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的尤保贵心里急躁急了,他目睹过前清砍人的惨状,也听闻过鬼子杀人的毫不留情,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死后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更难以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爹,你莫担心,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呢?虎子从小就激灵,你也是知道的;我跟他一起打过仗,也知道他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被鬼子抓住的。”尤银龙一边急速地和父亲走着,一边安慰着父亲,同时也安慰着自己。他心中有一个不好的想法,既然虎子被捕,一直和虎子在一起的黄正馨会不会已经牺牲。尽管和王情同床共枕近一个月,但是关于黄正馨的记忆仍旧没法从他的脑海中清楚。
“爹,只有像虎子的一张画像吗?”尤银龙问。
“对的,我看的真真的,只有一张,那还能有假?”尤保贵点着头说。
尤银龙更感觉不安了,顾不得多想,他和父亲来到了贴告示的地方。
“各位各位,都看一看了,双枪客老尤已经被验明正身,乃新四军尤银虎。因不向大日本皇军投降,明日午时将在北门前方广场斩首示众,欢迎各位前来观看哦!”那名贴告示的伪军像唱歌一样念叨着。
老百姓纷纷围过来看,但对于伪军的话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有的老百姓感叹着:“真是造孽啊!”“唉!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后生。”“这小日本真是没完没了了,杀个人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要遭天谴的。”
老百姓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倒是让在一旁观看的尤保贵老泪纵横,他这次才真正确定了被抓的是自己的小儿子。这回该轮到尤银龙使劲拉自己的父亲了,他怕伪军看到自己的父亲哭泣,更怕自己的父亲哭出声来甚至提前嗷起丧来。
正当尤银龙扶着自己的父亲往回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黄正馨也惊讶在这里能看到尤银龙。原来,黄正馨在老大妈起来后,就免得麻烦老大妈做早饭,更怕连累老大妈,把菜篮子和一点钱留给熟睡中的老大妈后就离开了。
“正馨,什么都不要说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尤银龙牵起黄正馨的手,扶着尤保贵往昨晚自己下榻的旅社走。尤保贵诧异的问:“这闺女是谁啊?”
“爹,你莫伤心了,等会再告诉你。”尤保贵说。有点精神恍惚的黄正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尤银龙抓住了,但来不及挣脱,就被尤银龙拉着极快地走着。同时,黄正馨才明白,这位有点像尤银虎的老男人是尤银虎的父亲。尤银虎曾经说要带她回尤家塆,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公公。
美美睡了一觉的王情已经起了床。刚开始没有见到尤银龙,她还有几分担心,但看到行礼物品都在,她猜测尤银龙肯定是去买早餐了,因为之前就听尤银龙说过,华和城的油条烧饼很好吃,他回到华和城一定会亲自买给王情尝尝。
坐在镜子前,王情准备好好打扮一番,毕竟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而她这次要见公公。岁月无情地在这个女人的眼角留下了鱼尾纹,没有脂粉涂抹的王情,只好用梳子梳着她的一头秀发。头发是王情最满意的,也是银龙最满意的,尤银龙曾说,她的头发像他的一个同学的头发一样美。
拼命奔跑的李存东终于在阔叶林附近的山路上追上了古苟毛等人。
“古排长,等等。”离古苟毛等人还有半里地的时候,李存东就扯开了嗓子喊着。李存东大气喘喘,只好把双手撑在膝盖上,两眼放金星地望着前方。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追赶了,他的破烂布鞋已经露出了两个大脚趾。
“排长,还像有人喊我们啊!”一名战士对古苟毛说。
古苟毛转过身,看到了衣衫褴褛的李存东,但看不清人的面部,所以并不知道是他。“那个乞丐是在喊我吗?”古苟毛挖了挖耳朵说。
“排长,我听刚才的声音,好像是黄首长的警卫员李存东。”那名新四军战士说。
“欸……对面的兄弟,你是找我吗?”古苟毛也喊了一嗓子。
李存东站下自己头上的破帽子,扇了扇风后,又朝着前方挥了挥,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说话了。
“有点像李存东,大家跟我过去看看,提高警惕啊!小心是鬼子的埋伏。”古苟毛说着就掏出了驳壳枪,并检查了一下弹药情况,还有子弹在弹夹中。这群穿着便装的新四军朝李存东走过来,李存东终于累得站不稳,坐在了地上。
走近了,古苟毛等人才认清是李存东,他们不禁为李存东的乞丐打扮感到好笑。“你们,你们还笑得出来,参谋长被鬼子抓起来了。”李存东说。
“真的,参谋长没死啊!太好了,走,同志们,跟我一起去救参谋长。”古苟毛完全有点被尤银虎参谋长还还活着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就凭他这几杆枪也敢再闯华和城,从当时日军的角度评判就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从当时中国军民的角度评判就是勇气可嘉、忠心可鉴。
那名新四军战士说:“排长,我们的子弹都快打光了,还怎么救参谋长啊!”
“正馨姐命令你们,迅速回部队搬救兵,就我们这点人肯定是不行的。”李存东说。
古苟毛点点头,但是问题又来了,从这里回到部队,来回至少要一天,而且白天长途行军很容易暴露部队,到时候别说救人,连人其他人的命都得搭进去。“尤参谋长还在华和城监狱里关着吗?”古苟毛问。
“是啊!鬼子贴出告示,说明日午时要处决尤参谋长呢!正馨姐还在华和城打听鬼子的动静,所以叫我来找你们。”
“事不宜迟,同志们,跟我走。”古苟毛右手一挥,又伸出左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李存东,并说到:“存东,咱们一起去找人帮忙。”
走了两步,李存东这才发现,古苟毛带领五名队员的方向与回部队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古排长,咱们走错了吧?回部队应该往那边走。”尤银虎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的路说。
“咱们回部队搬救兵肯定来不及了,这次救尤参谋长还得找八路军帮忙。”古苟毛说。“八路军?你说的是现在的十八集团军吗?”李存东有些诧异。于是,古苟毛边走边说,把之前遇上八路军的经过告诉了李存东。听到说这是一支人数不多,却装备了大量短枪的八路军游击队时,李存东才算稍微安心了一些。
经过一段急速行军,古苟毛和李存东等人终于赶到了八路军游击队的驻地。驻地很隐蔽,如果没有鬼子扫荡,他们一般是不设岗哨的,只有少数的巡逻队员。
这些隐蔽在老百姓人群间的八路军游击队战士,都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他们平常也下地干活,所以乍一看与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在他们腰间或背后插着一支驳壳枪。
驳壳枪,游击队队员更喜欢称呼为盒子炮。这种原由德国毛瑟兵工厂生产的军用手枪因枪身笨重,外国并不看好,在中国被大量仿造,却被军队游击队员或突击队员用的出神入化。有的游击队员甚至磨掉了枪杆上的准星,再加上20发子弹的弹夹,也能打出中国军人的威武范来。
“王队长,咱们又见面了啊!真是打搅了啊?”古苟毛伸出了手。
这位腰间系着一条皮带,插着一支盒子炮,穿着黑色衣裤,与尤银虎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看就有几分俊雅之气,所谓名如其人正是如此。王俊紧紧地握着古苟毛的手,说到:“哪里哪里,我们八路军和新四军都是一个娘生的,因此谈到打搅,那就太见外了哦!”
“王队长果然是性情中人,时间紧急,我就不饶弯子了。我们参谋长被鬼子抓起来了,因此希望王队长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一起救下参谋长。”古苟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