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言陌匆匆赶回演播厅,在将现场的工作都处理完,把焦躁的评委安抚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怕念恩等太久会不耐烦,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回到化妆间,临近化妆间大门的时候,冯言陌发现那扇紧闭的门此时已经敞开了一指宽的缝隙,冯言陌心中有些不安,他迅速上前打开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念恩不在。
也许她只是去了洗手间,又或者,去买瓶水喝。冯言陌强强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在化妆间里又等了半个小时。
没有任何人回来,她的手机关机,据电视台前的保安说,在冯言陌离开没多久,她就走了。
念恩,是真的走了。没给他留一句话,违背了和他的诺言,毫不犹豫的走了。
冯言陌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无语,而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不能自抑,身体都颤抖起来,只是那笑声十分凄厉,听起来,就像是狼的哭声。
念恩确实是离开了电视台,但并不像冯言陌想的那般。
她在化妆间里坐了一会儿,因为房间里的暖气开得特别旺,再加上刚刚那么一折腾,念恩觉得有些口渴。她在房间里没找到水,就出了化妆间,楼道里的自动售卖机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正在罢工,念恩没办法,只好出了电视台。
电视台附近都是机关单位,有个大型连锁超市,因为过了营业时间也关了门,念恩四下望望,选择了一条看上去相对僻静的小路走,希望能找到一家小超市,她走了近十分钟,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招牌。
念恩买了两瓶水,想了想,又换成两瓶奶茶,让老板帮忙加热之后,付了钱,离开了小超市。
往回走的时候,念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迷了路,远远的可以看到电视台的发射塔,可怎么走也无法接近它,附近的几条小路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没有明确的路标,此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因为是冬天,所以路上也没什么行人,没法问路,念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心里对自己这个路痴的体质佩服得无体投地。
小路越走越窄,两边的房屋也开始变得紧凑狭窄,这个城市最光鲜的背后,是如狗皮膏药般的破旧民宅,而念恩现在就陷在狗皮膏药里,找不到出口。
“咣当。”一声,念恩踢到了一只空易拉罐,罐子的响动在黑夜里特别清晰,念恩心中一紧,在她还未放松的时候,突然有只全身乌黑唯有四脚雪白的猫,从她脚边窜过,一身水光油滑的皮毛贴着念恩的脚踝蹭了过去,念恩觉得自己头皮都炸开了。
她加快的脚步,想要尽早离开这个漆黑恐怖的地方,但是……
一声像是面粉被扔在地上的闷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念恩向着声音的来源看了看,这一回肯定不是猫,如果不是猫的话,那就是人了吧,如果有人的话,她就可以问路,然后就能出去了吧?
看到希望的念恩向着声音的地方走了两步,紧接着,她又退回到小巷拐角阴影的部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念恩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看见三个人在打架,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俩个人在殴打一个,而那个身材更小的人,一直躺在地上,任身材高大的俩个用力击打。
要不要报警,可是报警的话要怎么和人说地址?念恩颤巍巍的把手机掏出来,刚播了个1,手机没电关机了。
要不要在这种时候没电?念恩欲哭无泪地把手机收回去,小心翼翼地将头又探出去,这一回,情况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刚刚站着的那两个人,似乎倒下去一个,而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和身材高大的缠在一起,两人谁都没说话,只能听见拳头狠狠落在身上的沉响。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落在正缠斗在一起的俩人身上,念恩忽然觉得那个小个子的家伙自己有点眼熟,她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那人果然是自己认识的。
孟浅家是做黑道买卖的,孟浅是被当做下一代的孟家继承人培养的,孟家人手上都沾着血,你看孟浅年轻,她干的事情说出来就能吓死你,别跟她联系,这样的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冯言陌的教导在念恩耳旁徘徊不散,念恩知道自己现在如果聪明,就应该乖乖的躲在这里,不管孟浅的死活。
可是……她做不到。
