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笑笑，说：“我们自己在厂里面瞎转，跟别人胡侃出来的。”
杜国华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虽然希望物流商给出最具性价比的服务，但是，我们也不能光看着自己的利益而坑了别人。我们的经销商大都是些个人批发商，他们一般也就看看产品的外观有没有异样，多数都不会精益求精到你说的那个程度。极个别的客户这样要求，则物流商只需要在到达目的地以前，按照零下十八度的标准预冷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没必要全程执行这个温度标准。”
我和王正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姓焦的娘们拿着少数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我们不惜成本地在所有线路上都要达标，却不给涨价格，显然是在暗地里阴我们。
最毒妇人心，看来，即使最终能成功地拿下这个项目，我们也很有可能随时面临着这个焦总监的种种掣肘。
我又追问运输时限的要求。
杜国华一五一十地答道：“由于速冻食品温度较低、储存时间长，不像保鲜食品对运输时间的要求那么严格，路上稍微耽误会儿并不会明显影响产品质量，大部分经销商也能理解。只要不影响终端接货经销商的销售，我们并不会严格按照运输时限来考核物流商。当然，我们有几个大经销商的要求还是挺严格，超过规定时间货没有送到就会投诉，但那只是极个别的，不超过三家。”
我在心里将姓焦的娘们反复骂了九九八十一遍，恨不得扒了她的衣服，让她的丑恶心思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再接再厉地问道：“杜经理，虽然跟你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和你说话坦诚相见的这份默契非常难得，有机会一定要和你私下痛快地畅饮一次，好好交交心。兄弟我就有话直说，焦总监拍胸~脯和我们保证，你们所有线路运输全程都要制冷且维持零下十八度的环境温度，可根据我们的经验，要实现这样的操作，用于制冷的燃料费用将会非常昂贵。贵公司用这么低的运输价格做全程冷链运输，成本根本无法做的下来。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杜国华坦然一笑，显得见怪不怪。他颇为含蓄地说：“焦总监说的是理想状态，不过，要想鱼和熊掌兼得，在这么低的价格下又要求这么高的服务，显然不现实。东北在十一月份以后，外部的气温已经很低。我们允许前往这个区域送货的物流商采用土保温的方式保证货物在较低的温度。虽然会对货物质量有轻微的影响，但接货方的经销商也能接受。而且，物流商从东北地区回程可以捎带蔬菜，享受国家的绿色通道优惠政策，所以，他们的物流价格的确可以低到极致。”
一切真相大白，焦总监为了阻止我们进入这次投标，已经开始在暗中混淆我们的工作视线。显然到目前为止，杜国华还是值得信任的。
下午，杜国华开车带我们去吉生装货的冷库现场实地考察了一下。时值运输淡季，寥寥几辆等待装货的车更显得吉生的冷库场地宽敞富裕。十几个装货口可以同时开放作业以保证装货效率，上千平米的装货区前至少可以一次性为三十辆以上的大卡车提供停车场地。略显遗憾的是，吉生的装货仍停留在人工作业，所需时间较长，难以媲美机械化叉车装货的效率。不过据杜国华介绍，吉生集团正准备花大价钱从美国强力引进先进的冷库管理信息系统和自动化的机械设备，未来两年内，其冷库的装货效率将大大提高。
随后我们了解到，吉生集团的物流招标一般在每年的4月份。今年，招标工作有意被延迟，全集团从上到下都在等待和志化集团的合作方案。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此次招标中将享有优先权，吉生集团将会在我们公司筛选承运线路后，再将剩余的线路对现有的物流商公开招标。
无疑，这对双方的战略意义均非同小可，对我们公司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和挑战。
林致文那边也有了消息。他在大同的冷链运输圈子里得到的反馈信息，一致认定目前吉生开出的价格偏低。如果物流车队要满足吉生集团随时发货的需求，必然就不能再承揽其他的业务。但目前吉生的价格不仅单程的价格低，且不保证物流商回程的利润。如果吉生没货，对物流商白白等待时的空闲成本也没有额外的补贴。
所以，这就造成了目前吉生集团一方面想要随叫随到的足够运力和服务、另一方面又不想开高价给人家等待成本的现状。
我将价格的事情和杜国华说了，提出想要约时间见见袁总，探讨下我们公司的承运线路和价格。
随后两天，吉生方面一直没有人出面和我们进一步沟通，王正觉得对方是在有意怠慢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
我心知事到如今，在一切情况大致清楚的情况下，最关键的价格问题必须要和那个袁总当面谈一次，探探他的看法，便主动与王正前往袁总的办公室。谁知他的大门紧锁，那个娃娃脸的小秘书告诉我，袁总出差了。
回到房间，王正抱怨道：“人家明显是在躲着我们。我看，再留在这里也不会再有新的信息，我们还是走吧。”
