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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若天善(三)

林中有一颗最大的古树,古树通体暗光流转,草原上的太阳毫无遮拦,显得十分炽烈,依然无法在它身上反射出太多的光辉,就像盛大的火焰中一簇清凉的庇荫。

巴掌大小的叶片犹如墨绿的宝石。

它静静的扎根于此,并不排斥其他的树木,却无论云卷云舒,自成一片气候,树身上的流光,其实像极了皎洁的月光,这是一颗永恒笼罩在月光中的树。

这棵古树传闻是上古月仙所植,树上有个最大的树屋,被那抹流光禁绝了所有探知,是月族历代族长、长老议事重地。

有些幽暗的木屋中,一众古族族长、长老,世家代表围坐在一张极大的长桌旁。偌大个木屋,此刻无一人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长桌中央。

这些在大陆上都名传多年的长者,无一不是七阶以上绝世高手,如果有人被他们这样注视,那眼神能够杀人应该不会是一句笑谈。

不过现在,倒是他们,眼中满是骇然。

白玉基座,翡翠作沿,水晶为底,长桌中央是一个精致的浅底圆形容器,像个无棱的玉盘,盛着一层薄薄的液体,晶莹剔透,是和水晶一样的颜色。若不是其中有波纹流转,恐怕会让人觉得本就是一块抛光的固体水晶。

液体散发出淡淡黄色光晕,如同月亮的清辉。这件器皿有一个神似的名字,只有月夜精灵女王才能够使用的月夜族占仆圣器——人间月。

清澈的液体中,正有一幕幕画面闪过。

混元大陆笼在一片片金光之中,金色澎湃的光柱声势浩大的砸落。看不出具体的方位,但最璀璨的几根巨大光柱屹立在大陆南方!雪白的天使之翼张开,饶而飞翔,人间处在一片神圣光芒之中。天幕仿佛圣洁的背景,神性的光辉普照人间。

画面至此,人间月中波澜止息,又恢复了平静。

“咕。”房间的寂静被第一个吞气声打破。

“这,神要降临人间?”

一个老者猛的站起,对欧莱儿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流露出明显的不敢相信。

“司马家主先请坐,稍安勿躁。月仙给的启示,只能看到这些,神性的火焰在大陆燃起,其中神芒背后的一道道身影,想来是神明无疑。”欧莱儿轻叹一声道。

激动的站起身来的老者叫司马宿,司马家的现任家主,司马家是独孤岛东部的一个世家,和独孤家联系并不密切。

“在修炼层次上,神不过是神修突破八阶后,到达更高层次,超越了人间的桎梏,飞升神界后的统称,就像我们的仙界一般。不过我曾听族里祖辈的流传中说,我们人类以神修之道修炼成神,肉体化作元素之躯,虽然达到了神的力量,却依然是伪神,不是真正的神族。不知这预言中的神明是什么。”赵家族长道,赵家是尚宫岛上的一个世家,与上官家同气连枝。

“尽管已有百余年大陆上无人飞升,但我等族内以前都有飞升仙界的长辈,大家都知道仙神妖魔界不过是与人间等同存在的地方,只是法则不同,能够容纳更强的境界。仙神界都有原住民,这点大家都清楚。神界的应该就是所谓真神的神族。但是,通仙神之路有去无回,这是天地法则,几千年来,谁曾听说过有确实的仙界来人?从画面看,神几乎是大规模降临,不可能!也没有道理!法则之力不允许人间有超过八阶的力量!”

上官无恨的父亲上官傅一口气说下来,语气越来越重,最后更是气息没有控制,狂猛爆发出来。越是了解越明白这件事情的可怕,口中虽然如此说着,依然还是眉头紧缩。

“对!当年的绝伤前辈,虽有传说他来自仙界,但从未有过证据,绝伤前辈实力傲视人间,也未曾听闻展露过超越八阶的力量,只因其领域功法太过惊世骇俗,才被人猜测是仙界中人。”一人附和道。

“绝伤前辈,大概是深渊中人。”北冥军沉声说道,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北冥军,但北冥军并没有再说的意思,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再言语。

“不提绝伤前辈,就说独孤家,独孤家掌权侍剑门,侍剑门有人间万般剑道归宗之称,有着极大的仙界背景,而且独孤家确实曾与仙界对话,可是依然不曾见过仙界来人,如果仙人能够降临人间,那大陆不都是独孤家的了?”又有人说道,对于这种有理可依、还能安抚自己的理论,人们总是愿意相信的。

