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远山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山,矗立其上的宫殿则是仙人办事的地方,一样的恢宏雄伟。
羽族此时犹如躺在油锅上的蚂蚁,慌不举措地乱成了一团——族王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身体再一次垮下了,这一次,却是接连七日七夜也没有醒过来。
族王突然病倒的消息被密不透风地封锁起来,但也免不了外传,此时羽族王室内部和探听了消息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拿这件事如何,随后族王昏迷的事泄露出去,逐渐恶化演变成族王将见先祖先烈。
族后开始担起照顾族王的责任,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伺候着,却也无法分出第二份心思处理外面的情况,只能通过下人的通报才隐约察觉出族中的风云变幻。
那下人说道,族王一倒,不知怎么的便传出了快驾崩的消息,但族王至今未立遗诏,也就是储君是谁尚不清楚,外面已经分裂两面派了,虽然殿下们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据说,两个见面也开始疏远了。
下人说得有些主观性,但免不了是见到了实情的结果,在王室侍候的“老人”还记得两位殿下出生时的嚎啕大哭,嘤嘤的声音让人心生怜爱,还记得孩提时的两小无猜,常常闯祸也拉着对方背黑锅,也记得二殿下出事的前一天,和大殿下一齐计划着出逃,然后遇上了叛乱。
谁也想不出为什么孪生兄弟会走到这个地步,正如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孪生兄弟还可以性格不合。
族后默然听这下人心惊胆战地低着头坦白,半晌也不吭声,那下人知道族后的心情必然不好,毕竟对争的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谁舍得?但事实就是如此无情,在利益面前,谁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族后微弱地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下人可以了,下人如释地悄然松气,提心吊胆地走了。
族后静静地看着族王苍白俊雅的脸庞,岁月无情地在他的眼尾刻画着它本来的模样,族后只能勉强从中寻出族王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如你所愿,他们还是对立了。”族后轻声说道,声音微颤,似含泣意,“可你怎么就倒下了呢,族里怎么办?他们怎么办?我怎么办?”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似有若无,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蓝家主方从宫殿回来,走时卷起一阵风,衣袂在风中翻飞,他走得看似悠然,心情却起伏了一阵,一到蓝家大门便对接待他的下人道:“快去叫蓝猷来见我。”
下人依言,不久把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带来了,蓝家主静静地看着少年不耐地走来,俊秀的眉宇透着杀伐气深重的阴鸷,仿佛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
蓝家主每见他一面,都会萌生出一种岁月无痕的恍惚,但实际上,岁月没有关照他,甚至把自己画在了他的脸上,甚至全身各处。而面前的少年,才是岁月的宠儿。
不老不衰。蓝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果然……他一直不觉得蓝猷是前家主的私生子,他仿佛只是停滞在了某一段时光里不走出来,这段时光有他有蓝家,或许还有其他入土的人。
“找我做什么?”蓝猷方才处置一个不听话的佣人,行到一半就被蓝云旗叫过来,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被打搅的不耐,“有事快说!没事我就走了。”
美中不足的是,蓝猷的声音偏向中年人的嘶哑,但以前是清亮而低柔的,每每开口都让人……心痒。蓝家主忽然问他:“最近过得如何?近来一直没见你出家门,还以为你在闭关,后来听人说你总往去一些地方……”
“你想说这些?”蓝猷挑着眉梢略略地扫过去,阴冷的眼线在此时愈发妖邪,但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邪气,反而暴戾狠辣,“要这样我还来听你瞎扯淡,我怎么样你有资格管?”
蓝家主温润道:“我是你兄长,蓝猷。”
蓝猷阴森森地说:“我不觉得和你有这样的关系。”说罢便连脸色也吝啬地走了。
“慢着。”蓝家主阻拦道,“我上去了趟族王那儿,已经病卧不起了,你将此事告知大殿下,再找个时间,该行动了。”
蓝猷瞥了他片刻,冷嗤一声说:“啰嗦。”
蓝家主对他微微牵唇,当真如家兄般春风如煦,庄严的脸庞染上些许阳光,仿佛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你也要花点心思,别老是不把家里的事情当事,我给你这个理事的位置不是让你挥霍的。”蓝家主嘱咐道,“我也有累的时候。”
蓝猷凉凉地笑了声,姣好的唇角往上一提,轻蔑而不屑的弧度便勾勒出来,他一言不发地离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我看你挺乐在其中啊。”
蓝家主自是听见了,却依旧微笑着目送人离开。
镜头再度转向宫殿,山巅总是云环雾绕,白茫茫的天穹望不到尽头,黑发少年就着窗口往外远眺,也只是看见附近看厌了的景色。
“殿下,蓝猷过来了。”侍从对分了神的少年低声说道。
天翎回过神,淡淡对他道:“不用他进来了,把事情交代就走吧。”
侍从应下,转身出去了,随即把消息带给天翎,又说有人通报二殿下过来了。
“予翊?”天翎颇为意外,随即竟微妙地笑了下,却是没有任何意味的笑容,侍从无法从中忖度出什么,只好悻悻退下。
天翎站起身,墨黑的长发如流苏般柔滑,从肩膀缓缓流落,直至坠到腰后,他穿着银色丝线缎就的服饰,与墨黑的长发交相辉映,衬得那发丝黑如乌玉,那衣服白如月光。
予翊竟然会过来,倒出人意料。天翎兀自走出去,确实见予翊在主厅坐着,身边还有乘羽,他的挚友兼亲信。
天翎端详了他半晌,直至予翊抬眼无声地看过来,天翎才用他一贯冷淡的声音道:“大驾光临。”
细听,其中还有丝缕不着人察觉的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