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出列,坚毅的脸庞上,一双虎目全都带着悲痛,沉默地跟在林墨的身后,往水中去了。
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声声佩刀砍破骨肉的声音,在这惨然的月光下响起。
破晓时分,林墨带着红鹰旗的侍卫,捧着一把宝剑,破水而出。
打捞兄弟和尸首的将士们,也从水中撤了出来。
对巨蛇剥皮抽筋的将士们,已经把蛇皮剥下,筋抽出、肉砍碎,只留下两副白森森的躯干骨在岸上。
众人在岸上,或站或坐,有的低低啜泣,有的低头抹泪,有的狠狠剜着脚下的泥土,有的双目赤红。随着日头缓缓升起,天光逐渐大亮,压抑而沉痛的气氛却没有缓解半分。
池玉菡抱膝坐在不远处,下巴搁在臂弯中,看着下方泛着腥红的水泽,默默不语。
将士们在水里捞了半夜,捞出来的全都是将士们的尸体或身躯,并没有老秦王夫妇。凤子烨眼下已经有些信了,那两个看起来十分怪异,但是异常神勇的男女,可能是老秦王夫妇,因此动身去寻找了。
她的脚上受了伤,没有跟去,此刻静静坐在岸边,看着水面出神。
神女死了,是被凤玄昶一剑刺死的。两条蛊王也死了,被剥皮抽筋,死得不能更彻底。蛮夷彻底亡了。然而这代价,委实残酷。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凤子烨回来了,身后空无一人。池玉菡站起来,轻声问道:“没找到吗?”
凤子烨摇摇头,一手搂过她,才一接触,池玉菡顿觉一股凉意透过衣衫传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下水了?”
他的身上带着潮意,显然已经去水中捞过一圈了。
听她问,凤子烨笑了笑,有点吊儿郎当的:“咱们回吧。”然而眼中的神情分明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池玉菡不知如何安慰他,这种事情,委实难以安慰,便是说什么也都显得苍白而无力。便握紧了他的手,点点头:“嗯。”
众人纷纷动身,往回走。
乌黑冗长的蛇皮,一人多高的蛇骨,被士兵们扛起来,架在肩上往毒瘴林行去。
这是凤玄昶的战利品,他们要扛回京中,陈列在魏王府中,叫世人永远铭记他的勇武。
三个月后,京城。
“也不知我成亲时,能不能见到菡菡?”盛府,一脸忧愁的盛秋菊坐在窗前,一手撑腮,对着窗外叹气。
司琪坐在不远处,低头绣着裙子,闻言说道:“一定能回来的。”
“明芷成亲时,她便没有回来。”盛秋菊说着,换了只手,撑着腮道。
两个月前,汪明芷成亲了,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嫡子。男方是个俊秀挺拔的青年,谈吐涵养都很好,更难得的是胸怀侠气,与汪明芷正是天生一对。小两口如今蜜里调油,过得很是甜蜜,说不得再有几日便要传来好消息了。
至于盛秋菊,也在不久前说了亲,对方正是青梅竹马的常家子弟,常一川。
当年常侍郎被池中杰陷害,罢官卸职,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这些年来很少有消息传来,顶多在逢年过节时送些节礼。盛秋菊本以为此生是没缘份了,没料到常家还有沉冤得雪,再回京复职的一天。
而常一川回了荒僻偏远的老家,却没有就此颓废,日常做活贴补家用的同时,仍然抽出闲暇时间读书,如今已然成为一名有学问、有品貌、有担当的三好青年。盛御史很是高兴,立即与常侍郎相议,为两人定了亲事。
盛秋菊想起那天,她试探问他为何没有定亲,他顶着一张晒黑了许多的脸,漆黑眸中满是璀璨的笑意,说道:“弱水三千,君子取一瓢饮。”
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在等她。
因此,汪氏问她的意见时,她毫不羞涩地回了汪氏,她愿意嫁给他。
日子就订在三月,百花盛开之际。
也就是半个月后。
快出嫁的这段日子,便是盛秋菊,心里也忍不住有些七上八下,因此格外想念池玉菡。但每每想起来,便又是担忧,又是怅然。
过了大半年,她和梅氏都想开了,没有坏消息便是好消息,池玉菡一定还能回来。
不久前,梅氏搬出去了,却是秦王府的宁管家送来了陶老爷子和老夫人。乍见两位老人还活着,梅氏高兴得又哭又笑。尤其看到两位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更是高兴,便辞别了盛家,带着两位老人搬了出去,买了间小院子住着。
盛秋菊这几日常见汪氏的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是梅氏有什么好消息,她叫司琪偷偷听了句,却是梅氏的第二春要到了。
原来,当年池中杰派人去害陶老爷子两口子时,被梅家的邻居发现了,偷天换日将两位老人救了出来。那位邻居名叫阿生,无父无母,跟着叔婶杀猪为生,自小爱慕着梅氏,但自惭形秽,从来没敢表露出来。梅氏嫁给池中杰后,他更是绝了念头,一心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