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摔倒在她身边,她也要扶一把,何况孟浅还帮过她。
念恩四下看了看,发现刚刚落在一旁的铁罐奶茶,奶茶不知何时已经冷了,铁物拿在手里又硬又冷。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那人已经再次将孟浅打倒在地,这回他不打算再和孟浅浪费时间,而是直接的扼上了她的脖子,孟浅被人卡住了咽喉,无法呼入空气,她拼命的挣扎着,无法摆脱男人有力的手掌。
眼前一片黑暗,孟浅觉得自己这一回是完蛋了,她可能熬不下来了。
曾经有无数次,她与死亡擦身而过,而当她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感觉到它冰冷的气息吹拂过她的面颊时,她并不觉得害怕。
她有些想笑,终于要结束了,这操蛋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只不过,如果知道她死了,那个人,会怎么样呢?会微笑,还是会大骂呢?骂她的无能,骂她的懦弱。不过不管他会有怎样的表情,都和她无关了吧,但愿他此生再也不要想起她,就像他说的,对他来讲,她不过是一个活的工具,她有用,就留在他身边,如果她没用了,最好自己消失,否则的话,他不介意将她丢出去。
真是可笑啊,这样冷酷对待自己的人,却是在自己死前最想看到的……
念恩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拿着奶茶在男人后脑上敲了一下,但想象之中男人骤然倒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人的身子只是摇了摇,然后放开了孟浅,缓缓转过身。
!
直到这时,念恩才发现那人有多么高大,将近两斤的身材,身上肌肉纠集,他长着棕色的头上,眼睛是浅绿色的,并不是国人,反而像是童话里的巨人。
他口中说着念恩听不懂的话,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巨人一步一步的逼向念恩,念恩止不住颤抖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后背顶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看见那人举起蒲扇大的手掌……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终于喘上一口气的孟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她借着助跑的力量往上一跳,竟然跳到比男人还要高的地方,随着她的身体自然下落,她从自己的腰侧拔出一只银色的物体,狠狠的插在男人脖颈旁的动脉里。
念恩脸上一阵温热,然后转为冰冷。高大的外国男人像是小山一样倒在地上,这个过程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念恩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孟浅紧接着也摔倒在地,她断了两条肋骨,其中一条可能插进了肺里,所以她一喘气,呼吸里就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她见念恩站在一旁,像是傻了似的,就不耐烦似的对她道,“别傻站着,过来帮我一把。”
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好像还没死,身体一抽一抽的,念恩向前走了两步,借着月光看清,插在他脖子上的是一只银白色的钢笔,钢笔的笔芯已经被人取下,男人的血顺着笔芯的位置止不住的往外淌。
那些粘稠的血液,在月色下看,就像是黑色的墨汁一样,念恩强忍着恶心,走到孟浅身边,用力将她往旁边拖了拖,不让男人的血液碰到她。
“行了,别再扯巴我了,快死了。”孟浅试着抬了抬手,看她的动作是想去拿兜里的东西,但她手上好像也受了伤,所以怎么样也拿不到,念恩替她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只十分老旧的小屏幕手机。
“按1,再按绿键,很快就有人来了,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孟浅觉得头晕晕的,很想睡,但她知道自己如果现在睡了,估计就醒不过来了。
“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念恩见她这模样,比那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生怕自己一走,孟浅就要死了,她要是死了,自己不就白受这回刺激了?
孟浅轻笑,“我没那么没用,不会死的。你快走吧……你留在这儿,会给你惹麻烦的。念恩是吧,我记得你这个情了,我会还给你的。”
“我不是想要你还情……我只是……”
孟浅躺在地上,感觉到地上铺着的青石板正在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她突然厉声道,“还不快滚,难道你也想死么?”
念恩被她吼得一楞,看见孟浅猛的直起身子,从腰侧不知又要拔出什么东西来,见识过她拿一只钢笔撂倒一个男人的绝技之后,念恩什么也不说,抱头跑了。
她跑了几步,又有点担心,于是找了个分叉口停下来,躺在拐弯处偷偷地看着孟浅。
孟浅见念恩跑掉了,立刻倒在地上,两手平瘫在身边,她小心的喘着气,刚刚吓唬念恩那一下,让她伤得更重了。
不多时,有人走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