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足半米远的地方,男人启齿而笑,晃了晃手上的水果刀,看样子刚刚那个冰凉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
摸了摸被削掉的短发,我抬眼看他,眼神复杂。
随手将水果刀扔还给服务生,男人倾身凑在我面前,左看右看,好似评价个货物一样,评头论足,“年纪有点大,脸也不是原装的,不好,不好。”
我忍下一口气,“希望你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失陪了。”
没料到,他却一下子挡在了我的面前,“别急,我好像没让你走吧。”
饶是再好的脾气,我也有点厌了,不带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今晚的福利,你找错人了。”
他却粲然一笑,“放心,我虽然下身管得很松,但是知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动。善意地提醒你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目送他翩然离开,仿若花蝴蝶重回了花丛中,忽闪几下,很快消失不见。
略过这个小插曲,我将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项目上。生产商的货已经逐步准备出厂,但是现在卡在关键步骤,就是没有办法弄出来。
巧姐积极地打点了许久,像是胸有成竹,还对我说一定能够心想事成。
然而,能不能心想事成我不知道,但是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却是一波又一波地冒出头来。
最开始,是如梦里一个数得上名的小姐无故消失了好几天,好几个熟客来报号都没有找到人。领班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当是私自被什么客人包场了。
我吩咐领班,等她回来之后让她来见我一趟,要是超过一个星期还没有来上班,直接给她踢出去。
过了几天之后,领班脸色难看地进来,告诉我人找到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我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人找到了……就是没气儿了。”
等我赶到小姐在会所外的出租屋时,一打开,就扑面而来一股重重的血腥味儿。
床上全都被血泡过一遍,已经干涸透了,但是光看那些痕迹就知道出血量有多大,估计身上一半的血都淌没了。
环视了一遍,我问,“她人呢?”
领班指了指一个打开的后门,往上面比划了一下,“在那个上面,不过……老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挺吓人的。”
走到了楼顶的阳台上,这上面全都是四四方方的大青石砖,一格一格地连着,间隙里长满了青苔。原本栏杆下面还有一条绿化带,现在都变成了野草疯长的地方,绿油油一片。
还没有走出几步,顿时一股恶臭冲到鼻子里,那股味道像是臭水沟里飘出来的,但是比那种更加恶心,腐烂的味道尤其重。
走过去一看,四块石砖被撬开,露出了一个空洞。一个开膛破肚的女人,四肢蜷缩,仰面朝上地躺在里面,浑身都是深深的尸斑,下身渗出了一团血水,闪着绿莹莹的颜色。
这才刚刚初春,就已经有好几只绿头苍蝇在周围飞来飞去,兴奋地享受着美食。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到昨天放晴之后,这楼里就有几个小孩来上面玩。当时闻到有臭味儿,找来找去,发现砖缝儿里有一双眼睛,这才发现她在这里。”叹了口气,领班说,“难怪这么久没来,怕是早早给下面上班了。”
被我凉飕飕地看了一眼,他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看了两眼,我撇过脸换了口气,带着领班走到一边,“报警了没有。”
一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明白了,“没有?”
摸了摸鼻子,领班小声说,“老板,咱们不比人家普通的生意,讲究得就是闷声发财。这种事情捅出去,不光警察找我们麻烦,那些客人也会忌讳晦气,不愿意上门,那就……”
“那就什么?”我说,“这一看就是杀人藏尸,就算我们有心遮拦,就怕不能只手遮天。”
与其等到东窗事发,还不如主动一点,交给警方。
“这个您放心,房东第一时间联系我们,而没有报警,也是打的一样主意,”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而且,这个凶手不能说出去,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摘不清了!”
