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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百宝楼的拍卖会

回到客栈,白烟和宋神医正在房里吃夜宵。

兔爷躲在兔笼里没出来,两只小眼盯着那魔女。他们吃肉的动作简直吓死它了!

“吱呀!”门开了,熟悉的气味随风而入,兔爷拔腿就从兔笼跳到凳子上,再从凳子跳到地上,眨眼就到了墨白跟前,动作一气呵成。这让白烟刮目相看:“看着是个胖子,可还是蛮灵活的嘛。”

兔爷:你才是胖子!

喜喜见墨白俯身抱起兔爷,动作轻柔得都让她心里泛酸了——他都没这么抱过她。

白烟放下筷子上前道:“城主。”

墨白说道:“给我两瓶祛疤痕的药。”

喜喜这才想起她说过见到宋神医要跟他拿药的事,她光顾着盒子的事,都忘了这茬儿,没想到墨白却还记得。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件事来:“包菜姑娘,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说。”

“能否劳烦你去一趟我家中,把地窖里的东西都运送到墨城?”

白烟说道:“城主说可以就没问题。”

喜喜见墨白看来,解释道:“你比我熟悉那些宝物,如果能找到主人,我想全都送还。”

墨白点头:“去办吧。”

“属下遵命。”

墨白又对宋神医说道:“药。”

宋神医摸出两盒药膏递去,墨白接过,板着脸道:“你们可以走了,一路游山玩水去长乐镇也可以,不急。”

白烟目光坚定:“属下办完事会立刻回来保护城主的。”

宋神医笑笑插话:“城主还需要人保护吗?”他抓了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不要在这儿傻站着,我们去游山玩水吧。”

白烟抗议道:“我是墨城护卫队队长,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是不尽责的。”

“包菜姑娘你能有点眼力吗?”

“不许喊我包菜姑娘!信不信我戳你。”

“……好啦,带你去吃肉丸子汤。”

“哦。”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远去,喜喜也笑了笑:“欢喜冤家。他俩怎么还不成亲,明明互相喜欢来着,不是说也认识很久了吗?我看啊,当年宋神医肯从隐居的崖底来墨城,也是为了白护卫吧。”

墨白心有所想,闻言问道:“宋神医肯为白护卫来墨城,有朝一日,你会不会让我随你回长乐镇?”

“不会。”

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就说出了这个答案,墨白有些意外。喜喜说道:“很奇怪吗?”

墨白点头:“虽然我身边不曾有过姑娘,但是我所知道的,她们大多会问男子一个问题,会不会抛下一切跟她们走。”

喜喜喜欢他跟自己袒露内心所想,这让她有被喜欢的欢喜:“你是墨城城主,你有你的责任。如果我强行让你做出选我还是选墨城的决定,哪怕你最后选了我,你也不会开心,我也不觉得你这是负责任的举动。可你要是选了墨城不要我,你会自责,我也会难过。那我为什么要让你做为难的事?我的当铺去哪里开都一样,在长乐镇我没有亲人,也没有难舍的邻居,但墨城有你。”

墨城有他……墨白心一动,将她揽入怀中。

喜喜也伸手抱着他,埋头说道:“到时候你要在墨城给我找个最好的地段,让我开个当铺,挂上墨家的大字招牌,偶尔来店里走走,让我财源滚滚,我还能养你呢。”

轻不可闻的笑声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喜喜微顿,抬头看他。眼有笑,面无霜,刚才他是真的笑了。喜喜顿觉懊恼,伸手拨他两边嘴角:“我想看你笑。”这简直比铁树开花还难见,以后她还能跟人炫耀,她可是见过墨大城主笑的人。

她不看还好,一看墨白就笑不出来了。他俯身低头,在她额上轻吻,温声道:“说好了,以后你要养我。”

“坏人,还真想着让我养。”喜喜轻轻捶了他一拳,“你要是吃得不多的话,我可以考虑。”

“不多,就吃一碗。”

“太多了,不要。”

“半碗。”

“好吧,那成交了。”

墨白又笑了笑,趴在他胸膛上的喜喜没看见,但听见了他的心跳,明白了他的真心。

雨楼远在齐鸣山,快马加鞭尚且要半个月,以墨白的赶车速度,估摸得一个月。

但墨白不急,喜喜也隐约感觉到,这一次出行,可能是两人难得的逍遥独处的机会了。因为依照两人现在的进度,她估摸着等解决了风楼雨楼的事,墨白一提亲,她就会答应。那这就是成亲之前最后的自由啦,她也想好好享受。

