧!”黑衣人淡淡说道,心中涌起无限悲哀。
他在树林里挖了一个大坑,将诸葛云掩埋,还顺手削了一块木牌,给他立了最简单的墓碑——邙山诸葛云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