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杀父仇人正面相对,不但要装得若无其事,还要和以前一样亲热。太难!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闭上眼全是父亲倒地的惨状。今天早晨,我的表现就不合格,好在,是大病初愈,找个累的托词也算说得过去,我怕再失控,唤醒了小人,用意识告诉它,在我怒气丛生的时候,你一定要全吸走。它居然懂了,连连点头。我这才放下心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脏,去见方大强。
我和他的办公室不过十几步之遥,我刚开门,那边的人就发觉了。随从打开了方大强的门,一扇精致的中式红木描金屏风首先映入眼帘,后面的人早就等不及了吧。想到这里,一丝快意涌向全身。
我绕过屏风,看到了方大强,和他一齐笑起来。他的笑容稍显僵硬,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刚要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他连忙起身,热情地招呼。
“大侄子,来来,坐茶几这儿,咱爷儿俩喝点茶聊聊。”
方大强的办公室很大,办公桌旁边是一个大理石茶几,三组沙发围绕着它,一名女工作人员进来泡好了茶,关上门出去。方大强给我倒了一杯,笑道:“大侄子,你总算好了。我去看你的时候,你昏迷不醒,浑身发烧,吓死叔叔了!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样?我真纳闷,还把小春痛骂了一顿,下着大雨让你到处乱跑?”
他知道下雨的那天我出去了?我心里一动,再一想,绝不可能,应该没人跟踪。夜鹰族的人跟踪我都能让我发觉,更何况他的人!想来一出门就会被我发现。
“方……方叔,你怎么知道我淋着雨了?”憋了半天,这一声方叔不得不叫出口。
“你前一天还生龙活虎,后一天就昏迷不醒。我是你叔,总得搞清楚原因吧。就逼问小春,他告诉我你晚上去见了一个客户。”
“唉,这次风寒来得太重。”
“简直是来势汹汹,我催着小春送你去医院,他说不用。他是你们族人,交给他我还是很放心的。好在有惊无险,你过了这一关,我总算能放下心来。”
“谢谢关心。”
“哎呀,大侄子。你不在集团的这两天,我真是忙昏了头。一边是这里,一边是那边。两边都不能丢。江天燕根本指望不上,就是能指望,我现在也不放心她。”
我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唉,小天。方叔现在是内外交困,关玉杰没弄死,后患无穷,这是一条毒蛇,让他缓过劲来,将来反扑过来,一定非同小可。”
“方叔,这些我不要听。”
“哦,对对对。我急糊涂了,不能让大侄子参与这些,那咱们说说集团这边的事……”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是如何力挽狂澜、压服供货商起义的。要在以往,我会很饶有兴致地当成商战实例来听,不过现在我猜,这是他露出真实嘴脸的前奏。说了一大堆的话当铺垫,无非是最后想跟我要钱。可没想到,说到最后他并没有和我提钱的事儿,而是把集团的一大摊子托付给我,他要回鹤山基地。
“大侄子,这么大个集团我只相信你,也只能交给你,我才放心处理那边的事。唉,这就是方叔的无奈吧,走上这条道,不是你想罢手就能罢手,关玉杰会干吗,他哪一天不想弄死我?幸好你坚决不走这条道,即使方叔哪天不幸死在关玉杰手里,集团这边的事我也不会担心。”
他说得异常悲凉,我听到心里长草,暗骂,你还在欺我年幼无知。不过,我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方叔,你不会死在他手里的。”这是一句安慰话,我还有一句未说出来,你会死在我手里。他不知道我还有半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你把大权交给我,江首席回来捣乱怎么办?她现在是公司的二把手。”
“她敢?这个臭娘们,哪天再回来指手划脚,我非一脚把那小杂种给她踹出来不可。”方叔恶狠狠地说。
“方叔,万一就是你的呢?”
“万一个屁!小天,我不怕你笑话,当年宋高宗赵构泥马渡江,当上了皇帝却伤了元气,无法生育后代,过继了开国皇帝赵匡胤家的后人,你叔叔跟宋高宗是一个毛病。我有种,但是出不来。可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几年,江天燕拉着我去好几家医院取过种,都没有生出来。她一说怀孕,我让人查遍了所有人工生殖医院,找不到她在医院植入胚胎的记录。她肚子里的那玩意儿能是我的吗?她还跟我玩迷魂阵,死不吐口。妈的!”
我恍然大悟,先前华哥他们关于方大强不育的猜测是对的,他就是不举,有种送不进去。哈哈,我在心里恶毒地笑了,这就是你作恶多端的现世报!
“我看不一定。现在私人医疗机构那么多,你们鹤山基地不就有一个吗?难保别的地方没有。江首席言之凿凿,你就不能不信。她应该明白欺骗你的后果,如果你说她和姓关的有一腿,那也得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不能把她怎么样?”我嫌这事不够大,拿话稳住方大强,让等到孩子大些再说。只怕到那时,他丢的丑更大!
方大强气到满脸焦黄,额头青筋乱蹦。“江天燕,她就是只老鼠,我想砸死她,还怕伤了旁边的花瓶。”
“方叔,别这样!她是你费了老大劲儿从关玉杰手里抢来的,你这会不珍惜人家了,到了姓关的那儿没准会被当成宝的。”
“爱谁谁,她愿意跟着姓关的,趁早滚!”方叔气咻咻地叫着,已不似刚才那般愤怒。
“我还是不放心,为免起争端,方叔你下个文吧,代你全权处理集团所有事务。”
“行。”
我放下心来,有了一纸任命文书,江天燕我是不怕了,还能给方大强搞几个小动作,让他难受难受。方大强说到做到,我回到办公室没多久,任命文书便由董秘办公室送达。小春和小夏早已回来。小夏说蔡一航接到钱很高兴,承诺一定好好办事,并且告诉我,他曾经看到财务总监和方首席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门,然后两人一起上了电梯,进了一间包房。
“这都是蔡一航自己看到的?”我问。
“不是,他买通了一个客房打扫人员,听说那女的很漂亮。”
蔡一航,你很会做事嘛,还不耽误撩妹,我暗自佩服。
葛总监举止可疑,我问小春,你今天上哪里去了?他不回答。我对他说,你去跟踪姓葛的财务总监,迷了她,套套她的话,她和方大强一起开房干了啥?小春答应一声走了。
小夏看到我权力又大了,高兴到手舞足蹈,我横了他一眼,警告他:“生哥,你稳住些。方首席扔给我一个烫手的山竽,亏你还能笑得出来。等到明天一早,一大帮人拿到单子来签字要钱,你还能笑出来吗?”
“啊,会这样啊?”小春眨巴了一下眼睛,如梦方醒。“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概不批!”我头也不抬地说。心话这又不是我家产业,方大强把我当免费长工使,又出钱又出力,想让我给他儿子打理一个万世江山,做梦吧!我非给他搅一个乾坤颠倒,到时候方大强收拾烂摊子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