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远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洪少游，谦卑得就像是个刚出嫁的小媳妇。
老板尚且如此，作为手下的眼镜男更是有些诚惶诚恐。
“Excuse me？请问洪先生有什么问题？”
洪少游慢慢地站了起来，用不满的眼神扫了扫周围的人，缓缓说道：“这个水果都没有削皮切块，拿出来当摆设么？”
周围哗啦啦倒了一片，就连黎安妮都忍不住踢了洪少游一脚，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镜男一下子就火了，虽然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国远地产聘请的高级打工仔。
但在骨子里，他还是有一种美利坚公民所独有的骄傲。
不过他又不好当面指斥洪少游，只得侧过脸，轻轻用英语骂了一句。
一旁的任志远赶忙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难道一个个都是木头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快拿出去削皮切块！”
“等等，任总！我看还是别麻烦他们了。我这里正好有把刀，不如就由你代劳吧。”
说着，洪少游就从口袋里掏出把水果刀，当啷一声，丢在了桌子上。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上，会议室内一片肃静。
任志远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本能地想站起来发作。
但是看到洪少游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
过千亿的大买卖和他的面子，孰轻孰重，他在一秒钟内就已经有了答案。
任志远的脸上重新露出谄媚的笑容，就像是个点头哈腰给鬼子带路的老汉奸一样，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伸出手，从桌子上捡起水果刀，拿起一个苹果熟练地削了起来。
国远地产的人全看傻了。
这个以往不可一世的霸道总裁，此刻居然像个保姆一样服服帖帖地削着苹果，不少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很快，这些怀疑的目光立刻转变成了钦佩和崇拜，吹捧和惊叹之声也立刻响了起来。
“不愧是任总！处变不惊、顾全大局，一切以公司利益为第一位，真是了不起！实在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没错！任总可不是一般人。不光是搞房地产是一把好手，就是削个苹果，那也是行家里手。你看这销魂的刀法，犀利的眼神……我要是那个苹果，准得幸福死了！”
“说得太对了！还有任总的表情，专注中还带着一份威严。不行，我得拿个相机拍下来，这要是发到朋友圈里，多牛掰啊！”
“咦？任总这是……怎么把苹果丢了？我去！不好了，任总削到手了，快叫救护车！”
两个职员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却被任志远厌恶地摆摆手，呵斥到了一边。
眼见他左手大拇指上的伤口不住地流着血，洪少游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掐出点烟丝，给他敷了上去。
“这点小事，还是由我来吧。”洪少游接过那个苹果，打开水果刀。
锋利的水果刀飞快地旋转着，苹果一动不动，转眼间一刀到底。
等抽出刀来伸手一拉，长长的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来，皮里面一点肉都没有。
周围的人全部大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洪少游拿着水果刀轻轻一挥，苹果上应声掉下一块。
他用水果刀叉着送到嘴里，若无其事地喊道：“那个史屁芬，你可以继续了。”
眼镜男愣了半响没有动作，还是旁边的同事悄悄踢了他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
毕竟这个从美利坚海归回来的高端人士，还从未在会议室内见过如此江湖的画面。
他结结巴巴地讲完了PPT的内容。
因为慌乱，其中不少关键处都是一带而过，草草收场。
就连任志远听了以后都阴沉着脸，显得很不满意。
然而，洪少游却主动拍起了巴掌，脸上带着无比欢乐的笑容。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任志远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跟着鼓起掌来。
有领导主动带头，下面的职员就更加放松了，也跟着使劲鼓掌大笑起来。
会议室里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刚才还忐忑不安的眼镜男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暗暗想道：“难道真的是我说得太出色了？”
一股成功的喜悦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洪先生，既然你这么满意，那安雄新区的项目，我们就照这个方案来吧。”任志远笑道。
“你开什么玩笑？”洪少游一下子就变了脸，像是看着UFO一样看着他：“这种方案也能行？毫无创意、内容空洞，就算是楼下的保安来做一个，都比他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敢再笑了。
然而，那一张张因为笑得太卖力而大张着的嘴，现在猛地要合拢，立刻就僵住了。
