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头子嘴上厉害,其实还是为了劝聂长青放走他的小弟。那个叫小豆子的小强盗感动得涕泪涟涟。
聂长青点了小豆子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强盗头子哇哇大叫,“你干什么?你要做什么?你想对他怎么样?住手!不许你动他!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很不幸,强盗头子又一不小心猜到一颗石子,脚底打滑,噗通一声摔倒地上。
聂长青走过来,直接将强盗头子绑在了树上。强盗头子还骂骂咧咧的叫个不停,聂长青嫌烦,随手撕掉强盗头子的衣摆,将他的嘴塞住,叫他没办法在说话。
小豆子被封住了穴道,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内心里大概已经将聂长青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绑好了强盗头子,聂长青又把束发的发带接下来,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将小豆子的双手捆缚,拖着他往前走。
叶小蓝道:“你就这么放过那人?先前你可不是这么打算的?”
聂长青苦笑道:“那还能怎样?真叫我绑了他送交官府?然后他的强盗兄弟们再抢劫一大笔银子去衙门里将他换出来?”
叶小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小豆子的穴道已经解除,但是捆缚的双手仍未获得自由。“多谢大侠不杀之恩!”他感激道。
聂长青手里捏着发带的另一端,轻轻地的向前拉了拉,好叫小豆子走快一些。
“先别忙着感激涕零,我又没说要放过你。”
小豆子却道:“我说多谢,是因为你放了我大哥。至于我,我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能多活这些时日,已经事老天对我的格外恩赐了,所以即便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唉哟,你小子才多大呀?说起话来就这样老气横秋!人生诸多美好,你还没有见识过,别这般容易的就把死字挂在嘴边。”聂长青笑道,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小家伙。
小豆子道:“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当然不会有我这样的感触。而且就算你经历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事情,也不一定会产生与我同样的感触,所以你不能对我的人生嗤之以鼻,也不能说我少年说愁。”
“啧啧啧,伶牙俐齿,小子,你几岁呀?叫什么名字?”聂长青觉得这个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这份旅途或许不会太寂寞。
“小子姓李,名豆子,今年虚岁十五。”
“李豆子,这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可好?”
李豆子却道:“名字是我父母起的,那便是最好的,不过还是多谢大侠。”
“呵呵,看不出你还是个孝顺孩子。你有个姐姐吧?”
李豆子立即睁大眼睛,甚至有些激动,叫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姐姐吗?”
聂长青微微笑道:“是你与你大哥感人万分的‘遗言’透露,你有个失散的姐姐。”
李豆子沉默了,从大水冲掉他家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所有人都说他的姐姐已经被洪水卷走了,但是他不相信。他们南河边长大的孩子,水下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姐姐的尸体,他就还有希望。
聂长青看到一旁静默不语的叶小蓝,问道:“你在想什么?”
叶小蓝轻飘飘的朝小豆子瞄了一眼,道:“你带着他,方便吗?”
聂长青道:“正好缺一个打下手的,待我调教调教,保证比你上手快!”
“随便高兴。”叶小蓝不在多说。
经过拦路打劫事件,又多了一个十五岁的小毛孩,当他们来到白石镇外的时候,天已黑尽。
“小镇的大门不会关了吧?”聂长青像是问身边的叶小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小蓝无奈的摊摊手,现在似非常时期,瘟疫横行,连一半的小山村都会闭路封村,阻止任何外人进入,更别说像白石镇这样的大城镇了。
一旁的李豆子却道:“大侠你们要进镇子吗?”
聂长青无奈叹息:“是啊,都这么晚了,不进镇找客栈,难道要露宿荒野?”
“我知道一条小路能进去。”
聂长青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豆子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聂长青盯着李豆子明亮的眼睛,他的眼中充满真诚,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就在李小豆认为对方已经被他真挚的小眼神感动的时候,聂长青却一巴掌打到他头上,道:“别动那歪心思,本公子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别逼我杀人!”
