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当然想。
她几乎要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父亲的死跟裴安安有关，现在这个女人又要害死她……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饶过她的理由。
可唯一的麻烦，依然是证据。
没有监控，没有证人，没有谁能站出来说，那场火是裴安安的蓄谋。
“这件事情我已经让警方介入调查了。”程漠北说，“但刚才听你那么一说，我觉得牵涉的方方面面，千头万绪。所以我想问你……你的意思是怎样的？要不要警方继续介入？”
颜欢犹豫的看看他。
他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她的心思。
她所犹豫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两人相视沉默，许久，他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眼神坚定，轻笑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颜欢，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
警察局问询室里，颜欢忐忑不安的坐在桌子的一边，另一头，裴翊一脸漠然，旁边的律师盛气凌人。
警察在做笔录。问询室里明明已经开了足够的暖风，可颜欢还是觉得身上冷。她下意识的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两手不停搓着，微弱的温暖还是不足以对抗这里的冰寒。
对面的裴翊眼光凌冽，那眼神像两把冰刀插进她的心房。颜欢觉得奇怪，不知为什么，裴翊对她的冷漠，甚至比当初程漠北对她的无视更让她觉得心寒。
她跟这个男人明明没有太多接触。
几个小时过去，无论警察怎么问，裴翊和他的律师就是一口咬定，裴家跟程氏大楼失火这件事情无关。
裴翊不耐烦的看看表，律师在一旁咄咄逼人，替自己的当事人出头。颜欢冷冷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
程漠北的伤口还没换药，医生不允许他出院走动。
今早她来警局之前，血迹斑斑点点从他手上纱布里渗出来。颜欢只觉得觉得一阵刺心的痛，眉头轻轻皱了皱。
他的伤，还有自己差点在火海中送命，始作俑者就是裴家这两个人。他们想借助一切力量毁灭程氏，可现在却是这样一副全力抵赖的嘴脸。
这就是程漠北学生时代最好的兄弟，他曾认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吗？这就是她曾经觉得温暖阳光的那个大男生，那个人情味十足的老板，那个让她发自内心尊敬的男人吗？
“一通电话能证明什么？我看过通话记录，十秒钟而已。或许那时候我按错了电话号码，而你又恰好接了起来。十秒钟之后我发现拨错了，事情就这么简单。”裴翊看看警察，又看看颜欢，嘴角扬起一丝轻蔑。
颜欢冷笑，咬咬唇，“裴翊，还需要别的证据吗？你和裴安安的关系，就是你们要除掉我的原因！”
“关系？什么关系？”
“你们不是兄妹，你们是……”
裴翊身子往前一倾，目光中的阴沉愈发浓重，“是什么？”
是情人，是那种永远都无法见光的情人，是一曝光就会被全世界人嘲笑唾骂的情人……
颜欢看着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温柔的人褪去伪装的外表，竟然比狼还要凶残恶毒。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慢慢吞了回去，每一个字经过她的喉咙，好像利刃割破血管。不知为何，似乎总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支使着她，她总想给他留一线生机。她看着他的眼神中流露一丝不忍，就如同她也从他冰冷的眼底中寻到那缕不忍。
那天他把她推出窗外，几乎要害死她的时候，最后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不是吗？
他们并不是水火不容，他们好像总在寻找着不伤害彼此的借口。
律师将颜欢的沉默，认为是她在胆怯，轻狂的笑容立即浮现在他脸上。“颜小姐，如果你再继续这样造谣生事的话，我会代表我的当事人，向法庭提请诉讼，告你诽谤。”
“我没有造谣生事。”颜欢恨恨瞥他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裴翊。
裴翊一时心慌，心脏突突跳着，捏捏眉心，轻声说道，“颜欢，我和安安就是兄妹。倒是你，干嘛总要跟着那个程漠棠一起发疯，怀疑我跟安安的关系呢？”
“她疯习惯了，你呢，你也不正常？我告诉你，如果你们敢再因为这些荒唐的怀疑打扰我的正常生活，超出我的忍耐限度，我一定对你们不客气！”
颜欢愣了愣，轻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感情。
毫无理由的同情和不忍，最终伤害的总是自己。
裴翊跟律师扬长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问询室里怔怔发呆。警察提醒再三，她才回过神来，像个木头人似的走出去。
律师的话没错，如果她继续抓住裴翊跟裴安安的关系不放，以裴家的势力，很有可能起诉，告她诽谤。到时候不但报不了仇，反而给自己惹来麻烦，或许还要牵连到程漠北……程家现在已经是腹背受敌，她不能在这种关头，再让不利于程家的负面新闻出现。
她紧咬住嘴唇，小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抠进肉里，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忍。
……
病房中，医生正在给程漠北的伤口换药。护士把那紧贴着皮肉的纱布小心翼翼撕下来，上面粘着血水和脓，散发着药物腐朽的难闻气味。程漠北的手一片血肉模糊，大大小小的水泡遍布手掌，有些已经化脓，甚至连药棉都粘在上面。
就连见识过各种烫伤的主治医生，都皱皱眉头，轻声叹口气，“伤口是不是沾到水了？不是说过，伤口一定要保持干燥吗？你这样不小心，怎么能快点恢复好？”
程漠北尴尬的笑笑。
即使手掌再疼痛，也早已被那场浴室缠欢抵消的一干二净了。
程国维一直在旁边看着，从医生走进病房换药开始，他的神情就没有放松过，眉头紧蹙，眼中除了对程漠北伤情的关心，更多时候却流露着一种不满。
大楼没有监控，消防系统失灵，火灾造成损失……这些全部都是媒体会紧咬不放的问题。更离谱的是程漠北竟然是为了救颜欢才伤成这个样子。
对程漠北和颜欢的婚事，他一直心存异议。本以为一向不受拘束的程漠北，一定会甩了这个跟自己不相配的女人，但没想到他在一番反抗之后，竟一头栽进了这个女人的温柔乡。
现在，程漠北被颜欢收的服服帖帖，这个儿媳妇又是方惠娇钦定的，等于是方家那边的人……这样一来，他夺取程氏的绊脚石就又多了一块……
程国维眉间的阴霾越聚越浓，怎么除掉颜欢，其实也是他在考虑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