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又过来膈应我了!”我心里暗叫,知道逃不开,也只好快走两步迎上,嘴里喊道,“玉哥,你好,我叫极天。”
“好一位翩翩美少年!极天兄弟,你一进门,我辛苦半天请来的女宾就齐刷刷看着你,连哥哥这个新郎倌的风头也被你抢去啦!你可是方叔指定的接班人,以后咱俩还要多亲近亲近啊!”
玉面蛇的长相只能算得中上,这个男人透着一种寂寞的阴柔之美。全身皮肤很白,脸上尤其白,白得像大病初愈似的,青色眼圈透着稍微化过妆的脸庞显露出来,这种面相不是心机太深就是纵欲过度。他跟我差不多高,明显比我瘦弱些,走路脚下发飘。如果在别的地方,你根本不相信他是极道老大。但只要看到他的眼神,一般人就会打哆嗦,不敢直视。那里面凝结着深不可测的寒意,即使是现在用笑伪装着,我也能感觉到他有多痛恨我。
“玉哥说笑了,小弟可不敢抢哥哥风头,你才是今晚最帅的新郎!而且小弟没啥本事,能跟着方叔,已经是福份了,我还怕哪天方叔不要我了呢,可不敢想离开他单干!”
“年轻人不能垂头丧气,要有冲劲,哥哥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感觉雄心壮志比你足啊!兄弟,振作点!”玉哥并不理会我讽刺他的背叛,假意安慰我。
我一阵悲凉,到底摆脱不了命运摆布,掉进了这个局,在极道上越陷越深,有违母训,有违初衷,和方叔的约法三章现在看来是名存实亡。
“要说做生意,方哥本是一把好手,小杰当初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可这一次,小杰的买卖可比你方哥高明多了。美无瑕集团一年净利润十几个亿,一联姻,全部被他收入囊中。方哥,你当初娶我,一分钱没赚,可真亏大发了啊。”我还没说话,江天燕先发话了,那股醋意如同翻江倒海一样扑来。
“小燕,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但婚姻哪能当生意经营,我相信小杰不是利欲熏心的人。”方叔明着说不相信,其实说他就是利欲熏心。
“玉哥当然不是这种人,他是重情义的汉子,平生最喜欢豹子头林冲,他常跟我说,如果不是高衙内迫害林冲,抢了人家老婆,林冲也不至于反上梁山,所以这个太监的儿子死有余辜。”一个陌生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接着话头,长得浓眉大眼,脸上全是坏笑。
“恁娘!”玉哥骂了一句,“我让你多看点书,你囫囵着给吞了。高俅可不是太监,是太尉,生不出儿子、生不出儿子……才收了义子。方叔,给你介绍一下,我的铁哥们,金雨亭。这张嘴啊,是整天跑火车,蛤蟆要和蜥蜴交配,没句正经的,方叔莫怪啊。”
金雨亭,好一张利嘴!他和玉哥一唱一和,把方叔抢了玉哥老婆、生不出儿子来把我当儿子养的事影射了个十足十,并且恶毒地咒骂方叔为太监。我想这下方叔恨死他们俩了。
男人最恨别人说他枪里没子弹,说他“不行”。如果我是方叔,恐怕早就怒血涌头,面色如猪肝了。可我还是小看了他,被触及到底限的方叔虽然心跳得如万马奔腾(我是听得见的),脸上仍然挂着笑。
“早听人说过,金雨亭智计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这个开场白,我喜欢!”方叔笑道,“听人说你和新娘子是青梅竹马?”
“方首席听说过我?真是三生有幸!我和新娘子的关系比你说得还要亲密些,她是我的远房表姐,我们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哈哈!”这家伙倒是块滚刀肉,什么样的话都能接,方叔和关玉杰也笑出了声。
“说了这么久,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江天燕不耐烦地问。
“女人需要化妆的嘛!我这表姐从小就蔫,她就是那种看你衣服起了火,想提醒你又怕你着急的人。结果是你自己都觉察到衣服着火了,她还在那里犹豫呢!”又是金雨亭的声音,“哟,我姐要出来了!这次挺快的,我还以为,明天早上能出来就不错了!”
刹时间,音乐停止,灯光全灭,一束白色追光打在首席台上,光柱里站着一位穿着婚纱戴王冠的女子,身上流光溢彩,闪烁不定,不知道佩戴了多少名贵珠宝。现场尖叫和嘘声一片,主持人走上台开始主持。“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宾出席今天的订婚礼。隆重地向大家介绍我自己,我是这场仪式的主持人凡可!没错,我就是本市电台重磅栏目《自说自话》的主持人,今天你们不仅能听到我的声音,还有幸目睹我英俊的容貌。”
现场有人笑出声来。
“好了,闲话不多说。各位来宾,本人郑重宣布,捡到新娘一名,我的天,全身清一色的钻石啊。下面请新郎速速来领新娘,我数到3,假如没人来领,我们只好请现场的未婚男宾友情支援,领走这位闭月羞花的新娘。你们说,好不好?”
“好!”“赶紧数”“1、2、3”台下全是起哄声,已经有人趁乱数到了3。
“这位先生,我理解您迫切的心情。不过数数得我说了算!”主持人笑得很坏,“好了,现在大家一起数三个数,新郎在哪里,你要抓紧了,竞争者很多哦!预备开始……”
玉哥和金雨亭这时含笑告别,跑向首席台,我们三人才得以解脱,和众人一起都围站在高台周围,观看订婚礼。
1、2、3……
喊1的时候,早有一束追光打在新郎身上,跟随着新郎跑步去首席台,十几名黑衣蒙面人堵在路上,都被新郎双手挥舞、左右开弓打倒在地,黑衣人配合默契,还没打到身上便即倒地,躺得姿势各异,尽心尽力,全力成就新郎的英雄救美。刚数到3的时候,新郎跑到台上,拳头挥向主持人,主持人一个假摔,向旁边歪倒,“啊”的一声跌入黑影里,只有新郎还在跑,很快跑到新娘跟前,两道追光合而为一。这一场求偶之战颇具匠心,又好像在警示什么人,我多疑地想,不会是在说我吧,我也许就是玉面蛇心里想打倒的黑衣人之一。
现场一片黑暗,只有白色追光里有两道人影,携手缓缓从背景板走向鲜花拱门,不得不承认,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和谐又甜蜜。我胸口一阵疼痛,明白从此我将真正失去她,脑海里就像背景板旁边的大影幕,放个不停,回放着我和她一起经历的过往,第一次见面、和她尝尽人间极乐、一起被软禁……
泪水悄悄涌上来,我抬头仰望星空,不让它们落下。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宇宙的辽远和空旷让人心悸,一个人的心事真的像星星一样渺小,忘了吧,从今以后,希望她过得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