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身体能量，伴随着狂暴的搏击而消散在血腥的空气中，肖扬和老郑，最终在军械所仓库里筋疲力尽地双双倒下，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无比贪婪地大口喘息着。
两个特种兵之间的较量，打到后来都用上了简单实用的狠手，不闪不避拳拳不落空，完全演变成一场比拼身体抗击打能力的竞赛，肉体的剧痛刺激和头脑的越发清醒，使得凶残搏斗的节奏由快到慢，直到谁也无力抬起膝盖格挡抬起胳膊挥出下一记拳头，先后瘫倒在地上大张着嘴巴，想要尽情大笑，可满嘴腥甜的泡沫堵住了喉咙，只能不停地流淌着遏止不住的热泪，象两头重伤的野兽般死死敌视着，嗬嗬呜咽。
当我被撕成碎片踩进泥泞，我并不会羞惭，更不会孤独，因为，无上的荣耀，终将属于从不怯懦逃避的老兵。
有一种温暖，在空洞的心房里渐渐复苏。
“真他妈够劲！你这只阴魂不散的老怪物。”肖扬坐直身体，看着还在剧烈喘息着的老郑说道：“老兵不死，唯有隐退。你们这帮老不死的，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疯。”
“心纵然年轻，人终究还是会老的，就像现在……”
老郑似乎并不买账，平躺在地上把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意兴阑珊地说道：“我输了……猪倌儿，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麽吗？”
“是在骂一条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狼崽子吧？”
“呸，老子可没你想得那么不堪！我在想，曾经属于我们的这个舞台，属于我和蝎子、胖爷、高大这一代的戏剧，早就落下了帷幕，我们都很欣慰地退了场，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不肯离去，想要看你们继续演出，上演更精彩的节目……可是我们都犯了个错误，当初谢幕离场时，因为粗心，竟然把一件多余的道具给掉在了舞台地板上，它不光会跘住你们的脚步，还会引来观众们的耻笑，嘲笑我们无能，那是绝不能容忍的耻辱……所以，我们很急切地想要去把它拿开，要么是我或者胖爷，要么是蝎子，再没人有资格，可我们俩都争不过他，也就只能让他去，可是，他没能做到就……毫无疑问，现在，终于轮到了我。猪倌儿，你知道吗，当初，我们为什么没及时告诉你蝎子转业的事情？”
“是不想我也掺和进来吧。”
“呸，你知道个屁！”
老郑愤怒地吐了一口血痰，用无比悲哀的眼神看着肖扬说道：“难道只有你才是高傲的吗？你是想说我们纯粹是为了保护你吗？不错，是有这个原因，可更多的，是因为我们都认为那件事和你无关，那是属于我们老兵的责任！身体衰老了又怎样，我们一样有权利亲手扞卫自己的荣誉，不允许无关的人插手进来！而你，有更多更多我们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傻了吧唧地硬要闯进来干啥，怜悯我们的衰老和无能，就像你现在的假惺惺模样？你这是在羞辱我们这几个老兵！”
“可戏剧已经******开场了，而我现在就站在离它最近的舞台上，我也已经看到它了，要我依然装作若无其事？我还是你们一手带出来的的徒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假装没看见，让你们去拼干净几把老骨头？你说，我******能够吗？！”
肖扬忍不住也大吼起来，咆哮着和老郑怒目而视！
老郑愣住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时间却无话可说。
沉默。
除了心跳和呼吸，他们都能感觉到，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把两个人牢牢捆缚在一起，纵然再多的挣扎，已是徒劳。
“算你还有良心，没把我的老骨头给全拆了……没眼力劲儿的混球，就不知道扶我一把吗？”
许久，老郑试着站起来，挣了几下也没成功，只得没好气地开口骂道。
肖扬微笑了起来，老郑也跟着苦笑，为了彼此的妥协。
“小叶知道了？那她咋办？”
“不知道……递交报告前我提出过分手，可她没同意。我想，如果事情办得顺利，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如果……那就听天由命吧！”
“可劲儿折腾吧，那可是个好姑娘，你这个坏透了的小猪倌儿。”
后来，两人又简单商量了一下今后的步骤，最终确定由老郑近期先回一趟海城，利用探亲的机会去摸清状况，而肖扬继续打报告申请转业，一切打算，都要等到两人完全脱下军装恢复了平民身份以后，才能放手干。
分别时站在门口，肖扬望着嘴角还在渗血的老郑，缓缓伸出手去：“老兵，能和你一起战斗，我很荣幸。”
老郑的目光也渐渐热烈了起来。
“嘿嘿，那就按老规矩，狙击手观瞄，火力手准备行动！”
两只粗糙的手掌紧紧攥在了一起……“嗵嗵”
两人刚迈出大门，一团黑影突然从黑暗中猛窜了出来，距离近得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每个人脸上便分别挨了一记重拳，跌倒在地。
黑影慢慢浮现在光明里，那张泪光闪闪的熟悉面孔，让两人都黯然收回了各自的拳头，脑袋耷拉着扭到了一旁，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胖爷流着眼泪，一边逼近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这两个混球，忘了老子才是最优秀的爆破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