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阴幽红莲徐徐舒展着莲瓣,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重。深海漩涡之底,烛阴勾起唇角,她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有了她的血脉之力魔界复兴不过指日可待。自七百年前仙魔一役后,众民苟且偷生,忧惧不已。
他的少主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烛阴用自己阴气精血喂养她时他就知道,颛华歌没有办法不被他左右。
让她选择成魔,便是他唯一的目的。
四面八方纷涌踏来的魔气搅动了仙界灵气本源。污秽的魔气猖獗地吞噬着这里丰盈的天地灵力令人恐惧的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开。仙界的天变得阴沉起来,暗潮汹,涌杀机四溢。
妖界、东海的人都被这天地异象所震慑。在敛魂珠融进颛华歌体内消失于世时楚斩楼便隐隐察觉有什么事正在那一片纯净的圣土上发生,杀戮?血腥?亦或是世间炼狱。
魔族若覆灭,妖界必当首当其冲成为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大敌,妖魔两界自上古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扶相持,唇亡齿寒。若是助颛华歌将体内的魔尊之血苏醒,任她与仙界鹬蚌相争,得利的才终将是妖。
甫修涯对颛华歌情真意切,师徒二人十分亲厚。
这事他有所耳闻,可是凭借千年来他对甫修涯的了解,他不相信甫修涯会为这个女徒弟放弃自己的仙门,放弃自己心中一直的正与恶,放弃自己的仙界至尊之位,背负千古骂名。
这个代价太过惨烈,也违背他心中一直坚持的大道大义。
随手拎起手边一缕豢养在蓄魂盅里的头发,楚斩楼笑得愈发勾人魂魄,桃花眼中满是妩媚:“你说怎么办?她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着实令我惊喜,不过如今这世界上似乎已经彻底不需要你,我留着你作何用处……”
那缕头发如有意识一般,开始疯了般挣扎起来。是最后一丝巨大的怨恨在一直支撑着她,年与岁过去让她的恨意更加彻骨刺心,黑气聚集,是疯魔般的执念。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颛华歌入魔,她要毁了她!她要她生不如死,还有薛氤书,还有冥阎。
楚斩楼一直用厉鬼怨气喂养她,如今看来这结果甚是喜人。
“呵,罢了,我也卖你一个人情。自生自灭去吧。”说罢随手一扬,那缕头发随风而逝。一个淡淡的魂魄逐渐凝实。
“谢过王上。”纤弱窈窕的女子朝着他盈盈一拜,眉眼轻佻眼中却划过一丝狠厉。
楚斩楼阖上眼,几不可见地微点了点头。自己是个心软的人,想着想着他便笑出声来。眼前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王上,需要派人跟着她吗?”一旁一只美艳的狐妖摇着尾巴走了过来,神情柔媚能滴出水来,身上轻薄鲜少的纱幔隐隐约约包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狐妖软着声音问他。
“仙魔两界,关我族何事?”楚斩楼一声轻笑,他只需适时放些东西就已足矣。
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凶猛地要劈裂这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声音夹杂着沦为祭品的弟子皮肉崩裂烧焦的声音劈进所有人心里。这至高至圣的仙境,血流成河。
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甫修涯身周银光暴涨,那一方天地都逐渐被他用仙力禁锢起来,数千里空间扭曲,甚至不能承载那浩大的仙气,空气中出现破碎的黑线。冷清纯正的灵力洗涤着所有人的心神,驱逐每个弟子心中被唤起的欲望杂念。
所有人惊愕于这磅礴的强大的灵力,连严无咎都有些震赫。他知甫修涯修为深不可测,没想到竟已深厚至此。锁千里之空,敢与雷劫天道抗衡!
巨大的银色屏障辽阔将颛华歌与墨云包裹。渡劫入魔之时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凭他的能力若在此时锁住这片天地再将空间碾碎必给她以重创。
可是看着那伴他无数个日夜的身影,他如何下得了杀手。
这时,无垠海方向一道黑色身影陡然冲破深海漩涡结界。术法反噬,让甫修涯的身形微微一颤。烛阴之力不容分毫小觑,他潜伏于海底一直在等着一个时机,等待甫修涯心神不稳、结界灵力最薄弱之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严无咎胤长荒见烛阴冲破无垠海漩涡立刻飞身而上阻止他破坏空间结界。
鼻翼间充斥满血腥味,甫修涯怒极反笑。真是他的好徒弟,他本已打算公知他与颛华歌的事,所有骂名由他来背,大不了他不要这个仙尊之位。没想到烛阴闯入濮华使甫修涯不得将此事暂缓,结果她竟然是如此回报于他。
忽然之间雷声停了,天空一片血红。
****的甜香狂涌。心念之间,一座玄色宝塔自宸陨峰周缓缓凝结,逐渐将那方空间包裹收拢。
“伏魔塔!”烛阴刹那变了颜色,不顾严无咎的掌风便向颛华歌冲去。她此时刚渡劫成功体内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这力量。伏魔塔收妖魔,镇鬼煞。能降一切鬼怪,三昧真火的酷刑让多少妖魔闻之色变。这仙器品级极高,堪比神力。世上早已没了它的音信,没想到竟被置在宸陨峰底!