墨白赶车的技术比之前好多了,马也习惯他的动作,听见马鞭破风的声音就自动走起,一人一马配合无比默契。

他正专注赶车,衣兜被旁人摸来摸去,摸得他真想拎她进去。

喜喜叹气:“哪里有人出门一个铜板都不带的。”

信誓旦旦要养他的喜喜快要养不起了,她出门的时候把攒的钱都带上了,足够自己用上三个月。可是墨白出现后,怕他住不好,都要了上等房,还给他买了衣服。最可恶的是这熊猫的嘴可刁了,挑食哟!他不爱吃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难怪墨家那么多护主的人都没有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原因不在他们,在他。

墨白见她神情愤愤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

“嗯,我就是有点困。”

“再进去睡会儿。”

喜喜不去,坐在一旁看他赶马车。

将近午时,马车没有进镇上,见有茶棚,又见周围都是绿草,喜喜想着让马吃饱再去客栈就不用喂了,让墨白停车。

拴好缰绳,她挑了近旁的桌子坐下,让老板上了一碟水煮猪肉片和几个馒头。

茶棚的食物不大讲究,肉煮得有点烂,钝刀一切,切口更是难看。

墨白没有动筷子,喜喜将肉推到他面前,啃着馒头说道:“吃吧。”

他还是没动,眉头皱起:“稍微填一下肚子就好,等会到镇上,酒楼的饭菜比这里的好。”

“不去酒楼了吧,这个也不差。”喜喜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被吃穷,墨白就是个挑食的大吃货。

墨白见她不吃那肉,一个劲儿地往自己面前推,终于拿起筷子夹肉,吃了半口,就放了筷子,吐字:“难吃。”

喜喜泪流满面,不能浪费呀。她要将肉拿过来,可谁想墨白抓了她的手说:“难吃。”

“那也是肉。”

“我们到了镇上再吃,你吃了一些,也能挨到小半个时辰后了。”

喜喜眼见那碟肉要被他倒了,低声道:“快没钱了。”

墨白皱眉:“嗯?”

喜喜有些窘迫,说好要养他的可现在摸摸口袋却捉襟见肘了:“我带的钱不多,快用完了。”

墨白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两天她总来吃他豆腐,原来不是吃豆腐,而是在找银子。

他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像这次不带一个护卫,也没有离开墨城这么久的时候。因为对钱没有概念,所以他也从来不会去考虑。甚至在喜喜用钱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喜喜跟他不一样。

可她还是大大方方地给他买衣服,要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饭菜。

墨白现在很不开心。

他竟然让他喜欢的人为钱的事发愁。

他看着那碟被推到他面前的肉,又重新拿起筷子:“吃吧,等会带你去钱庄。”

“钱庄?”

“是,钱庄。”

墨白没有带钱的习惯,但是墨家在各地钱庄几乎都存放了钱。进了镇子,他找到钱庄,带着喜喜进里面,拿出信物。掌柜一瞧,忙恭迎他入内,奉上茶点,问道:“不知墨城主需要取多少钱?”

墨白问喜喜:“十万两够不够?”

“……”存款是三位数的喜喜觉得脑袋有点晕,心还有点慌。

墨白低眉一想,看来是不够,抬头说道:“五十万两吧。”

掌柜:“……”

喜喜:“……”

最后在喜喜的极力阻拦下,最终取了一千两银票和百两碎银。墨白看着她小心藏好,神色莫测:“原来四处游玩只需要这么点银子吗?”

喜喜:……求不打击!普通人家一年二十两银子都能吃饱喝足了好不好。

“这个给你,虽然只在十二个州县有效,但应该有千万白银可取。”

喜喜看见他递来的东西,眨眨眼:“你把墨家取钱的信物交给我?”

“你喜欢。”

“我是喜欢,但……”喜喜弯弯眉眼,“你就不怕我带着你这些钱跑了?”

墨白神情更是奇怪,放着他不要,还要带这点钱跑,他的喜喜可不是这么傻的人:“只是这点钱,值得你跑吗?”

“……”喜喜再也不想跟他讨论钱的事啦!存款三位数的老百姓跟土豪没共同话题!她没接那信物,说道,“我没武功,也跑不快,要是有人来抢,我打不过跑不了,还是放你身上安全。”

墨白想了想也是,万一有人盯上她就徒增危险了,于是说道:“嗯,反正你现在跟我一起,以后也是,放我这里也好。”

喜喜笑笑,墨城主说起情话来一点都不露骨,细思却极甜。

因钱庄信物一事,墨白又想到之前种种,这晚等喜喜梳洗回来,便和她说道:“我教你一些武功,用来防身也好。”

话落就见她坐在凳子上伸脚过来,搭在他腿上,墨白墨眉挑起:“做什么?”

