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房地产二套房贷款的重新界定政策,我始终认为,房价高成那样,就算是能贷一百年也没用。没实力买,也无力还。
但是各界反应不一,各路信息都在吹嘘房子开始回暖。
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中国一定要发展自主经济,重中之重就是必须要搞好房地产。
整个2014年的房地产市场犹如我儿时在农村见到的养猪场——纷乱不休,聒噪不已。
然而,我却更加坚定了持币待购的决心,原因无他:我已经是个倒霉透顶的光脚农民,还怕那些穿鞋的城里人和我一块遭殃吗?
提起养猪,我要多插一句当年在吉生项目结束时离开林致文车队的年轻调度小牛的结局,他回到山东养猪,却适逢国家农产品价格下降尤其是猪肉价格下降的影响,赔了一大笔钱,但他心宽体胖,只待市场行情好转再重新来过。
对于我和理工科学霸分手的事件,各方也评论不一:
“瘸拐李”直言我应该果断放弃,继续自己的相亲之旅。在他看来,我的相亲过程堪比古代帝王选妃,有那么多对象可供挑选,有不同种口味可以品尝,一定要好好享受并尽可能地多享受几次。
同学老赵给出的评语更实在:恋爱或者相亲过程中的拖拖拉拉、暧昧最终却没有结果,就像满腔热情的准备洗个热水澡,却发现忽然停止供热了,被冷水浇得冷彻身心。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洗。
一个周末的下午,昔日与我共同被招进志化总部、后来在共同被下放到泉城后因不满公司安排而离职的杜飞来北京出差,我们短暂地小聚了一会儿。他明显发福,完全失去了往昔瘦削的模样。和我一样,他也仍然没有结婚。
谈起当年我们年少轻狂时说过的——中年男人不结婚,不是生理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哪怕是个离婚的男人,也好过这没结过婚的——这样的话语,对比我们今时今日的现状,活脱脱就是当年我们眼中的中年男人失败者的典型,不禁感慨岁月无情,造化弄人。
2015年,国家对国有企业的垄断领域实施了更为开放的政策,交通系统也不例外。对非交通系统内部企业的设备及运输工具上水路和铁路运输,不再和我们公司的产品实施差别定价,这也就意味着一直以来我们赖以生存的价格优惠政策优势瞬间坍塌,喊了多年“狼来了”、却始终没有实质行动的志化集团再次遭受了重创,业绩继续下滑。
去年在上海见过面的那家外资物流企业主动联系到了我,只不过,这次其不再是谈和志化之间合作的事情,而是在看到中国的交通系统放开后,准备自己拓展国内业务,尤其是铁路运输业务。而我由于在与其前期的接触中,专业能力和外语水平尚可,幸运地成为了对方招揽的对象。
对方开出的条件也还算合理——一个国内销售区域经理的职位,年薪在三十万以上。其中:底薪十五万,绩效奖金保守估计十五万,实际上,按照上不封顶的提成原则,我的绩效完全可以获得更多,我也有这个信心。
虽然工作地点在上海而非咸城,但两个城市间的来回交通还算方便。何况,这是我自学生时代就梦寐以求的外企,如今终于可以让我有机会一试身手。
在经历了面试和笔试后,我最后获得了对方的OFFER,并最后予以确认。
此刻,我终于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也更加巩固了自己多年的信条——什么时候都要有危机感,都要自己敢于尝试,走自己的路。
秦总显然对我的离开猝不及防,公司上下也很震惊,因为之前很少有体系内的员工主动请辞,而且,这次我又是跳到了著名的外企、也是我们未来潜在的竞争对手那里。
秦总在我离开时,最后一次接见了我,像之前送每一个离开的员工走一样,他问起了我对公司的看法。
我很想对秦总说,目前北京公司和当年志化集团的总部已经没有区别,都是官僚作风深厚。其实这也情有可原:其一,北京公司本就是脱胎于总部的公司,我们自己也在总部那个团体体系内呆过,尽管鄙视总部的种种官僚作风,但不管承认与否,我们始终带有那个团体的痕迹;其二,志化集团的主流文化就是这样。秦总虽然能力突出,但终究是个人,无法与体系抗衡;其三,北京公司乃至整个志化集团的人才激励机制完全是国有企业大锅饭作风,内部既有势力及关系根深蒂固,这已经早早就为企业的发展埋下了隐患。
我甚至想列举俄罗斯的例子:****刚上台时,强力清理垄断寡头,可十几年后,他自己周围又聚集了以他为首的新的利益集团。
归根结底,是体制的问题。
我想起秦总曾经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讨论公司未来的走向。那时,我瞬间有了种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恨不得像年轻时一样,提着脑袋就杀到战线的最前边,替领导冲锋陷阵。
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不现实。他可能确实把我当成了值得信赖的人,但这种信赖的人里面我能排到老几?我工资年年不涨,职位迟迟不提,他总靠画个饼来让我看着充饥,要让我意~淫到什么时候?
他也可能只是善于使用领导的怀柔之术,随便几句话就让别人死心塌地地为他服务,而他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信任亦或者给予过什么。
但不管领导出于哪一种目的,我都无法再真实地表露我的想法。因为他身边聚集了太多我认为和我的理念压根就不相符的人。我对抗不了他们,所以,我选择韬光隐晦。
甚至于我常常在想,领导既然把他们作为最贴心的核心层人员,把我和林栋等人划为第二梯队甚至更外围圈子里的人,其实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感情倾向和价值评估。那些领导的亲信尚在蒙混度日,我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义务来给领导支持呢?
