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户人家,大人忙的时候,小孩子也是有活计的,想玩儿爷得活儿干完了才行。
不过孩子们的活计大多轻省,大一些的孩子就要上山打草,回来喂鸡喂鸭;或者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又或者放牛,甚至小小年岁就要提水、站在小凳子上烧水煮饭。虽然这很危险,但他们不做却是不行的。
现实中的生活是如此艰难,孩子们也不得不提前接受生活的磨砺。
有人说,珍珠光华流转,圆润美丽,却忘了蚌饱尝的痛苦!小孩子们早早担起了生活的担子,又何尝不是他们的苦!
柳家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对孩子也相对松散,但像柳桃、柳枝这样的,也得替父母分担不少的活计。而像柳晨这样十岁以上的,都当小大人使唤了。
因为今天有客,本来应该上山打草去的柳桃和柳枝都得了特许,陪着表妹和表弟玩耍,而柳晨则奉命看护着这些小的弟弟妹妹。至于柳晖,十四岁算是半大小子,早跟着大人下田去了。
皎月以前来过外家几次,也知道表哥和表姐她们身上都有活计,今天丢下的活儿,明天就得加倍补上来。她很贴心地跟姥姥要篮子,说是约小伙伴们去打野草,寻蘑菇去。
柳老太太笑眯眯地夸一句,“好孩子!”
柳老太太并不反对皎月姐弟打个野草,采个野菜什么的,毕竟她们这样的人家,没法子有人光陪着她们玩耍。一边干点轻省的活儿,一边玩儿了也挺好。
小孩子干活儿可没那么正经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割满了一篓子野菜,剩下的时间就在山坡上玩耍了。他们跑这里找找,那里探探,看到有黄花菜,皎月又跑去摘花骨朵儿,大家都跟着去帮忙,嚷着叫着,整个山坡都成了他们的乐园。
一直玩儿到太阳有些偏西了,柳桃忽然想起来,再不剁鸡食鸡要吵翻天了。于是,大家又急急忙忙往回去。
别人都背着篓子、筐子,只有皎月勉强提着个沉甸甸的大篮子,里头都是黄花菜!她们这群孩子可没少摘,这片黄花菜都秃顶了!
柳晨和柳桃倒是想帮她,可他们自己也背着满满一篓子野菜,手里还牵着柳香和柳鹏呢,实在是顾不上她了。
不过没走多远,他们就遇上了放牛的小哥儿,人家见她人小力微,帮着把篮子送到了柳家。
皎月感谢了一根‘仙草’,皎澈手里也举着根仙草,大嚼起来,还告诉人家:吃了仙草,有病能治病,没病能强身。赶紧吃了吧!可甜啦!
好好的一棵仙草,被他说成了甜根儿!
那小哥儿傻傻地笑了笑,便塞进了嘴里嚼了。
刚才田野里打过滚儿的孩子,没一个干净的。皎月虽然没打滚儿,可也脏了鞋袜和裤腿儿,袖头儿,加上玩儿的一身汗也好不到哪去。
正好厨房里烧了热水,预备给下田回来的人洗的,倒是让这帮小的先给用了。皎月也没能逃过去,她都被姥姥的大手给搓洗了!
“啧啧、这皮子太嫩了!还一点儿没使劲儿呢!”姥姥把皎月塞进大澡盆里,温暖的大手略显粗糙,在皎月的后背上轻轻揉搓了几下,皎月的皮肤就迅速红了一片!
柳老太太只得更轻柔些,跟洗花瓣儿似的,把外孙女的揉洗了一遍,又舀了两瓢水冲干净,把她提了出来抹干,又里外给她套上换洗衣裳。
“你娘小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给她洗澡的。也是皮子嫩,不经搓的!”老太太怅然轻叹一句,逝者如斯夫,留给活着的人的,除了念想,还又无尽的悲伤。
皎月很久没有人帮着洗澡了。自打娘没了,她都是自己糊弄着洗的,神仙的洗澡水再好,也比不上娘亲那双温柔的手!皎月红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在田间地头忙了一下午的农人们扛着锄头、牵着牛,迈着劳作后略显疲惫的脚步,脸上带着笑意,互相打着招呼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晚饭摆宽敞的院子里,柳老太太领着三个儿媳妇忙活了一下午,大鱼大肉地整治了一桌子,皎琮带来的酒也被开了一坛子。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谈谈,男人们喝红了脸,女人们笑开了颜,小孩子忙着吃得满嘴流油……
这般吹着晚风,映着晚霞,微醺不醉,人生惬意不过如此!
皎月和皎澈平日里不缺肉,因此对于这顿丰盛的晚饭没有什么太多留恋,早早就吃完了。
倒是柳家的孩子们,平时三两个月吃不到荤菜是常事,即便有肉一人也分不到两三块,所以,这般能敞开了吃肉的时候可不多,就连一向少年老成的柳晖也闷头吃个不停!反正他还不能喝酒,那就大口吃肉吧!