“捏捏我硬如木头的骨头,学不来的。”喜喜是寻借口推脱,谁想他真的很认真过来捏。捏得她有点痒,笑了起来。

见她笑靥如花,眸光闪烁,墨白禁不住抿住嘴角:“嗯,筋骨倒是好,只是骨龄大了,的确难学。”

喜喜放下心来,她不是小童,学武功一定会很辛苦。而且墨白做事一板一眼定是严师,她放着大好的悠闲日子不过,去自找苦吃干吗?

墨白见她两眼转了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喜喜什么都好,就是懒,他说道:“可以学一些小擒拿,女子年岁再怎么大,身体都要比男子柔软些。”

喜喜歪了脑袋瞧他:“城主大人很清楚嘛,说,你摸过几个姑娘的小手?”

别人在一起常常是甜言蜜语,墨白觉得他和喜喜在一起就是每天被她调戏,板着脸道:“岔开话题也得学。”怕她抗拒,他又加了一句,“完全不辛苦。”

她才不信。

“虽然我想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护着你,但总有分开一时片刻的时候,万一有人找准那个时机要捉你,你反抗成功的那一瞬间,也能为你赢得生机。”

喜喜知道墨白的想法,也知道墨城朋友很多,但对手也不少,他是在为自己考虑,于是道:“嗯,学吧,我不想让你担心。”

赶往雨楼的十余天里,每天停车喂马、夜里住宿,一得空闲墨白就教喜喜擒拿术。如他所说的确不辛苦,不过喜喜很想抗议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偷袭试探,没反应过来还要被他敲一记暴栗。

严师啊严师,但喜喜觉得自己没有成为高徒,反倒是见到他就下意识防范,生怕他又考验自己。

墨白全然不知喜喜的怨念,赶着马车见她在旁边抱着兔爷逗弄着,伸就手往她脖子上劈去。喜喜察觉到脖子后有风,差点跳了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勾。墨白轻易化解,夸道:“嗯,比以前反应快了。”

喜喜泪流满面,笨蛋,好好的总是把肯亲近他的人折腾成这样,心好累,吓唬道:“你就不怕以后半夜你翻个身我也会条件反射把你踹下去吗?”

“不怕。”

“为什么?”

墨白答得没有半点迟疑:“你打不过我。”

“……”言之有理,无可反驳。

今秋多雨,又耽搁了路程。地面湿滑,喜喜和兔爷简直连马车都不想下。墨白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于是两人一兔不到吃饭睡觉时间,就绝不落地,哪怕是休息,也是窝在马车里。

正因如此,喜喜干脆把马车弄成暖窝,卸了坐的地方,铺上三重被褥,宽敞又松软暖和,要不是腿伸长了要露到车外头去,她都不乐意住客栈了。

半月之后,马车终于抵达方城。但墨白却没有直接去雨楼大门,而是将车停靠在了一个客栈前。

喜喜听见有店小二招呼的声音,抱着兔爷探头看去,见了客栈,好奇地道:“我们不去雨楼?”

墨白回身看她,蓑衣上的雨珠也因颤动而抖落,说道:“雨楼是拿钱办事的地方,求的人多,但人手有限。所以他们一日只接待一桩生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错过了今天,得等明天了?”

“的确是得等明天,不过还得先去一个地方拿通行牌。”

对江湖事一窍不通的喜喜问道:“去哪里拿?”

“百宝楼,一个拍卖奇珍异宝的地方。”墨白边答边撑伞,将她和兔爷遮好,送到客栈屋檐下,“雨楼每天子时会在百宝楼放一块通行牌,由百宝楼在午时拍卖,价高者得。”

喜喜恍然,又笑了笑:“雨楼真会做生意。看着像是他们在拦着生意,实际上拍卖得来的钱,有可能远比一桩生意赚的钱多,还完全不费力气和本钱。”

虽然她不懂江湖事,但分析起来却比身在其中的人更为精准,墨白说道:“确实是。”

墨白脱了蓑衣,合上雨伞,嘱咐小二将马喂好,和喜喜要进去时,门外传来一声车夫喊停的声音。声音浑厚有力,内力深沉,连车夫都如此强悍,墨白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他车上的人是谁,一时停步。

