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窗微微开着,温煦的光由缝隙里钻进来,晕染如蝶翩跹的纱帘,在墙角投散开清澈的光影;浅色纱帘拂起时掀开一角,也带入了清淡的雪香,似有似无的味道缓缓弥漫整间房子,混着一句话后挑起的缱绻的香味,绕着床沿对视的彼此,潋滟旖旎。
手心抚着的胸口好似因一句话触发了机关,决堤似的心跳扰乱彼此压抑颤抖的心曲,怦怦而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一刹那挑动尘封的琴弦,无形的铮铮之声撩拨彼此的绷直的神经。
伴着这一声声触动的心跳,少年微仰着头,放在少女手背上的五指压抑地收紧,一动便是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抬手压下少女的后脑,挑起下颌,尖俏的鼻尖贴近她的脸侧,抵着少女的肌肤,怦动的声音在接近少女的一刹那迸裂,四射如燎原的星火,少年忽然施加手指的力道,略带凉意的唇瓣似迫不及待,蓦地攫合对方温热的唇,烫热的呼吸萦绕彼此渐热的肌肤,这一刻像是住入了火炉,灼烧的温度让彼此想要奋力挣脱,又无处可逃。
浅色的影子映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竟分不清孰汝孰吾。
“唔。”温熨的肌肤贴着彼此,纷乱的呼吸缠起一丝一缕缱绻的白汽,予翊压着声音一字一顿,“这句话我等了一年多了。”细听还有些委屈的意思。
玖雅敏感的耳尖此时已经染了酡红,翡翠色的瞳眸似浸了水汽,微红着脸听他抱怨,却忍不住噗嗤一声,原本旖旎的氛围因她不合时宜的笑吹散了不少。予翊盯着她略翘的唇角,心里压制的感觉像膨胀的酸菜缸,一打开尽是酸酸涩涩的味道,他盯得专注,玖雅被看得窘迫,敛起笑道:“怎么了?”
予翊似抱怨似呢喃地说:“我等得太亏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就近的玖雅听得清楚。
不知为何,玖雅见予翊这般模样总想莞尔,这样的他和以往不尽相同,却又一举一动勾动着她柔软的心思,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迈出了这一步吧。
不去想别的有的没的,只想一心一意地想着眼前的人。玖雅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懵懂地了解母亲和祖母在提起父亲和祖父时那一抹温软至极的眼神,看着爱人的眼神。
玖雅弯着眉眼,垂着眼睫文静而温软地看着眼下的少年,想将这一年未见的少年看个分明,印刻于心。
予翊扣紧她的手,指尖的柔软与温度让人心安,仿佛能将人置眼前于事外,只想这么严丝合缝地,不分彼此地十指相扣,半晌,旖旎的心思渐渐消散了,眼前摆着的“正事”让他不得不回神,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融合药剂的一些成分只有羽族才有,我们就再去一趟禁地,把事情彻底办妥。”玖雅道,“这件事没惊动什么人,都解决好了我就来寻你了。”
“为什么会想来我这,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我们都策划好了。”予翊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鼻息融化寒凉的冷气,吐丝般地洒在她的肌肤上,“我刚看见你和蓝听一起来的——见过天翎了么?”
“……嗯。”玖雅这才有些局促地偏开脸,却被予翊扣着下巴扳回来,情人间的心思不用忖度便已明了,接着唇瓣上便贴上另一片唇,缓和的心跳又一次怦动,半晌一吻作罢,她喘了声道,“我想着还欠你条命,还有给你的回应,没想太多就找过来了。只是中途出了点差错,遇上了蓝猷,被带到你兄长那儿,是蓝听带我来的,没想到她是大殿下手下的人。”
予翊顿了顿,明明玖雅的重点在后头,他却问了个似是而非的问题:“欠我什么命?”