看他神色紧张、生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我思忖了一下,对身后两个安保说,“先不要乱动,找个布把人盖上,到时候我给你们电话。”
“是,老板。”
回到了如梦,我用力洗了洗手,总感觉还有种挥之不去的恶臭,干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擦着发尾的水珠,我喝了一口热茶,“别卖关子了,说吧。”
“老板,你看看这个男的,眼熟不眼熟。”
领班打开手里的文件,递到我面前,首页就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证件照,看上去是个医生。
看了一眼名字,我瞬间想起来,这是和如梦搭线的诊所老板。
像这种工作,总是避免不了这种病那种病,有些紧急情况又不好去大医院里,就直接联系相熟的诊所过来治疗。到了后来,不少小姐有点小病小灾的,也都直接去这里。
小姐过去,除了什么感染病之外,无非就是例假和堕胎。
在这里面干活,避孕药随时都一吃一大把,我还好些,当初手术的时候坏了根子,就算是在D市、在蒋奇峰身边,偶尔记得吃两片就行,也不用担心怀孕。
但是这些年轻的小姐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正是大好年纪,随便碰一碰就很容易怀上。客人花钱来享受,当然不愿意戴个东西箍住自己,吃苦的也只能是女人。
“死掉的小姐是这个老板的情人,两个人在一块儿有那么段时间了,所里的姑娘都知道,”戳了戳照片上的男人,他神秘兮兮地说,“听和这小姐的姐妹说,最后见到她就是上了这老板的车。”
合上文件,我随意扔到了茶几上,“所以呢,你怎么说他就是凶手?就算他真的杀了人,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抬眼悄悄看了我一眼,他显得有点犹豫,嗫嚅了半天,硬是没有支吾出什么话来。
擦了擦头发,我将还在滴水的发尾扎起,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说我也有数,她的死是不是和堕胎有关系?”
动了动嘴唇,他尴尬地说,“您都知道了啊。”
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如梦里讲究一个好聚好散,只要员工不违反合同,有些事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按照以往的规矩,也就算了。虽然抽成抽得比较高,但是有什么需要,如梦也会给他们拨点钱,意思一下。
就拿打胎来说,但凡意外中标的,会所里除了承担手术费用之外,还会拿出一笔钱来,当做给小姐的封口费。
然而,我最近查了查这两年的账本,发现自从换上了这个新诊所接诊之后,拿这打胎钱的人就显得很有点猫腻了。
其实堕胎这种东西,一定是月份越小越好,但是很多小姐都喜欢拖到三个月之后再去做这个手术,而且都指名在这一家去做。
我心里知道里会有点弯绕,但是看没有出什么问题,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现在,我也不想装傻了,“说说吧,别在那吞吞吐吐的了。”
“是这样的,老板,这家诊所的负责人不光开诊所,他还搞一个医美中心。”领班解释说,“他手上有个非常昂贵的精油,号称能够美容养颜,很有效果。就是,它主要的原料……是没成型的婴儿。”
手上一顿,我顿时眉头一竖,手里的茶杯也重重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畜生!”
这种事情我在D市也听说过,说是古代宫廷里的妃子都这么干。有些富婆为了自己年轻不老,简直是鬼迷心窍了,什么方法都愿意尝试,别说是把孩子捣碎,就是撕一张人皮贴上去都愿意。
甚至,我还听说过一个女人为了变漂亮,特意去泰国养了一只小鬼,差点没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
见我勃然大怒,领班瑟缩了一下,被我一瞪,“继续说!”
这个老板和小姐勾搭上之后,就让这个小姐拉所里的小姐去诊所里,专门收三个月以上的孩子,月份越大值钱,超过了五个月就不要。
他给的价钱非常高,引得许多小姐动了心,将安全套扎破了洞眼,想着发一笔横财。
结果,害人者人恒害之,这次轮到这个小姐怀孕了。结果那老板在出租房里面给情人进行手术的时候,出了意外,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坐起身,我问他,“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没、没了。”
一下子站起身,我的手指在他鼻尖指了又指,最终气得重重地甩到一旁,“滚出去,把所有人都给我喊到一起来!”
看着他躬腰缩背的连忙退出去,我心里咽不下一口气,气血不停翻搅。我本就知道,这种夜场里脏得要命,但没想到连未出生的孩子都能算计!
想了想,我拿起了手机,翻找到上面的联系人,手指游移了一下,径直按了下去。
“喂,检察官……我要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