喜喜见他停下,也停了步子往那边看。不一会儿就见车厢门打开,一个身披藏青色厚披风,里着夹棉长衫的年轻人俯身下车。这男子面色俊白,但却是苍白;眉目有神,却显病态。他下车之后步子迈得短,脚步也印得浅,人如弱柳,喜喜觉得门外要是刮来一阵风,这人就要被刮到天上去了。

只是瞧了一眼,两人就随店小二去客房了。

放下包袱没多久,隔壁也传来有人入住的声音。见喜喜往那一墙之隔的地方看去,墨白几乎身形未动,也没侧耳细听,便道:“是那病公子。”

已经跑去贴墙听的喜喜又跑了回来,感慨:“内力深真好,听人于十丈之内。”

“所以练武还是有好处的。”

喜喜抱了他的胳膊,笑盈盈地看他:“不是有你吗?怎么什么都要我学,难道你要丢下我吗?”

脸凑得太近,身子也贴得太紧,墨白抽了抽胳膊没抽回来……她又犯规。

“不提了。”

喜喜这才松开,调戏冰山城主是人生一大乐事。以前总被他压制,真当出来混的不用还呀。她坐在凳子上开始整理包袱,边把两人要换洗的衣服还有梳子和皂角拿出来边说:“你好像对那病公子很在意。”

“那车夫我认得。”

能让他感兴趣的人实在不多,连带着喜喜也感兴趣起来:“他是谁?”

墨白说道:“是曾经连太子都想请来做侍卫长的万山林家拳掌门林莫,但他以不想沾上权贵为由拒绝了。”

一个连太子都拒绝的人,如今却在给人做车夫,别说他,连不喜欢朝政也对江湖没兴趣的喜喜都十分好奇了,可惜她不能跑去敲门问原因,心又痒痒的:“只是那病公子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

墨白想了一下,说道:“方城地势偏僻,也不是通往繁华城市的主道,而且现在刚过午时他们却住下了,想必也是要去雨楼的。”

能将林莫请来做车夫护卫的人,钱财肯定不少。喜喜默默捏紧钱袋里的千两银票,感觉明天要花很多钱了呀。

翌日辰时喜喜就起床了,起来的时候墨白已经洗漱回来。见她醒了,他又折下楼让小二送早点上楼。上楼时与林莫在一二楼交错的狭窄平地碰见,墨白没有多瞧,倒是林莫喊住了他。

“阁下可是墨城主。”

墨白微微点了点头:“巧了,林掌门。”

他已经在往上走,林莫微微抬头看他,问道:“墨城主是要进雨楼?”

“对。”

“那看来等会要得罪了,还请墨城主见谅。”

言外之意是今日的通行牌他志在必得,哪怕是墨白要,他也不会让步。

墨白面色淡漠:“林掌门未必得罪得了我,也不用急着让我见谅。”

他要,墨白也不会拱手相让。反正是价高者得,墨白还从来没有心疼过钱。

用过早饭又小歇了一会儿,墨白带着喜喜前往百宝楼。辰时他下楼往外面看了一眼,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现在将近巳时,两人出去,街上已经满是人。到处熙熙攘攘的,要么是身佩刀剑的江湖人,要么是护卫家丁围拥的权贵。

本来喜喜还打算问路的,见人如潮水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根本不用问了,跟着大队人马过去。

到了百宝楼附近,众人已经排起长龙。

两人去得早,交了五两银子进去。喜喜又感慨,谁说江湖人只会打打杀杀,脑子灵活着呢。一人五两,这队伍少说也有百人。她不想开当铺了,哪怕有墨白这大招牌也不想了。

引人进里面的都是年轻貌美的侍女,侍女见墨白生得俊朗,私心满满地领他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不用跟在后面人挤人。不多久侍女又领一人在旁边坐下,喜喜探头一瞧,正是那如扶风弱柳的病美男。她这一看,那病公子也正好看向这边,目光和她对上,客气温和地点头。喜喜回以一笑,就不再看了。

巳时未到,桌上有瓜子,喜喜百无聊赖,听见后面的人已经咔咔咔地嗑着瓜子打发时间,她也抓了几颗。瓜子炒得恰到好处,纤纤细指一剥,完整的瓜子仁就出来了。她将瓜子仁放到墨白嘴边,墨白稍稍张口,吃进嘴里。

双唇轻碰手指,动作温柔而没有半分亵渎,连病公子都看出墨白对这姑娘的喜欢非比寻常。再看看他的旁边,只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早知道……应该带个俊俏姑娘出来的,也不至于这么无趣。

瓜子仁吃多了口干,墨白拿了茶喝,只喝一口他就将茶放下了。喜喜问道:“怎么了?”