酒足饭饱,女人们收拾桌面和剩余的饭菜,洗洗刷刷,还得给男人们烧水泡茶,孩子找娘了还得照看,真是没个闲的时候。
盛夏的白日长,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天空中的霞光还未隐去。
农家惜灯烛。柳老爷子看了看天色,说了句:“都累了,早些收拾了东西回去吧。明天该干活的干活,该下地的下地!”趁天没黑还能干点啥,回去理理东西,太晚就得点灯熬油了,不值当。
柳文和柳武都没怎么敢喝太多,不是酒不好,而是今晚要带了东西回去,且还有得忙呢!
分给每家的东西确实不少,除了肉和骨头,还有两只盐山鸡、一坛酒、一小袋白面、两斤糖、一包茶、一小篓大白桃、还有一小筐‘仙草’,各种土产若干。此外,还有衣裳料子。
他们都事先备了两个筐子,这样一担子就担回去了。而女人们总是慢些,柳老太太把剩菜分了两份出来,给两个儿媳妇带回去,“小孩子都在长身子骨,能多吃就多吃些。尤其这仙草是个好东西,别辜费了!”
今晚的菜就有皎澈点的仙草干菜炖五花肉,酥酥烂烂的,清香微甜,鲜而不腻,是整个桌面上最受欢迎的菜了。尤其是皎琮也说了句,“这东西难得!能当菜吃,也能治病强身。咱们也是偶然得了点儿,只怕有钱也买不到了。”
大人们忙着装东西,小孩子就都聚到西厢房里。******间屋子各自有门,皎琮住一头,皎月姐弟住一头,中间的屋子给她们待客中。
这间厢房略大些,靠里是一铺大炕,如今竹席上铺了皎家自带的大炕褥,两边还各摆着几张竹椅,地当中是一张圆桌,围着几个小竹凳。
皎月等小的都上了炕,柳春和柳晖等大一些的都坐在圆桌边,看上头新摆上来的小玩意儿。
皎月搬出自己收拾的小包袱,分礼物:这个一双彩缎发带儿,那个一对细绢头花,给柳春和柳桃两个大的还一人一块绢帕,是花掌柜送的,品质不错;男孩子则每人一个绵绸荷包,此外,已经读书了的柳晖和柳晨表哥,每人一套简单的笔墨纸砚。
这些东西柳家不是拿不出来,可彩线的发绳儿能和彩缎的比么?细布的头花又怎么会比细绢的出彩?纸和墨更是读书人消耗的大头,再怎么珍惜也有用完的时候,有了这份礼物,他们也能挨一段日子了。
皎月看着大家的发自内心的欢喜,她也很开心,又道:“来这里之前,我和弟弟的衣裳短了,拿去放尺寸,正好又找了些穿小了的衣裳鞋子,虽旧了些,也还能穿,就是不知道你们嫌弃不嫌弃?”要是嫌弃她就不拿出来。
正巧大人们忙完了,都来招呼孩子们回家,刚好听了这句。
几个媳妇都面露喜色,要知道皎家孩子的衣裳可都是好料子,重来没有穿破了的时候,所谓旧了不过是穿几次就换了新衣裳而已。能给自家孩子,都能当见客的衣裳穿了。哪还能嫌弃啊!
“瞧我们宝宝说的,自己家里还小的捡大的穿呢,别说咱们是实在亲戚了,有的给,还嫌弃?再没这样的!”小舅母张氏快走几步抢先进了屋子。
一眼就瞧见女儿小芽儿和二嫂家的小柳树正在炕上拿仙草磨牙,不由心疼道:“哎哟,这么好的东西可糟蹋了!”多留几根还想送娘家呢!
陈氏暗地撇了一嘴,觑了身边的大嫂和婆婆一眼,没吱声。
皎月见门外来了这么多人,赶紧起身招呼,柳春和柳晖也赶紧让地方,顿时原本还宽敞的房间里就显得拥挤了几分。
皎月把姥姥和舅母们让到炕上坐了,又请爹爹和两个舅舅坐在椅子和凳子上,因刚吃了饭也没啥茶点好招待的了。
倒是小舅母张氏又笑着问道:“刚听你说拿了旧衣裳?”
皎月点头一笑,转身从炕柜上提了那个大包袱下来。包袱里是她和弟弟往年穿过的衣裳,有柔软的细布小儿衣,有绵绸的外衫,还有绣花的小斗篷,一双双小鞋子也格外好看。
皎琮看了一眼针线,欣慰地点点头,看来女儿并没有把她娘做的衣裳送人。
漂亮的衣裳女人孩子都喜欢,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就连老太太也拿了一件在手上,稀罕的不行。到底是给小孩子做的,连绣花都是小鸡小鸭,虫鸟花草什么的,非常可爱!
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怎么分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