李豆子的眼里登时涌起惊恐的泪水,但都忍住了没有掉下来。
叶小蓝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就好好跟着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呜呜呜……”李豆子泪流满面,他还是喜欢他的强盗大哥。
既然镇子的大门已经封闭,那翻墙就是,凭聂长青和叶小蓝的轻功,再带十个李豆子这样的小少年也能悄无声息的进入镇子。
呼啸的夜风刮过空荡荡的街巷,屋檐上破旧的灯笼轻轻摇晃,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街尾处的一家店铺还亮着灯。
叶小蓝不禁问道:“我觉得我们就算进了白石镇,也没办法找到投宿的客栈。”
“嗯,我觉得也是这样的。”聂长青沉着脸望着街巷末尾那个摇晃的灯笼。
夜风呜咽,听得人瘆得慌。
李豆子环顾四周,他眼珠一转,突然放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抢劫啦!杀人啦!救命啊……”
街巷两旁的窗户纷纷开来,原本死一般寂静的镇子,突然间人声鼎沸,伴随着叮叮咚咚的刀棒声,如浪潮一般朝三人所在的位置蜂拥而来。
聂长青黑着脸,一记手刀劈在犹在叫喊的李豆子的脖子上,一举将他打晕了扛在肩膀上。
叶小蓝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最安全的路线,扯了扯聂长青的衣角,就朝一条漆黑小巷飞奔而去。
两人一口气跑过七条长街,从小镇的南端来到了北端。
“我真是弄不明白,我明明是来帮助大家对抗瘟疫的,为什么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我还不得不逃走!我可是鬼医!”
还是叶小蓝比较淡定,她环顾四周,立即判断出一条巷子里哪一间宅子是空宅,带着聂长青迅速钻了进去。
“老百姓可不管你是鬼医还是神医,对他们来说,你现在就是外来者,极有可能将瘟疫带进镇子,所以才要把一切外来者都赶出去。”
“呵呵,你真贴心!”
聂长青将李豆子绑在前厅的椅子上,心里烦躁得要命,原本是想将他培养成打下手的小徒弟,没想到这个小徒弟竟然这么不听话,还没拜师呢,就先将师父弄得落荒而逃。
“唉,留下他是不是错了?”聂长青开始怀疑自己。
叶小蓝已经找到烧水的水壶,从院子里的天井打了一桶水上来,先烧一壶水,清洗这一路而来的风尘。
第二天清早,叶小蓝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
聂长青不知到哪里去弄来了一碟小菜,小灶上用砂锅煨了菌菇瘦肉粥,旁边甚至还有两个蒸笼,叶小蓝闻到了水晶虾饺的味道。
“哪儿弄来的?看上去好像很不错!”叶小蓝含笑道。
聂长青的心情不错,献宝似的给叶小蓝盛了一碗菌菇瘦肉粥,配上小菜和一笼蒸饺,就放到厨房的小桌上。他拿了一双筷子,用手帕擦了擦,递到叶小蓝手里,道:“先尝尝,不够再自己添。”
“多谢。”
“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叶小蓝就不客气的先吃起来。
“好香啊!”
一个还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音忽然从厨房外飘进来。
叶小蓝抬起头,就看到李豆子一脸渴望的站在门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灶头,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不知聂长青什么时候将捆缚他双手的发带解除了,他已经恢复自由,居然没有回去找他的强盗大哥!
聂长青看了他一眼,也拿了一个碗,放到灶台上,说道:“你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享受本公子亲手盛粥,要吃就自己动手。”
李豆子觉得这话就是天下家最动人的天籁,还有什么声音比这句话还要动听?还有什么东西比食物还要珍贵?
“多谢公子!”
李豆子三两步蹦到灶台前,给自己慢慢地盛了一碗。
他坐到小桌前,非常规矩的先摆好碗筷,朝聂长青河叶小蓝微笑示意,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李豆子吃饭时是没有声音的,一句话也不说,慢条斯理的将一碗粥吃完。聂长青又给他添了几个蒸饺,他微笑着点点头,吃完之后,才对聂长青道一声多谢。
叶小蓝有些奇怪,看李豆子这份教养,就算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家中父母也一定教过他读书识字,并且谨记食不言寝不语的信条。像他这样的小少年,现在就应该寒窗苦读,十年之后考取功名回报父母。但是一场洪水,教他落了草,做了贼寇。
忽然,一阵熏风吹来一股特有的药香。
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