“茶冷了。”墨白说完,去拿她的茶喝。

喜喜瞧着他附唇的地方,正好是自己刚才喝的地方,俏脸上两抹红晕顿时浅浅浮起。

“当当当。”

放在百宝楼入口处的铜钟敲响三声,巳时已到,入口关闭,百宝楼的拍卖会开始了。

墨白放下茶杯,面色俊冷。

百宝楼每天巳时拍卖的东西不仅仅只有雨楼的通行牌,还有其他奇珍异宝。先拿来拍卖的就是那些,显然为宝物而来的人也不少,大堂上的喊价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喜喜祖传的本事就是鉴定珍宝,她发现摆上台面的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墨白见她在专心剥瓜子,说道:“如果有喜欢的,就买下来。”

“比起它们来,我还是更喜欢金银的。拿金银去换珍宝,不能用光看着一点也不好玩。更何况,我家地窖里的东西,比这些值钱多了。”

墨白听见这话,也不多说了。当年妙手空空可不是个普通飞贼,对珍宝有惊人的执着,和鉴赏能力。他天生一双奇眼,别人要赌石,他总能看出里头到底有没有藏着翡翠玉石,这种鉴宝的技能空前绝后。

喜喜只是个当铺小掌柜,没机会被人请去鉴宝,但妙手空空鉴宝的本事却从爷爷和父亲那传下来了,加上颇有天赋,人又聪慧,也有一双慧眼。对受伤后回到当铺,没事就往地窖跑的她来说,这百宝楼的宝贝是贵重,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这番话墨白自然明白,但被一旁的病公子听见,又多看她一眼,就连林莫也禁不住打量这姑娘。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但口气却不小。更何况跟在墨白身边,来头怕是不小。可从他知道的消息来分析,这姑娘不过是个小地方出身的市井姑娘,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毫无背景。

就算是被墨白看中,不怕这人多的场面,但一般寒门姑娘骨子里会有市井寒酸气,可她身上却也不见半分,坦然如有将军气度,也是奇怪。

不过最奇怪的,应该是堂堂墨大城主,怀里竟然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玉兔……

“百宝楼今日所卖的最后一件物品,乃是雨楼通行牌,起价一百两。”

喜喜倒抽一口冷气,一块牌子起价一百两,不如去抢!

事实证明愿意被抢的人还很多,众人纷纷叫价,忽然旁边的林陌大声道:“一万两。”

“……”喜喜对他怒目瞪视,从一千两飙升到一万两,不带这么破坏市场规则的。

一万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后头众人立即噤声。

“三万两。”

喜喜怒,谁喊的?!咦,好像是熊猫城主的声音。她偏头一看,见他目视前方,镇定自若,果真是他。

林莫再开口:“五万两。”

话音未落,墨白又道:“七万。”

林莫眉头微微拧起:“八万。”

“十万。”

喜喜继续嘶嘶倒抽冷气,后面众人也开始嘶嘶倒抽冷气。

林莫脸色有点难看:“十一万。”

“十三万。”

林莫沉声:“十四万……”

墨白无动于衷:“二……”

喜喜浑身一震,败家啦!她抓住墨白的手,及时制止了他,眼神恳切:“我们晚一天再来也没事。”那么多钱就为了买块破牌子,她可不想做这坑爹买卖。

墨白眨眨眼睛,墨色睫毛微动,开口:“二十万两。”

喜喜要晕了,林莫也觉得心脏一紧,他低头请示病公子。得到示意,他咬牙喊道:“二十一万两。”

墨白欣然道:“既然林掌门执意想要,那我也不夺人所爱了。”

喜喜:“……”他故意抬价到二十万然后让病公子往里跳的吧,对方一直紧咬不放,他心里不舒服。

不过还好,她家熊猫不傻,犯不着用十几万两银子买块破牌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但她有一点想不通,墨白做事向来稳重,为什么这次要这么挑衅对方?