一番言论下来,在场众人半数以上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也有一些人陷入沉思,比如北冥军以及古族众人。

“各位前辈,请冷静。你们这是在质疑我族的信仰,我月夜一族此次提前守护者典礼,特意邀请诸位前来,自是觉得此事颇为严重。而且如果神真的降临,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们仙修也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坐在欧莱儿旁边的精灵族美妇说道,同时示意欧莱儿继续,她就是前代月夜女王,欧莱儿的母亲。

“想必各位前辈都有所耳闻,我族信仰月仙,其实便是信仰月亮。在我族传承中,月亮上有一个类似于仙神界的存在。”欧莱儿顿了顿,环顾了一眼思考不语的众人。

听闻是一回事,但月族亲口证实了,场中的族长、长老们还是十分震撼,难道真的有一个神秘的匹敌仙界的存在?

欧莱儿继续说道:“我月夜女王血脉持有圣器人间月,便是我族的占卜之法,而各位前辈不知的是,这同时也是自古传承下来我族与月亮上沟通的渠道。我族的占卜,其实便是月夜女王通过人间月向月亮祈祷,再从中得到回复。尽管十分困难,而且并不能每次都得到回应,但过往仙神修混战时代,任意一次给予我族的启示,无不给我族甚至所有仙修带来巨大的帮助。”

周围的一众世家长老一阵私语,回忆着家族之中流传下来的历史,发现在以往的大事件中,数量最少的古族几乎每次都能在恰当的时机进退,看向古族中人,其他古族的族长、长老也都默默点头,更增加了其中的真实性。

“最近的一次,便是百年前的那次大战役,结为联盟,以现在的朝云兴风二岛为主战场,同样是人间月中的启示,不过是我族不想入世,才借上官家之口提出。”欧莱儿在得到上官傅的肯定后,继续说道:

“百余年的和平时期,无论如何祈祷,我族再也没能从月中得到关于人间大势的启示。而就在几天之前,月中竟然主动传来了这个信息!”一句话,一下子将这预言的真实性和重要性抬到最高,诸位族长都冷静下来,思索着其中后果。

“在神修的信仰中,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将光明带到人间的救世主,虽说信仰不同,如果真如他们描述那样。他们的降临应该不会是大恶之事,可月亮的启示中,传来了灾难的信号。尽管法则不允许人间有仙神级的存在,但如果一下子出现上百甚至上千半神强者,又都拥有犹如当年绝伤前辈一般实力,所带来的影响也是颠覆的。”欧莱儿尽管相对还很年轻,但此时说话间的语气决断已经拥有了月夜女王应有的气质。

这时,一直沉默的北冥军开口了:“各位前辈,无论对方到底来的是什么,对人间来说都是异数,必然要起大动荡是肯定的。还有一点,因为我北冥家和独孤家魔法师工会的恩怨,或许由我来说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诸位前辈不觉得魔法师工会近百年,太过安静了?”

“嗯,经军贤侄一说,似乎是如此。”上官傅应声道,他是上官无恨的父亲,比起北冥军大了一辈,北冥军在场间的辈分也就只比欧莱儿大些。

“对,因为兴风、朝云王朝的带头,在兴风朝云两岛的仙神修已经开始相互接纳,但百年来魔法师工会居然从未来过我尚宫岛传教。”

“还真是,苍冥岛也没有。”

“是啊,就算是在独孤岛,神修也只和独孤家有来往。”

“难道他们真在谋划什么?一旦建立分会必定会引起我们注意和监察,这样看来很有可能他们在谋划不能被我们知道丝毫的事情。”

众人一言一句的议论,越说越是显示出魔法师工会百年来明面上的平静。

“不过有件事他们大动了干戈。”羽人族族长样子看上去是个不足三十岁的英俊青年,实际年龄可不比在场老人的小了,此时看向北冥军说道。

“嗯,军贤侄,当年神修帝国出动大量高手直袭你北冥家,独孤家也是那时才被大家知道和神修有所联系,其突然程度,可是令我等当时有些不知所为啊。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何,听说是找北冥前辈。这种时候就不要有所隐瞒了。”上官傅道。

“当年一战我族确实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防备,族中长辈大部分在闭关,对方又来势凶猛,抵挡不住。但帝国那边只是以寻找为主,除了和玄祖关系最亲近的家兄被一众神修强者伏击身亡,神修没有再下重手。倒是独孤家趁机创我北冥,夺了大半我北冥家在苍冥岛的势力。那时魔法师工会六大会长来了四位,询问我玄祖下落,可玄祖生性洒脱,常年外出游历,根本不在族内。

至于为什么找我玄祖,我再次见到他老人家时,他老人家已经修为全废,对其中缘由闭口不言,只是旁敲侧击的提到,玄祖和两位来自天石岛上的前辈是知道了魔法师工会一些秘密。而且这秘密关系甚大,不然他们也不会近乎倾动了全部实力出手。”?北冥军说罢,其间一位有心族长问道:

“那两位来自天石的前辈当时如何?”