一个个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叫苦不迭。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又笑又鼓掌的？”任志远赶忙问。
“难道他的方案不好笑么？”洪少游反问道。
那个眼镜男一下子就急了，赶紧走上前想解释一下，却被洪少游怒目一指，大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要讲话你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说，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那眼镜男瞬间愣住了，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向后倒退了回去。
洪少游余怒未消地继续训斥道：“你老家沪上的吧？我来替你爸爸教教你。个小赤佬，也不看看腔势，介拎不清，真是寻死！”
那眼镜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难看，他求救般地望着一旁的任志远，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没想到任志远也立刻劈头盖脑地怒骂道：“你走过去干什么？废物！连个方案都搞不好，还双硕士学位，我看你的书都读到屁股里了！王八蛋，不用脑！还不快给洪先生道歉。”
“洪先生，我，我……”那眼镜男嚅嚅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洪少游鄙夷地望着他说：“怎么？你还不服气是不是？好，我来告诉你，安雄新区是未来的京城副中心，战略定位是国家级新区和经济特区。上面的文件里明确用了千年大计、国家大事这两个词。你看看你的方案，有这种战略高度么？”
眼镜男顿时哑口无言，惶恐地低下了头。
“还有，你刚才的母语解说我是没听明白，但你那个屁屁地上面的效果图，我是看得一清二楚。千篇一律，不是CBD就是购物中心，密密麻麻，就和搭积木一样，你就不能有点创意么？”洪少游继续训斥道。
那眼镜男立刻争辩道：“洪先生，我可是参考了高谭市大都会区布局做的效果图，那可是美利坚首屈一指的国际化大都市风格……”
“我知道！你不用这么急于推销你母国的模板，这里毕竟是中华的首都副中心，你都搞成和美利坚一个模样了，怎么？想让中华大地变个天么？”洪少游反问道。
那眼镜男完全没想到洪少游会这么说，赶忙摆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我们国远地产在京城里的项目，也都是按照这个来的，我觉得没问题。”
“这恰恰才是最大的问题！固步自封、不求上进！”洪少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镜男，冷冷地问：“从零到一百分，如果我让你给刚才的方案打个分，你认为自己可以得多少分？”
“我，我觉得应该能得到八十分吧。”那眼镜男惴惴不安地回答道。
“才八十分？”洪少游立刻：“我现在让你给自己打分，这都得不了一百分。那这个方案还搞个屁啊？纯粹浪费时间！”
他站起来，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照你的方案，我们都可以去****了。这一千亩土地本身就是工业用地，如果你的方案不够惊天动地，不够吸引眼球，不够十全十美的话，又如何能引起当地政府甚至是国家领导的重视？”
任志远也跟着怒斥道：“你这个蠢材！听到没有？洪先生让你去****啊，还不快去！”
眼镜男一下子就懵了，白净的脸上满是汗水。
洪少游摆摆手，和颜悦色地对任志远说：“算了，算了，别吓到外国人，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国际影响……”
任志远却异常严肃地回答道：“不行！洪先生，这个兔崽子可是我的员工！他吃我的，喝我的，每个月还拿着我税后超过六位数的薪水，我不教训他，谁来教训他？”
洪少游立刻拍手赞同道：“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断人财路等于就是谋财害命。这个假洋鬼子在你这里混吃混喝也就罢了，还居然想破坏锦城集团和你们国远地产的合作大计，简直就是居心叵测、罪大恶极！”
“对啊！”任志远狠狠一拍大腿，对着会议室外大喊道：“保安，保安，赶紧把这个混球给我带出去！从现在开始，这小子就不是我们国远地产的人了。”
那眼镜男一下子就吓傻了，一下子扑上来，哭丧着脸跪着抱住了洪少游的大腿：“洪先生，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给你机会，那谁给我机会呢？”洪少游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小四眼，我送你一句话。中华太危险了，你还是滚回你的母国比较安全。”
那眼镜男不死心地继续哀求着，却被两个走进来的保安用力抓了起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架了出去。
等他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以后，洪少游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他拉着黎安妮站起来，微笑着对任志远说：“任总，看起来，这个项目还要从长计议。这样，我们先回去，等你准备好新的方案，咱们再谈。”
“等等！洪先生，请你再给我十五分钟！”任志远一下子也站了起来，表情异常严肃地说：“我一定可以拿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方案，请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