百宝楼拍卖会结束,后面的人离出口近,先退场离去。等人基本走光了,喜喜才站起身准备走。可她刚准备走,脑袋却昏沉起来,往前倒去。而墨白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晕,在她倾倒前一刻,已经将她接入怀中。他面色俊冷,盯着那病弱公子:“收买百宝楼侍女下毒,手段未免太卑劣了。”

他刚才喝茶水的时候察觉到水里有毒,想要阻止喜喜,但喜喜已经喝了。他特地寻借口喝了她的茶,品出她喝的同样是迷魂药,才没有阻拦。他也想知道,是谁下的毒。此时众人已经走了,病公子还没有走,林莫也没去拿高价竞拍得来的通行牌,反倒是视线总在他的身上游走。

病公子淡淡一笑:“林掌门,我说了,普通的迷药对墨城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莫说道:“但宇文公子的目标,也不是墨城主。”

“那也是。”

墨白微愣:“宇文弈?”

宇文弈仍是笑得温和:“对。”

墨白起先以为拍卖的人中混杂有宇文弈的人,如今看来不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百宝楼五层高的地方有人开始潜入,将每一层都塞满,似在等谁一声令下,就往这里冲。

宇文弈充满病态的面容露出一丝狡黠:“其实我两天前就易容来了这里,并且拍下了通行牌,顺利进入雨楼,重金请他们帮我做一件事。”

墨白神色镇定不变:“让雨楼围剿一个人。”

“对,那个人就是你,墨大城主。”话音一落,他人已经退后一步,手一抬,林莫立即护在他面前。外面的人几乎是同时破窗而入,持剑朝墨白刺去。

墨白不喜欢做困兽,所以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困兽。他将兔爷放入怀中,一手抱着喜喜,聚气掌中。浩然掌气拍在前方刺客身上,对方顿受冲击,最前面的人内脏受挫,跪地吐血。后面的人手中宝剑掉落,围堵的路瞬间被劈开。

几乎是在众人愣神心悸的瞬间,墨白已经携喜喜从这三楼高窗跳出,落在最近的屋顶上。他从高空落下,足下瓦片却完好无损,看得宇文弈眼中含恨:“无怪乎她会喜欢他……”

两人年纪相当,可他天生病弱,无法习武。对同样年纪、家世、样貌的人,他便多了几分嫉恨。更何况,他平生第一个心仪的姑娘,不喜欢他,而是喜欢墨白。

“墨城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地方,墨城主也是我一世要护卫的人,他死我死,我死也要护他不死。”

昔日离别话语字字如刀刺入耳中,宇文弈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扭在了一起,她喜欢他,好吧,他成全他们。可没想到,他转身就去找了另一个姑娘,找了个连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人。他咬字如饮血:“你不让他死,我偏让他死!”

外面雨势磅礴,因是秋时,已是七月流火,更多带了几分寒意。

本来昏迷的喜喜因这雨水一冲,人也渐渐苏醒。她的视线还很模糊,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嗅觉在告诉她,有很浓重的血腥味,离她很近,混着雨水滴落在她的脸颊、身上。她强撑着睁开眼,这一细看,便愣住了。

那血是墨白的。

他的黑袍,纯白的衣裳,都破开了几道口子。那裸露的地方,血迹模糊。

他在抱着她跑,而身后追来的人,黑压压一片,犹如一群穷凶极恶的乌鸦前来觅食。

“墨白……”喜喜喉咙干涩,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疼,“喊人吧,我怀里有召唤风楼人马的响炮。”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墨白反身,将身后投来的几枚飞镖打开。同时他抱她抱得更紧,似乎生怕在他防御之时,把她给丢掉。

喜喜忽然明白为什么墨白一直没有喊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他的右手始终揽着自己,左手不过片刻就要抵挡后面的飞镖暗器。

喜喜觉得他笨极了。

他的眼神坚定而冷峻,没有丝毫松懈,唯有在低头看她的时候,才少了冷意。喜喜忽然想起来,她曾经见过他这种眼神的,就是在她被太子派来的刺客抓上山,被逼得马车连人一起坠崖时,墨白纵身跳下要救她的时候。

饶是死亡气息近在身后,喜喜还是笑了笑。能跟墨白死在一块也不错,不过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怂包地死了,还连累墨白。努力了许久,浑身软绵的她终于费劲地将藏在身上的响炮拿了出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她哆哆嗦嗦地去拽绳索,但手连根绳子都握不住。她越急手就没力气,急得要哭了。

一直窝在墨白衣服里探头瞧看的兔爷露出鄙视的小眼神,探身用门牙咬住绳子,用力一扯。

“砰!”响炮冲入大雨乌云中,似能招来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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