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记得那天她正和邈邈吵闹着出来,天际间忽而传来飘渺的仙乐声。随着仙乐阵阵,一片片七彩的祥云也缓缓飘了过来,紧接着,一个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大神在云朵中踏步而来。
“主人~”邈邈竟然比皎月还激动,颤抖着声音就‘扑’了过去。
“苦了你了!”大神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醇厚温和,像是春风拂过,让人无端感到温暖。他的手轻轻一托,仿佛托着一个婴儿一般,紧接着一卷,就把什么揣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主人,呜呜呜,人家好想念你啦~”邈邈在衣袖里高兴地打滚儿啜泣。
能不想么?混沌珠自打被炼制出来就给丢到了杂物间里,亏得这次天庭发生一点小意外,它才得了这个机缘,要不然还不知道继续蒙灰多少年呢!
皎月张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神仙看个不住:这就是神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俊美的人啊?他还能脚踏祥云而来,数不清的鸟雀扇动着翅膀,伴着仙乐翩翩起舞,漂亮的羽毛比那上好的锦缎还美丽。他一定是神仙!
神仙和蔼地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很是温和地说道:“你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不要急,咱们这就商量商量。”
“按说我也不缺这个物件,给了你也没什么。只是作为仙器存在于凡间界面,确实超越了天地法则的。不过,既然是混沌珠欠了你的,偿还也是必然的。你们签订的互助契约也是有效的。”说来说去,凡事都要讲个因果什么的。
皎月又问神仙能不能救她娘,神仙却摇摇头,说:“个人运数自有天定,该那样就那样,横加干涉只怕后果还不如现在。”皎月一听就息了这个心思了。
果然神仙都不随便帮助人的。
“我也不要这个什么空间了,我就想回家!”皎月小性子上来了大神的面子也不给,不给她回家,当即就泪雨如下,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看得人别提多不忍心了。
“哎,你看,这是什么?”瑶邈大神神思一动,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墨绿色的小锄头,在皎月眼前晃了晃。小小的,只有他巴掌那么大点儿,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十分好看。
皎月被‘戏法儿’所吸引,忘了啜泣了,歪着脑袋去瞧小锄头。
“我告诉你啊,这个叫墨玉仙锄,你叫它仙锄就可以啦。这个小东西可好玩儿了,再硬的地都能随便刨不说,还特别听话,你让它往哪刨它就往哪儿刨,想刨多深都行,还能干开山引路,能干好多事呢。喜欢不?”
皎月点点头。这么好玩儿,谁不喜欢啊?比扮家家的东西好玩儿多了。
不过皎月今天开始明白一个道理:天下可以随便掉下一座山来,却从来不随便掉馅饼!
瑶邈大神趁机又耐心讲解了一番,皎月终于明白了,原来天上的神仙们聚会,不小心打了一架,砸掉了仙山一角。这一角连同各种泥土、沙石、草木什么的纷纷掉落下来,到了她们这里馅饼没吃上,反而成了大灾难了。
而她要拥有这个仙锄,就必须帮他办件事,也是与这场灾有关。事后除了仙锄,她还能得些小利。这样的话,她和邈邈的混沌珠空间就算开始互助了。
不过瑶邈大神这个忙,其实是为了帮他的好友木神的。为此还专门喊来了木神,跟皎月又如此这般地絮叨了一番,才把她给打发出来。
皎月现在已经能随意进出混沌珠的空间了。
可这个穷嗖嗖的破空间,真的是一穷二白的,连根草都没有,简直是不能更垃圾了!就这还甩都甩不掉呢!
她爹倒是在祖上留下的札记中见到过这种所谓的‘空间’,据说这个东西是炼制出来的,也是因人而异,并不是一个制式的。像她这个这么逊的,确实也少有,估计得自己勤劳一些,慢慢演化才行。不过,据说这样的空间后继比较有力,如果炼制的人确有些能耐的话,这个倒也值得拥有!
不过要加上那把仙锄和那什么翡翠谷的话,倒是还算可以。不过她尝试过了,如今她太小,控制仙锄的能力不足,非得‘修炼’几年,积累下一些修为,才能更好的控制它。最好的修炼方法便是进入空间去开荒!
皎月看看自己的小身子,别说她爹了,就是两位大神都不勉强她现在就去那个什么山谷。尽管有仙锄,她也还是太小了。她眼下能做的就是耐心修炼,好歹几年后能走得动远路才行。
阳春三月,正是紫藤花盛开的时候,可院子里那棚紫藤如今却花残叶破,凌乱不堪,只有那些虬劲的老枝还顽强地活着。
“姐姐、姐姐!”
皎月正坐在窗下的长椅上发呆,一个软乎乎的小声音门口传过来,皎月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小身影蹒跚着从门里攀爬了出来。
她连忙停止胡思乱想,小跑过去,吃力地抱一抱弟弟:“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
“吃奶奶!”原来是小家伙饿了。
皎月现在知道了,地动那天,她娘本能地偏了偏头,躲过了致命一击,可到底还是被房梁砸中了肩背。如今只能卧床养着,哪里会有奶给弟弟吃?前阵子娘看弟弟哭闹心疼得不行,别说爹爹不允许,就是她自己想想,一天三顿药,那奶水也不能在给孩子喝了。
可这个时候又上哪去找奶娘呢?