玖雅道:“在原蛮森林的时候欠下的,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补偿了——”她定定地看着他,“以命抵命,我在时护你一生周全。眼下不是最好的时候么。”说罢她兀自勾起唇角,试着调和稍加凝滞的氛围,“这个承诺拖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实现了,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予翊扣着她后脑的手略微收紧,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的心事是向我表白。”
“……”玖雅低声唔了声,“这也算是一桩吧。”
话音刚落,予翊蓦地站起身——他的身量比一年前又高了许多,玖雅不得不抬头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色,但不等她兀自抬起头,予翊便俯身亲吻,十指相扣的手忽地松开,改道揽紧她的腰,彼此的间隙容不下时间的穿梭。
似乎在此刻,时间又一次地停滞了,踟蹰着绕开两人,改道而行。
深沉的呼吸伴着绵软的支吾声绽开一簇一簇潋滟的水花,交融的气息让人怦动不已,玖雅的心思为这一个吻纷扰半晌才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玖雅断断续续地说:“有……有人过来了……”她抵着予翊的心口,“过来找你的。”
予翊不为所动,兀自地吻着,直到听到门外的叩响,半晌泄愤似的咬了咬玖雅的上唇,力道却轻得如同瘙痒,分离时紊乱的呼吸交织,一看玖雅晕红的脸就知道方才发生过什么。
予翊盯着玖雅,语气带着压抑的冷静:“进来。”
玖雅低着头背过身去。
话音一落乘羽便大开门进来,目光不着地地扫过玖雅的背影,落在予翊身上,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但予翊的心绪似乎不同往日,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颇为怪异,却没有多作评价:“……陛下那边来了消息,明后日便会有动作,那边也来问是否按计划来?”
玖雅一顿,诧异这种要事怎么不避着她一个“外人”就说了,又觉得或许乘羽早就将她和他们划为一条船上的蚂蚱,才这么不忌讳。
予翊道:“天翎那边怎么说?”
乘羽简洁明了:“不碍事。”
予翊将心思稍微收回了点,少顷对他点头:“那就按计划。”
乘羽心里一松,其余的话便不再多说,只是临走时把余光瞥向了玖雅,心里条分缕析,见予翊似乎心情好了些,便扯了扯唇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玖雅见人走了,顿了顿道:“他好像知道……”
予翊勾着唇角:“挺有眼色,不然怎么做我亲信。”
“……”玖雅看着他,“这话我早就想说了,谁教你这些的?”
“哪些?”予翊看她的时候得低着下巴,一线薄唇晕染着微弱的阳光,似抹上一层碎金色的蜜,一如他亲吻时的甜度。玖雅忙拉回自己歪掉的心思,正色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平铺直叙’,倒是有些忸怩——就是捂着心思不让人知道。起先我把这当成是羽族的事情影响了你,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她无奈道:“从一年前你来找我,我就觉得怪异得很,还以为你被人调包了。”
予翊扣着她的手,低头凑近她的鼻尖吻了一记,翘着眼尾,噙着笑道:“现在你也觉得我是调包的么?”
玖雅侧开脸,可予翊倒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又凑近亲她就近的脸颊。玖雅有些赧色,道:“你还没回答我。”
予翊眯着眼:“你去问天翎。”
什么?玖雅很诧异,要说震惊也不为过:“他怎么告诉你这些?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说这些的人……”她原想说“有七情六欲的人”,但这么一说倒把予翊说进去了,只好拐个弯,含蓄一番。
但天翎给人的形象确实与这些无关。如此一想,她忽然想起在见到天翎过后,对方莫名起来的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玖雅:“……”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予翊适时揶揄了句:“也就皮囊不像罢了。以前他可比我皮,总把黑锅扔给我,还拒不承认,因为父亲对他很严。”说着,他略略一顿,“父亲从小便把他当储君养着,对我就宠爱着,什么都随我,我们自小感情好,什么都以他为主,他才敢这么做。”
敢做什么?他没有明说,却已心知肚明。玖雅道:“你还记得?”
予翊道:“嗯,有些印象,详细的想不起来了,这算是禁术的一个漏洞吧?”说罢他笑了笑,是没有任何压抑的笑容,纯粹得好似圣山常年温暖的圣池。
玖雅沉默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恨他么?”
给你下禁术,让你像个被流放者般离开了家,放弃前身十六年的记忆,只为如今……铲除异己。
予翊低着头,平静道:“不可能没有过,除此之外还可有别的办法,可他选择了这一种,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算了,就这样吧。”他勾着唇角,“以后他是族王,族王该有什么样子没人比他清楚。”
玖雅想起方才乘羽所说的,心弦忽然被冷冷地一拨,颤意弥散,带着透骨的凉侵袭全身,直到予翊拥着她时才若有所觉地回神,抬头轻轻地贴着他。
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不是该由她想的事情,她只要记挂着眼前的人便好。
但求一心一意,执子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