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王爷要紧!”东离急道,淳于敬却将他按到椅子上,不容他反抗。
淳于敬撕开伤口边缘的衣裳,先用烈酒清洗伤口,然后再涂药包扎,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还好,并未伤到筋骨。”淳于敬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东离,“一天换一次药,注意不要碰水,小心感染。稍后我再开一张药方给你,三碗水熬成一碗,连服七日,你的伤势便无大碍。”
“多谢赛扁鹊出手相救,还请快快救治我家王爷吧!”
东离话音刚落,淳于敬已经坐到床边,开始为梁长殷诊脉。
所幸他们是在医馆内,常用的药材一应俱全,淳于敬先用银针刺穴之法替梁长殷疏通经脉,然后开了药方。治疗期间,梁长殷的侍卫们也已经赶到医馆。梁长殷此行长燕山一共带了十八名一等侍卫和三十六名暗卫,经历仓庚与诸葛云两次伏杀,居然折了一大半,除了东离,就还剩八人赶到医馆。
当天夜里,梁长殷就苏醒过来,韩九也率人赶到小镇。
“王爷现在的情况如何?”才刚刚跨进大门,韩九就急急追问梁长殷的状况。
东离道:“有赛扁鹊在,王爷的伤势无大碍,只是胸口那一刀伤及肺腑,赛扁鹊说医馆里缺少珍稀药材,建议王爷前往神医谷,王爷已经答应了。”
韩九的目光扫过房门外伤痕累累的八名侍卫,没有看到小庄的影子,就好像有一双鬼爪狠狠扼住他的心脏。
小庄与韩九是同乡,东离也十分清楚他与小庄之间的兄弟情义,黯然道:“小庄他殉职了,这是他用的剑穗。”
东离递上一个染血的蓝色剑穗,剑穗上缀着一青一白两颗珠子,其中一颗珠子上刻着一个“庄”字,另一颗珠子上刻着一个“风”字,这也是小庄从来不让别人唤他本名的原因。
韩九手指颤抖的接过剑穗,无力的坐到回廊的栏杆上,久久不语。
檐外风雨浸湿衣袂,东离转身步入房间,留给韩九独自悲伤的空间。
第二天清早,花倾雪冒着风雨马不停蹄的赶到小镇。她浑身都湿透了,一踏进医馆,就问起梁长殷的情况,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梁长殷的房间去。当她看到梁长殷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一件披风忽然落到湿漉漉的身上,花倾雪惊讶转身,一双水眸难掩惊骇。“师父!”她惊呼道。
“嘘,别打扰病人!”淳于敬轻声说道。
花倾雪跟随淳于敬离开房间,来到旁边的小厅。
“师父,你怎么来了?”
淳于敬眼神严厉的看了她一眼,不满的轻喝道:“去换衣服!”
花倾雪转身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把头发也擦干,淳于敬还在小厅里,盯着手里的折扇发呆。
“师父……”
花倾雪换好衣服又回来,淳于敬这才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到他美丽的女弟子身上。
“将这碗姜汤喝掉。”淳于敬指了指桌上腾起腾腾的姜汤,是他趁花倾雪换衣时叫人煮的。
花倾雪瘪瘪嘴,她非常讨厌姜的辣味,但是淳于敬的语气不容违逆,只得小心翼翼的端起那碗姜汤捏着鼻子喝掉。
“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舍得出谷的?”
淳于敬一点也不老,但杏林地位却是一把手,他的弟子们都喜欢叫他老人家,他也不恼。
淳于敬道:“你为临王诊脉多年,他的情况你最为清楚,以后他的汤药就由你负责了!”
“啊?”花倾雪苦着脸,这算是惩罚她不注意身体胡乱淋雨吗?
淳于敬将一块青铜铸的令牌扔到花倾雪面前,“去叫你的师兄们来,临王的状况不宜颠簸,叫他们来抬轿子。”
“哦。”花倾雪不禁为元琛和柳泉两位师兄默哀,同时也如释重负。赛扁鹊在江湖上还有一个称号,叫做阎王抢命,在他手上,就从来没有救不了的人!
