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微微一怔，从他怀中坐直身子，刚刚还含情的双眸中浮现点点愠色和疑惑。
“干嘛这么说？”她轻声问，“你不是一直支持我吗？你不是说过，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永远站在我身后吗？现在你变卦了？”
“没有。”程漠北拉着她的小手，这两个字说的有些违心。其实他就是变卦了，他就是不希望她继续在外面抛头露面。
他甚至很怀念刚结婚那几年的日子，他们冷战的时候，他对她不理不睬、对她厌恶冷漠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她是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的。
可现在，她的世界宽广了，她的心大了，他就只能占据一个角落。他天天都有莫名的失落感，只要颜欢稍微晚点回家，他就会焦虑不安。
他呼风唤雨、目空一切，现在却为了她患得患失。
他讨厌自己这种状态，更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从前冷落她的报应。他害怕失去她，烦恼着那些男模们对她的殷勤，尽管他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名利圈里的逢场作戏。
“我……我不是变卦，颜欢。”他语气尽力柔缓，字斟句酌的跟她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回归家庭，不要继续待在这个环境里了。”
“我不明白……”她眉间微蹙，“我的工作和家庭有什么冲突吗？我没有忽略我们的家啊，漠北！你是不想让我继续工作吗？可是现在有很多职业女性，她们工作家庭兼顾，照样生活的风生水起。我很羡慕，也很想成为她们。”
“我不想！”他又重复一遍，着力加重这三个字，“颜欢，我觉得……你还是在家里待着比较好。我们家不缺你这份薪水！”
“这不是挣钱多少的问题！”她抬高声调，猛地把他的手往边一推，“漠北，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已经实现了，也已经证明过了，不是吗？”程漠北有些不耐烦，“这还不够吗？你还想干什么？”
颜欢被他狠狠噎了一下，一时无语，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又犯了吧！
或许在他的观点里，女人就不该有工作，女人就该三从四德，天天守着丈夫围着锅台，上得厅堂更要下得厨房，还不能有自己的世界。
她鼻子里轻哼一声，嘴角勾起几分不屑。如果不出意外，他下一个话题该谈到孩子的问题了。
果然……
程漠北从后面扶着她的肩膀，嘴唇轻轻掠过她耳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颜欢，现在对咱们来说最要紧的事……是赶紧生个宝宝！你不想当妈妈吗？我可很想当爸爸……”
“你想当爸爸？”她心口一紧，“那我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谁说的？老婆……医生当时只是说，你怀孕比较困难，但只要好好调理，或者做个手术，还是有希望怀上孩子的！”
“老婆……”他语气恳切，又带着几分强势，“只要你不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安心在家里养身体，咱们努努力，一定会有孩子！”
颜欢的心被刺痛，这个话题是她永远不想触碰的禁忌。
当初是谁在耳边说，就算没有孩子也会一样爱她，陪她变老？是谁说根本无所谓，等老了以后他来照顾她？
现在都变了，他又变的喜欢小孩了，又变的想当爸爸了，而且拿着个当借口不准她工作……都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才是最心口不一的物种！哄着女人的时候嘴上说一套，实际心里还有另外一套打算。
“颜欢，我跟你说的，你都听见了没？”他见她沉默，两眼发直，轻轻碰碰她，“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她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看他，目光清冷而坚定，“好，那我也跟你说点认真的。我现在没法生孩子，我也不想生孩子……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梦想刚开了个头，我不能这样放弃。”
他不悦，“那你就能放弃我？”
“我没说过要放弃你，也没说过要放弃我们的家，如果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颜欢，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
“程漠北，是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
颜欢吼出来，对这个男人充满失望之情。
她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刚才温存的热度慢慢退却，理智回归，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想流眼泪。
她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穿上，木然的整理，侧颜冷若冰霜。“除了孩子的问题，还有什么原因是你不想让我继续工作的？一并说出来吧。”
程漠北咬咬唇，握着被单的手紧紧攥起。
“我还不想……让你面对那些太复杂的人事情况。”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颜欢，你知不知在公司里，有很多人想把你当成棋子用？现在公司乱成这样，我不想把你卷进这个旋涡之中。而且，我还不想……”
“不想家里再莫名其妙多出那些玫瑰花了？”她回过头来直视着他，轻笑，“让我替你说吧，漠北。你担心我的这次成功，在职场上被人利用，在名利场上会让自己迷失。”
他不语，只是微微低下头。
“你也太小看我了，漠北。”她声音轻缓，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我怎么可能膨胀自己，迷失自己？我认认真真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的一切，我把那些勾心斗角的时间都省下来做好我该做的事……你告诉我，我还需要应对多复杂的人际？”
程漠北的脸上浮现一种复杂的神情，他切切实实的感到，自己是抓不住这个小女人了。
从前的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他可以一眼望到底，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倒影。而现在的她，已经成了容纳百川的海洋，依然清澈，却多了很多他掌控不了的因素。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颜欢……你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简单了。”
“不，”她轻笑，“是你总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复杂。”
他勾勾嘴角，有些无奈，有些失落。“是不是真的说不通你？不管我怎么说，你就是不肯安心待在家里，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