我心知他新婚燕尔，正是夫妻情浓、如胶似漆的时候，如今在这里一个多礼拜，夫妻双方必然心有牵挂。但工作职责在此，我只能按照工作的规律办事，便真诚地说：“王正，我知道你离家多日，心里有牵挂。但秦总安排我们在这里把细节落实清楚，如今才刚刚开始，很多事情恐怕我们都只看了个表象，更深层次的因素，我们应该以静制动，坐等时机。”
王正有些执拗地说：“沛文，你去和秦总说说，我们撤吧。人家明显不欢迎我们，提出的要求多，给的价格偏低，领导又故意推诿不见，我估计很可能只是秦总一厢情愿地想与人家合作，结果未必会很乐观。”
我当然不敢逆了秦总的意思，给他留下我们光顾着小家、没有大局观的印象。何况，事情进展到此，鹿死谁手仍未见分晓，正是咬劲坚持的时候。事情做到一半就撒手不管，这显然也不是我的风格。
我实话实说道：“王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真的不能说。如果你有事情要尽快离开，就自己和秦总说吧。”
他一脸的不满写在脸上，再没有说话，回了自己的房间。
中午吃饭时，我问他是否向秦总说起回去的事情，他摇头表示否认，并再也没有提起离开的事情。
下午，我和王正商量写个汇报材料给秦总，王正笑言：“李秘书文采过人，就由你代劳吧。”
我也没有多让，将所有情况写了个报告发给了秦总，提出要想做这个业务，必须就价格和吉生谈判。同时，我们只有铁路设备，没有公路卡车。如果要在公路运输优势线路上承运，必须自购车辆，这随之而来的采购计划及后面一系列的设备管理方案，显然都需要仔细考虑。
一切报告完毕，我和王正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第二天，我和王正在各自的房间处理手头的工作，秦总的电话来了，说目前的情况有进展，但还需要继续跟踪。鱼城方面留一个人就可以了，让我和王正自己商量去留。
我心说，王正有家室，我光棍一条，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他先走。
我敲开了王正的房门，和他说了秦总允许一个人先行离开的指示。出乎我的资料，王正竟和我耍起了花枪，假惺惺地说道：“沛文，秦总比较信任你，还是你留下来吧。”
尽管我心里面早已经决定让他先走，可他没有丝毫的谦让、反而争着要走的丑态让我厌恶。而他所说的这番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假公济私的话，更是让我好像吃了个苍蝇，说不出来的恶心。
更何况，王正好歹目前还担任着这款新产品设备的项目组专职负责人，而我不过是被临时抽调过来帮忙的兼职人员。
我忍着不快，淡淡地说：“没问题，这边一有消息，我会及时地通知你的。”
王正很快就收拾东西走了。我从房间的窗户上看到他脚步轻快地从容离去，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心里面忽然涌上一种茫然若失的孤独感。
我知道，自己将在这里独自战斗了。
晚上，我给好几天没有联系的蕾蕾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她最近的情况。蕾蕾告诉我，她目前正在准备育才幼儿园的集体汇报演出，每天累得筋疲力尽，特别怀念前阵子和我在一起时轻松自在的日子。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感到了一丝的温暖，我又何尝不怀念那种安静而美好的生活呢？
我告诉她正在山西出差，恐怕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虽然这里和北京的发达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但胜在空气新鲜，气候宜人，比起北京三天两头的雾霾天气要好很多，是个养生健身的好地方。
她有些天真地说：“你们的工作真好，可以全国各地地到处走。我要是有时间的话，也想过去看看，你可要好好地招待我。”
我心里暗暗感叹她的涉世未深和单纯可爱，真怕她有一天遇到个坏人被人坑了，嘴里面却开着玩笑道：“这里年轻的单身后生特别多，当心我把你卖在这里当童养媳。”
她不依不饶地说：“那我就把你阉了，在这里留下来当太监陪我。”
和她说过几句话，我的心里温暖了不少。想想以前和她在一起温馨简单的相处，联系到现在及将来迷雾一样的项目进展情况，顿时怀念起那时的时光。
下午，我在网上广泛地搜索和浏览各类吉生集团的新闻，以期能够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在一个论坛上，我看到了关于吉生集团现任总经理的讨论贴。原来，目前吉生集团的现任总经理高云翔以前是鱼城一家叫作汇泉的国有食品厂的厂长，退休后被吉生的老板高薪聘请来。下面跟帖的显然是吉生和汇泉两家公司的员工。大家众口一词地认可这位老厂长的能力和人品，认为高厂长这位在速冻食品行业浸淫多年的资深专家来吉生集团任职，此消彼长间，将吉生集团在鱼城乃至整个山西的实力都提升了一大截。
还有个评论吉生集团内部女孩的帖子更是趣味丛生。
这吉生集团属于生产密集型企业，单位下辖员工三千多人，且以年轻员工为主，工厂内部解决员工的婚姻问题非常普遍。这么大的厂子，自然也引来了周边各个单位年轻人的关注。一个网友貌似经验颇丰地说：“吉生集团的闺女没法要。他们集团的午饭天天供应自己家生产的丸子，里面的闺女个个脸长得都像丸子。”
随后，明显是吉生集团内部的某位员工一本正经地回帖反驳道：“我们集团是生产各类丸子，但中午的伙食一般不吃丸子。我们集团的闺女长得有俊有丑，大多数一般，没有个个长得都像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