好在她爹到底寻了头奶羊回来,羊奶虽不如娘的奶,好歹也比光吃饭强些。如今各处都十分破败,老麽麽和几个下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两个囫囵的还得跟着她娘四处忙着善后。家里外头都实在没有人手,也没精力去整治细米糊糊什么的。
“姐姐给你热奶奶去,你先喝点水啊!”皎月自己也才五岁,抱不动弟弟,便把弟弟拖进门槛,小家伙原本就养得好,一身奶膘可沉实了呢。
“宝宝?”屋子里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哎,娘!你等一下啊。”皎月赶紧把弟弟牵好,扶着他来到里屋她娘的床前。皎月自打上了学越发不喜欢被叫乳名了,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计较那些了。
柳氏脸色不大好,正侧卧在床上。看到女儿和儿子便绽开了笑颜,“你弟弟饿了吧?先去给他把把尿,就坐那个小马桶上去就行,上好了吧屁股擦擦干净,你们手都洗干净了在回来。”
女儿还这么小,家里如今也只能靠她了。柳氏如今是一点一滴地教着女儿,就她这伤,若不是皎家有好药,估计也早挂白幡了。老麽麽是当时就没了,厨房里的,还有针线上的,都正在屋子里,房倒屋塌,全埋里头去了,石头瓦块的,就挖出两个有气的来……
她算命大,可到底伤了底子,如今不教会了女儿,万一哪天她一撒手,没娘的孩子可怎么好?想到这些柳氏就悔恨不止,可时光不能倒流,罢了,只要她还在,这个家就是完整的,且把眼下过好罢。
“娘,您别担心,我爹不是去丰河镇上了么?那边草屋多,应该没啥事,等我爹接了姥姥,老爷过来,您就安心养身子吧!”
皎琮确实带着人手赶了唯一完好的马车去了丰河镇,只是路上到处还都是砖块瓦砾,倒下的树木,最要命的是裂开的地缝,他们几乎边走边疏通道路,原本一天半的路程,足足走了四天才到……
见到只有无比憔悴的姑爷从车上下来,柳老太太身子晃了晃,几乎晕倒,嘴里喃喃一声:“我的芸儿……”就泪如雨下了。
不怪她做这个想头,实在是这阵子见得太多了。他们一家就小女儿嫁得好,也嫁得远。他们是既盼着小女儿的音信儿,又怕见到送信儿的人来,因为这个节骨眼上来的,都是死了人的。
皎琮连忙挤了个笑出来,“岳母放心,芸儿只是受伤了。”这可是比吃了仙丹还管用,柳老太太总算缓了过来,把女婿让进院子。
皎琮打量着岳家的屋舍,看样子也塌了几间,好在乡下的屋子多数都是细梁草顶,因祸得福,倒了砸人也不致命。
双方简单寒暄后,柳老太太让儿子给女婿一行人打水洗漱,又做了吃食,这才互相问题灾情来。
皎琮这才发现,大舅兄、二舅兄都红着眼,他们各失了个最小的孩子。
“正是农忙,中午饭都是在地里吃的,家里只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小的在屋里睡觉……家家户户都没个大人,抢不出来啊、啊、啊、啊!”柳老太太心疼得又低声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孩儿……啊、啊、啊,娘的宝啊……”几个女人又哭做一团。
柳老爷子也伤心难过,都是亲孙子孙女,哪个他不疼?可人都去了,活着的总得过下去不是?
他敲了敲桌子,闷声道:“行啦,别让孩子去的不安生。”
又问皎琮:“这路上不好走吧?可是有事过来?”如果只是看看,女婿应该在家善后的。
皎琮一路上见了太多的送葬队伍,有的连人手都不齐全,不过是几个人抬个卷子就把人埋了。此时更是伤感。
“芸儿伤了肩背,虽无性命之忧,可家里两个孩子尚小,小婿又要忙里忙外,实在顾不过来,天气也渐热了,总得有人帮着芸儿翻个身什么的。想接了岳母帮着照看些日子。”都是实在亲戚,他也不客气了。
柳家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老太太当天就收拾了个小包袱,隔天就跟着女婿去了县城,同去的还有柳家小儿子。老爷子让他去一是给姐夫搭把手,二来他原本订了亲,今年要成亲的女方家里都没了,也是让他疏散疏散。
有了姥姥和小舅舅帮忙,皎月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到底才五岁,扶她娘都扶不动,别提多着急了。而且,有姥姥照顾着,弟弟也能吃好喝好了,瘦小去的小肥肉竟然没几天就又往回长了。皎月捏捏自己的脸蛋儿,嗯,连她都跟着长斤两了。
再瞧着娘有了笑脸,爹回到家能吃上热饭,一家人总算不再苦打苦熬的了。
与别家对不同的是,皎琮没多少精力照顾自己的小家,他还是皎家先祖祠的守护人,手里握着很多先祖留下的田产,这些田产对应的佃户也好,皎家的世仆也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得前去巡视,一个个的察看损失,采取补救措施。还得跟族里商量开救济仓放粮的问题,总之,他把家全托给了岳母和小舅子。
“唉,男人家,没个差事的,家里愁;这有差事的,见天的见不到影儿,也愁人!”柳老太太嘟囔着,“这就叫什么毁什么侯的。”
柳氏抿嘴儿笑道:“娘,那叫‘悔教夫婿觅封侯’”
柳老太太一拍手,“对,就是在这句,小时候你爹常教你们,我听了耳朵,到底记不牢实。”
小舅柳武道:“娘,您老这才是真水平,话是没记牢实,意思绝对正确!比那起子光张嘴会背的强一座山去!”
“快别提这座山了。”柳老太太直摇头。
柳氏好奇地问:“山怎么了?”她受伤后多数时间都卧床,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柳武最快,当即道:“姐,你还不知道啊?你们乡下的村子被一座天外来的大山给盖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