我能做的,只有不断的逃离。从内心里,我知道自己在现实的世界里其实无路可逃,但我也毫无正面的勇气,甚至我连逃离和恐惧的究竟是人还是体制,是生活本身还是我自己,我都变得不太清楚起来。
尽管有时候我恨自己的逃避责任的软弱,不断挣扎,试图改变现状,但我随后又深深地习惯性的不断沉沦,不断逃离。
日复一日,麻木日甚。
此时此刻,我依然在逃离,所以最后,我只是客气地和秦总说公司很好,我本人并不想离开。只是公司的发展速度太快,我已经跟不上企业的发展,所以选择了急流勇退。
我很想对秦总说,您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发展需要。但是,我忽然又隐隐觉得,秦总其实心里未尝不是和我一样,在暗叹其实我不懂他的心。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有很多事可以互诉衷肠,却到死都会憋在心里。而人心之间的长度,远比时空和距离来的遥远。
我估计他内心会很失望,但这种失望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我从不奢求自己是救世主或者是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出了公司,我畅快地深吸一口气,自由的气息似微风拂面,沁人心扉——尽管此时的北京仍然雾霾皑皑,污染严重。
我想起志化集团总部的高书记当年对我说过,在我们这批研究生入职之前,志化集团自公司成立开始只对外招聘过一届大学生,只有那一批人是因为当时志化缺人而择优录取。此后十几年,再没有自由招聘一说。诺大的志化集团内部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而关于我们这批毫无关系的研究生的入职,则更多是为了企业自身的装点门面之用。实际上,公司高层从来就对缺乏工作经验的“傻、白、甜”毕业生没有好的印象,认为培养成本太高。在他们眼里,大部分传统而非高新技术行业的国有企业没有太复杂的工作,是个人都能干。既然只是需要人,为什么不从有关系背景的人里面提拔呢?
可是,这种无视人才的态度,又怎么会真正地留住人才呢?或许,国企真的不需要人才。
正在我踌躇满志地要进军上海滩时,和我久未联系的那个姑娘又打来了电话。
她坦白说最近仍在相亲,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我腆着脸自嘲道,这么说起来我还不错,属于反复筛选、比较后的选择。没关系,实践出真知,优势都是比出来的。
她忧忧地说,我就受不了你这个贫劲儿,闹死了。
我坦言道:“可能我真的一辈子也未必会完全脚踏实地地生活。可是,我会为了自己的家庭而努力。我们两个人如果真的搭伙,你要是愿意对我好,那我只会对你更好。你愿意陪我聊天,听我胡侃,那我就会加倍认真地胡侃。你愿意给我做饭,并且变着法地换花样让我吃得舒服,那我只会更加努力地做饭,让你吃得更开心。”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即将要去上海工作这回事,顿时心里面又开始左右摇摆不定。
我给老赵打电话说了这情况,絮絮叨叨地大谈孩子情商像父亲,智商像母亲。我的情商已经这个德行了,为了下一代,还不趁机找个学霸老婆提高孩子的智商?
老赵皱眉道:“我怎么听你不像是在找媳妇,反倒像是在菜市场买东西,又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找妈妈?”
我直言理想很美丽,可不能当饭吃。
老赵则有些忧郁地说,沛文你变了。
我见怪不怪地说:“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改变。不过,为了延缓这个变,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挣扎了太久太久。”
聊了很久,我们也没有聊出个结果。于是,我转而给昔日的大学同学孙殿光打电话,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上海和他谈,今天晚上就到,并嘱咐他要是能把老刘一起叫出来更好。
他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急匆匆的,我只说是人生大事。
晚上,我赶到了上海,孙殿光已经成为老板的弟弟开着紫色的宝马X5,随孙殿光和老刘来接我。
我笑言自己已经辞职,不需要小孙总开着这么骚气的车、这么隆重地接我。他却客气地笑着说一场朋友,我肯坐就是给他面子。
孙殿光问道:“沛文,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我说:“哥们又两难了,到底是来上海工作还是回家乡娶婆娘,你们给出出主意。”
众人齐声说事关重大,无法乱出主意,只客气地表示,如果我来上海,大家就好兄弟讲义气,一起欢迎我。如果我回咸城,那就恭祝我喜得良缘,早生贵子。
晚上,我一个人跑到黄浦江旁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岸边涌动,一艘艘油轮在江上浩浩荡荡地驶过,汽笛声响彻云霄。
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刚从传销中脱险、人生失意的我在黄浦江边发誓穷尽一生也要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
如今,我真的要来了,却又开始犹豫彷徨。
人类很多时候踌躇满志地出发去寻求快乐,却在追求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越来越怀疑快乐的本质和含义,变得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直至生命到达终点或恍然大悟为时已晚,或终其一生也无法参透。
我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回到北京收拾行囊也变得心不在焉。六神无主时,我信步走进了临近的公园里,这公园近在咫尺,几年来我却从未踏入。公园里有人弹琴,有人练声,有人舞剑,有人跳舞。还有人,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一罐啤酒,一包香烟,却也不亦乐乎。
我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本质,只要你愿意寻找,总有快乐在等着你。
而前方,不管如何变化,只要我愿意,回家的路始终都在,只要有坚定的信心,快乐就始终在前方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