梁长殷去了神医谷,而夜流火还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无人救赎。
诸葛云非常暴躁,刚好又遇到其他杀手任务失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枪口上。诸葛云将那任务失败的杀手打个半死,若不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宜杀人,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
幽暗的暗门地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诸葛云此刻阴鸷的面容,戴着金色蚩尤面具的男人缓缓步入地宫内。
诸葛云感应到肃杀的气息,一转身,男人已经步上台阶,与他只有五步的距离。
“主君。”诸葛云惶恐跪地,将头埋得很低。
男人一抬手,闲杂人等立即告退,只留诸葛云还跪在他面前。男人一袭黑衣锦缎,他缓缓揭开面具,一张坚毅冷峻的面容出现在诸葛云面前。
梁昭!暗门真正的主人,这是他第一次在暗门摘下面具。
“梁长殷还活着。”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听得人胆战心惊。诸葛云立即说道:“梁长殷现在与淳于敬在一起,属下这就派人去杀他……”
“不必了!”梁昭一挥手,大马金刀的坐到地宫正中央的红木交椅上。
诸葛云立即转身,又跪倒梁昭的脚下。
梁昭眼神睥睨,盯着脚下的诸葛云,冷峻的面容不怒而威,他缓缓张口,继续说道:“一年之期已至,若夜流火受七根附骨钉后,还能闯过幽冥阵,她便自由了!”
诸葛云蓦地抬头,惊讶万分的望着他的主人,完全没有料到主君竟然这般轻易就放过夜流火。
梁昭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这个表情是想本侯杀掉你的心头爱吗?”
诸葛云这才相信梁昭是真的放过她了,他立即叩拜:“主君仁厚,多谢主君成全之恩。”
梁昭却道:“本侯不是成全你,而是成全本侯自己,从今以后,夜流火已死,替她准备一碗忘尘水。”
忘尘忘尘,忘却尘缘,喝下忘尘水后,忘却尘世浮华,那夜流火的的确确是死了。
诸葛云虽然不愿,但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是。”
梁昭一手支着头,手肘撑在交椅的把手上,目光投向地宫幽幽的黑暗,陷入沉思。
诸葛云见梁昭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主君此次前来有何指示?”
梁昭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南河之事需尽快处理,本侯花费了半年时间在梁文翊身上,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成效。”
诸葛云道:“耿精忠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耿精忠是红袍军的副将,跟随梁昭已整整十年,天下间除了诸葛云和百里无双,他最信任的就是耿精忠。
“还不够,本侯需要一场****!一场能掌握天下兵权的****!”
诸葛云心领神会,道:“属下立即传书给燕子。”
梁昭轻轻点头,“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另外,叫聂长青替本侯准备一种药,服之能乱人心智,却又不可断绝。”
诸葛云微微皱眉:“聂长青恐怕不会答应。”
鬼医之名,虽然在江湖中谈之色变,但聂长青却未真正的杀过人,他调配的毒药,最后几乎都为中毒者解除了痛苦。
梁昭不禁冷笑,身为毒医,却从未杀人,多么的讽刺。“你告诉他,最后一颗寒晶莲子在本侯手里,他不得不为本侯效命!”
诸葛云微微色变,寒晶莲子之于聂长青,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别说配一副毒药,就算要聂长青杀尽天下人,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两人商议良久,直至夜雨方歇,东方既白,梁昭才离开。
梁昭说他需要一场****,于是南河上游在连连暴雨大堤崩溃之后爆发****,也就是大齐史上赫赫有名的南河****。
上游的堤坝由梁长殷负责,在工部的监工下,大堤质量没有任何问题,一场洪水绝对不可能导致决堤了,但是晋州段偏偏就决堤了。万亩良田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蛰伏在百姓之中的暗门杀手鼓动难民冲进晋州粮仓,并趁乱杀死了守卫粮仓的士兵。有心人顺势揭竿而起,抢占了几处山头占山为王,与官兵分庭抗礼。
请求剿匪支援的折子送到御书房内,惠帝震怒,大骂梁长殷治水无能,差一点把他给气晕倒。
“梁长殷呢,他到哪里去了?”
御书房内,惠帝质问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的工部尚书李明德。李明德哪里知道梁长殷到哪里去了,他的人跟随梁长殷前往南河后,就直接派到了上游的大堤上,修筑堤坝的缺口。谁知这刚刚修好的堤坝一次洪水都没有挡住,还连累他被惠帝大骂一顿,等到明天早朝,说不定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惠帝怒不可遏,身旁的太监总管吴海英连忙替惠帝顺气,道:“御医嘱咐过,皇上您切莫动怒,龙体要紧。”
惠帝抓起书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李明德的脸上,转向吴海英,怒道:“马上拟旨,将这逆子召回!”
“遵旨。”
吴海英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准备笔墨,心里不禁为临王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