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来,我要亲自出手,你赶紧去给我弄把刀。”
“刚才我放倒了3个人,他们腰里都别着刀,要不我们直接上去吧。”
我点点头,走进眼前的花园洋房,那对母子住在5楼,我直接坐电梯上去,小春隐身相随。电梯直接入户,电梯门一打开就是防盗门,门是开着的,从里面传来动画片的声音,我和小春走进去,客厅里电视机声音很大,男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年轻的母亲正给他洗脚,现在是晚上9点多,洗完脚该上床睡觉了。但他们两个一个蹲着,一个坐着,都是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回头看了一个小春,他点点头,我知道他给他们施了幻术,把他们引入到幻境中。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3个房间,一间主卧室是那母子二人的,一间卧室是个夫妻房,方大强肯定来看过他们。我突然想到了跟陈嫣见过面的那天晚上,我想通知方大强,关玉杰准备联合警方来对付他,给他打电话时,他支支吾吾,隔着电话我还听到了女人和孩子的声音,当时我打死不会想到,他躲在这里和妻儿相聚。当时如果不是我好心示警,我就不会听到他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的温馨时刻。如今,所有漏洞随着金雨亭的到访,被揭开了一个小口,就像是钢化玻璃一样,哗地一声巨大外罩碎成小片,露出了里面精心粉饰的丑陋而险恶的用心。我现在相信,狐狸的尾巴是藏不住的,方大强跟我撒了这么多的谎,承诺了这么多,也在表面上一直维护我,我虽然一时被蒙骗,可是在熟知他的人面前,早被别人闻到了一身臊味。
还有一间卧室里躺着三个壮汉,张目歪舌,流着口水,同样是中了小春的心魔。我走过去,从躺在床上的壮汉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手握利刃来到客厅,冲到小男孩面前,举起刀,对准小男孩的脖子狠狠扎过去。可是手到了半途,我又停下了。因为我看到了方普的妈妈,她蹲在地上,双手给儿子搓脚,头抬起来看着儿子。虽然人入幻境,但脸上还是温柔地笑意,也许她在给儿子讲一个笑话,也许她在叮嘱儿子,上学怎么和人打交道。年轻母亲美丽的脸庞上,满满的全是慈祥的关爱,一瞬间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利刃刺到中途停了下来。我又看到了那个叫方普的小男孩,他一脸稚气,眼睛又黑又亮,犹自盯着电视屏幕,好像被某个情节吸引到了吧。如果我杀了他,这个年轻的母亲没有了孩子,肯定会痛不欲生。
稚子何辜!冤有头债有主,我应该去找方大强。想到这里,我手里的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便听到了小春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你心软!”小春说,“要不你出去吧,我替你动手。”
“大人的仇恨跟他没关系!小春,我们走。”我喃喃说道,“他们的幻术多长时间能解?”
“半个小时吧。”
“那我们走吧,你把刀子放回去。”
坐回出租车里,我目光呆滞,脑袋里乱哄哄的,回想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眼泪无声顺着眼角淌出,我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是悲剧,没过过几天快乐的日子。都说人生苦短,苦着苦着就到头了,我的人生怎么越来越苦,看不到希望。为什么突然间让我背负血海深仇,为什么我一直生活在谎言里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就被赶出夜鹰族?我有了看穿未来的本事,能随时提到一大笔钱,为什么我依然过得不快乐?
我痛恨自己无能窝囊,刚才一刀下去,方大强会比死更难受,他对我家、对我做尽了缺德事,我这么对他丝毫不过分,可为什么我心软了?我恨自己太怂,太懦弱。父亲惨死的样子又闪回到了脑海里,我双手攥得死死的,在出租车上两行热泪长流,第一次有了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不能为屈死的亲人报仇,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极总,我们去哪儿?”小春问。
去哪儿?是啊,我该去哪儿,妈妈那里不能去,我不能让她看出异常。红龙集团我不想回去,酒店里空房间多的是,以前我想睡哪间睡哪间,现在我觉得哪间都不是我的。我是极家子孙,我爷爷和爸爸留给我的,才是我的。我又想起了久未回去的四合院,那里虽然低矮破旧,却是我内心最宁静的家园,我要回那里!
“去四合院吧。”我说。
“好的。”小春指挥着司机如何行驶,我依然愣愣地出神,夜风雨大,四合院所处城中村仍旧一片漆黑,出租车开到了胡同门口,进不去了。我和小春便在此地下车,在胡同口北望,村后面的小山幽黑一片,孤零零地立在雨中,那里有我爷爷和父亲的坟。我突然想去后山走走,便让小春先回家,自己迈步冒雨向后山走去。一个人在山道上走了没多久,感觉到后面有人,知道小春在悄悄跟着我。
“出来吧,藏着多累。”我平静地说,他显出身形,离着我不远不近有3尺距离。我心里一阵感动,不靠谱的奶奶给我安排了一个靠谱的贴身侍卫,多次救了我的命,从未背叛我,也从未陷害过我。如果他打入红龙集团不是另有使命,我真心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搭档。
夜雨刷刷地落在树叶上,那种声音像是大海的波涛一样,让人听了心里宁静。我踩着雨水泥浆,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亲人坟前,看到了那两个坟包子,爷爷、爸爸,如果你们都在,我极天不至于像一条流浪狗那样,被人随意欺凌!悲痛和委曲像汪洋大海一样包围着我,两条腿失去了力气,我趴倒在坟堆上,扯着嗓子号啕大哭。夜深人静的下雨天,这里又是坟堆,应该没人阻止我哭了吧。所以我哭得捶胸顿足、撕心裂肺,雨水打在脸上,混着泪水一起掉落到泥土里,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哭到最后,我觉得肺里的气都用尽了,嘴里的唾沫都嚎干了,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想起来歇会儿,我才发现自己哭脱了力,无法爬起来,小春这个呆瓜,由着我哭死吗,也不知道劝劝我。
小春去哪儿了呢?雨势又大了些,雨点打在脸上啪啪响,我躺在坟堆里的泥浆里,全身慢慢聚力,用哭哑了的嗓音呼唤小春。可是小春没有声音,他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我惊慌起来,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听,雨声之外,我还听到了远远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