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她看得很清楚。
元起庸表面看着好似对哲也的无礼心无芥蒂，实际上，一直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君威。
而哲也，明明很清楚这一切，却佯装不知，继续我行我素。
他们之间，是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看样子，这场较量，已经正式开始了。
她还在他三人之间仔细观察时，上方的元起庸已端起酒杯，对着哲也一敬，笑道：“来，将军，朕先敬你一杯。”
哲也却只看了一眼，并不端杯，而是道：“陛下，用这小杯子喝怎么过瘾？我们突厥的男儿喝酒，向来都是用碗的。”说着，他转头大喊：“来人啊！”
话音未落，便有他的手下捧着两只海碗送了上来，一只放在了他的面前，一只交给了元起庸身旁的宫人。
“怎么样陛下，今晚我们就用这碗痛痛快快地豪饮一场，不知陛下您意下如何啊？”哲也端起倒满了酒的海碗，不等元起庸发话，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他这样子，倒换成元起庸下不来台了。
喝，以他如今的身体，必然承受不住。
不喝，便等于示弱，若是一开始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之后的谈判还如何进行？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下面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啊！”
“就是，明知陛下身体欠佳，还如此相逼，原来，传闻中说这哲也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竟是真的。”
“他胆子再大，这也是我大胤的地盘，还真当我大胤无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群青愤然的当口，唯有秋烟离最是冷静。
突厥男儿向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是出了名的豪爽。
哲也此举，还真不一定就是挑衅。
说不定还是另一种试探，试探看看，你元起庸究竟是否值得我与你结盟。
这个哲也，看着大大咧咧，随心随性，实际上也是个心思深沉的。
秋烟离正等着想看元起庸会作何回应时，身旁的那奉忽然站了起来：“陛下近来身体不适，这一碗，不如就由我替他饮了如何？”
哲也闻声回头，在看到他后，兴味盎然地一笑，把手中酒碗扣回桌上，嗒的一声，不轻不重：“呦，这不是那奉王子吗？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那奉漫不经心地笑笑：“我一个游山玩水的闲人，比不得将军您日理万机，自然是无恙了。”
哲也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王子过奖了。说起来，本将军倒是更羡慕王子，可以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到处去游山玩水，过那优哉游哉的快活日子。本将军就不行，我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天不背枪扛剑，上阵杀敌，我就觉得浑身难受。”说罢，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全然不掩饰话中的嘲讽。
秋烟离眸色微沉，望着座上的哲也，沉吟不语，
那奉却始终神情淡然，丝毫不被他所影响，只道：“将军骁勇善战，英勇之名远拨四海，令人敬佩。”
哲也听了，直接语出惊人道：“既然如此，王子愿不愿意，与本将军切磋切磋？”
下方顿时一片哗然。
切磋？在这里？
众所周知，哲也身手了得，而且由于常年浸润沙场的缘故，他手下的招式狠辣凌厉，招招都是要命的。谁敢轻易和他比武，那真的是不要命了。
至于那奉，无人见过他的身手，自然不知道能否与哲也匹敌。
若是能，倒还算了，顶多就当是看个表演，无伤大雅，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若是不能，万一当中出了任何差错，回头楼兰那边质问起来，这责任，恐怕是全要他们大胤自己担了。
众人都不由得为那奉捏了一把冷汗，秋烟离就更是了。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
那奉早年间是习了一些功夫，但因为他做事没有定性，练习起来总是三天大雨两天晒网的，使得他的身手始终未成火候。
如今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些小混混还可以，跟哲也比……三两招估计就会败下阵来。
今天第一次，秋烟离主动看向了那奉。
而那奉也不傻，他心中自然明白，自己的身手和哲也比，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况且，当着元起庸的面舞刀弄枪，始终是不好的。
哲也可以没有顾忌，但他不能。
如此想着，他婉转回绝道：“今天的宴会，陛下是主，将军和老夫人是客，至于那奉，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还是不献丑了吧。”
哲也却不太满意他这个回答：“我说那奉王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中原人拐弯抹角的那套了？”重重一哼，脚踩着面前的小桌往后靠去，神情间，话语间，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敢就说不敢，反正你楼兰的上将军也曾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就算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丢人的，您说是吧，陛下？”说着，他转头对元起庸哈哈一笑。
元起庸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被夹在中间，很是尴尬。
这个哲也，用区区三两句话，既给了那奉难堪，又狠狠打了楼兰的脸面，顺带还讽刺了一下他口中所谓的“中原人”。
真是一箭三雕，够狠的！
下面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也有人在等着看那奉会如何应对。
这会儿，饶是那奉再有风度，也不可能继续安之若素了。
“将军……”深吸口气，他正想回击。
秋烟离却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先他一步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如此狂妄，难道你就一次都没有败过吗？”
“你是谁？”看到竟有一个女子站出来为那奉出头，哲也不禁眯了眯眼睛，重新坐了起来。
“我？”秋烟离嫣然一笑，对他欠了下身，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西凉公主秋烟离，见过将军。”
哲也恍然沉吟：“啊，你就是西凉的那个北离公主啊。”
秋烟离又是一笑：“正是，北离在西凉时，便听说过将军的大名，只是，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一直想当面向将军求证，今日正好有幸能见到将军，不知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