“也是修为尽废。”

“哎,恐怕真的在预谋什么,连天石之人也动了,若是神明降世,这后面肯定有神修帝国的关系,贤侄听说你们准备和独孤动手了?你应该知道他们在仙界的背景,身后侍剑门可是半个禁地的存在,虽说我们三家并称仙修的三大世家,可独孤家的实力却是最雄厚的,侍剑门中的强者数量,可不是我们两家所能抵挡的。况且还有魔法师工会的关系在。”

上官傅叹息一声,揉揉眉心,北冥家和独孤家一旦开战,便是几乎一半仙修的战争,涉及太大了。从北冥军神色看,似乎对于神明可能降世并没有太多惊骇,上官傅想着,恐怕北冥家已经从哪里看出了些端倪。

“晚辈正准备说这件事情,为了报当年之仇,我北冥家已准备多年,如今只差一个契机。至于独孤家背后不少的半仙级强者,会有人去对付的。深渊来人了。”提到即将的一战,北冥军坐直身子,显出无比的信心。

众人听完,屋内响起一阵吸气声。两谷一涧一道山,雅战无情鬼现天。深渊自是那令人生畏的神秘冥渊涧。

“这大陆果真是要又生动荡啊,千年前因为绝伤前辈,传说你家与冥渊涧搭上了关系,千年间不见深渊有什么动静,还以为那深渊只是个传说,想不到竟真的又有人来了,希望不是第二个绝伤吧,乱世要来,乱世要来啊!”上官傅一脸的凝重,这大陆上已经有了些风起云涌的味道。

这时,一个一直坐在角落的佝偻老者突然说道:“我蚁族也将给予北冥家一些帮助。”声音有些奇怪,就像刚学会说话的人,音调十分怪异。

听到这道声音,屋内众人陷入了几秒诡异的安静,无人太愿意看向那普普通通的老者,一齐皱了皱眉。还是上官傅笑着说道:

“看来,北冥家势在必得了啊。”

“前辈说笑,深渊中人似乎不愿意过多插手,只答应负责拦住侍剑门中的那些半仙强者。如果前辈愿意相助,胜券才是大了,独孤家交好神修,就像神修插在我们这的一颗钉子,若是那预言中的大事件发生,除掉这钉子,也算是一种准备了。月族召集我们来,应该就是让我们提前有所准备吧。”

上官傅微笑着却没有答话,看起来北冥家有了强劲的援手,但毕竟只是北冥家的一面之词,而独孤家实力强盛是摆在明面上的。上官家和北冥家关系不错,可这是一场战争,衡量之下,上官家自古居于尚宫岛,没有扩张的想法,也不打算承担意外的风险,所以并不愿掺和这件事情。

况且,北冥军也就是试探性的一说,对于世家之间的利害关系,大家还是十分理解的。

欧莱儿笑着对北冥军点了点头,道:“正是此意,月中的启示就给了这些,之后就再无回应,我们无法确定会在何时发生,但发生的可能性很大。独孤家交好神修帝国,所以这次邀请来的都是和独孤家没有太多往来的世家,就是让各家早有准备,到时候我们说不得依然要一同作战。至于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的事情,事关诸多仙修的利益,还请各位保密才是。”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各个世家家主纷纷表态道,同时向北冥军点头示意,北冥家将战事说出,自然也是请他们至少保持中立的意思。

“只是我们现在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启示,很难做出有效的准备啊,我们甚至不知道神修是否在谋划什么。况且我们多年来与神修帝国不睦,和他们没有来往,对南方三岛知之甚少,就算派出家族中的强者去探查,也无从下手啊。”一位家主提出了疑问。

“关于探查情况,恰好我的一位朋友对于帝国的情况比较熟悉,过几天便准备去南方看看,是否能查出些什么。”提到这人时,一直保持着月夜女王的气场和诸多前辈强者谈话的欧莱儿,脸上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就像一个想要把宝贝炫耀给大家的的小女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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