她魔劫初成,魔体刚刚炼成怎堪得了如此重击?
烛阴眼睁睁见着伏魔塔渐渐合拢,最后一缕紫红色光芒熄灭。天空缓慢褪去猩红,变成惨淡的白昼。“少主!”说着一道巨大的灵力便朝着那伏魔塔袭去,奈何幽玄色的塔巍然不动,他奈何不了一分一毫。
不少弟子欣喜地睁开眼,甚至严无咎也松下心中那口气。
甫修涯眸色更阴暗几分,一手朝着一方向重重击去。只听见一声极清晰的闷响。滔天的仙力刹那间击碎了一道肉眼根本看不见的屏障。
众人眼前的画面陡然被震碎,画面破碎那一刹那一声惨叫自不远处响起。只见一个绛紫色的小小身影从空中跌落,身体不断痛苦地抽搐痉挛。
不少弟子认出了他,“灵宝?”
颛华歌意识混沌,却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无力自高空坠落时赫然恼怒。身周血红的灵气陡然暴乱。
看着眼前的画面颛华歌不由得冷笑,果真,甫修涯说若她与魔族有牵连他就不会手软,他真是言出必行。连她身边的人都容不下了吗?
红光溢开,与伏魔塔幽暗的玄光相持。她一定不能被困在里面,若她都没有希望了,那烛阴、灵宝一定会死。所谓的正义正道名门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指尖翻飞,口中默念法决,染血的黑莲自她身周绽开。那红色便是渡劫祭品的血。这些人修为都是十分出色的,纯正的灵血肉体正是它最好的养料。颛华歌手上结印速度极快,出手既是杀招。看着那殷红的血她心里不由得快意。
时日都回不去了,甫修涯要恨她,要杀她似乎都已经无所谓。
见她意识苏醒,甫修涯不顾那暴虐的毁灭之力只身上前登上宸陨殿之顶。
“师弟!”严无咎大骇,伏魔塔眼看就要闭合,甫修涯竟然还进去!奈何为困住烛阴他和胤长荒都无法脱身。此等孽障,定要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不顾严无咎身后的劝阻,甫修涯头也不回,他站在任由颛华歌跟前任由灵力伤他。那素白的袍子不过眨眼便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色。
颛华歌心中莫名钝痛,手上颤抖。
“放我们回雍魔宫!”她语气冰冷。
“颛儿,你为何不信我?我若是当真要处置烛阴怎可能留他至今日?若我要覆灭魔族,早在几百年前我随时就可动手。若我要害你,早在万云楼中我即可出手。”
颛华歌凌厉的眉目有了松动,摇着头:“师父,是你逼我的!”
“濮华乃仙门之首怎可容许魔族之人来去自如?!妖界虎视眈眈,若我当真处死烛阴仙魔都得两败俱伤得利的只有楚斩楼。我将你困在宸陨殿自有我的缘由,因为我信你。”
颛华歌听着甫修涯的话,莫名有些难过。不是说修得魔道便不再会为情为世事所困吗?她想要的很明确,她想回魔界,想回雍魔宫。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的父君,她的族人才是她应当选择的。
只是她不知道甫修涯也为她做过这么多。
甫修涯紧紧盯着她的脸,额角的莲花妖艳,媚意浑然天成。只一夜之间她便不再执着于他了,竟让他觉得些许陌生。
“颛儿,相信师父。”甫修涯声音苦涩沙哑。
烛阴重伤,眼见严无咎向着宸陨殿而来。甫修涯双手微合,伏魔塔彻底合拢将颛华歌困在其中。
“放我出去!!!!!你骗我!”
伏魔塔闭合的那一刹那,甫修涯看着她,终究缓缓闭上双眼。
胤长荒严无咎若联手即便是不能直接取她性命,但也能困住她。将颛华歌置于严无咎之手不如用伏魔塔囚禁她。至少这百年内她性命无虞。
“我没有骗你。”甫修涯口中喃喃,想起她不可置信的面庞他心中钝痛。
一旦被伏魔塔所伏,少则百年多则千年,必日日受三昧真火焚烧之刑。他都知道。
“颛儿不怕,这百年火焚为师陪你。”只需百年,当所有人都淡忘这件事你就能出来。我带你远走。
那一方结界困住的天地不断缩小,颜色也隐没下去。
“不好!”胤长荒再顾不上烛阴,便用尽全身灵力去破甫修涯的结界。他竟想把自己与她一同囚禁!
饶严无咎与他齐力居然也无法撼动。
烛阴看着渐渐消失的结界和伏魔塔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濮华仙尊也是个痴情的种。见他对我们少主情真意切甘陪伴百年我倒也不担心了。”
严无咎惊疑,怒喝:“孽障,我堂堂濮华岂容你如此污蔑!今日必让你葬命至此!”
“玄尊好兴致,本座此次前来濮华本就只为接少主回去并无其他意思。若你现下要强留,我魔界魔众已至,你喜欢再添死伤本座倒也乐意奉陪。”烛阴笑得轻蔑。
“少主?!”颛华歌入了魔道莫非是一早就有缘故的?
烛阴语气轻佻,无不讽刺地反问:“玄尊莫非不知道?你濮华首徒便是我魔界少主。而你的好师弟也容许了多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