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信你，”颜欢静默了一会儿，直视着她的眼眸，“漠棠，是你自己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我……”
“你跟我实话讲，你是不是又受不了裴翊的诱惑了？”
颜欢疾声厉色，程漠棠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自己答应过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帮人办到……况且，这是裴翊和颜欢最后一次见面了。吃完这顿饭，裴翊和颜欢再也不会有交集，裴家和程家，也从此界限分明。
程漠棠叹了一口气，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她的态度在颜欢眼中，就是默认了一切。
颜欢吃了一惊，心里一急，立即脱口而出，“程漠棠，你脑子清楚一点好不好！陈翩还不够爱你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听我说，裴翊绝对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陈翩，怎么对得起……”
“行了，你别说了！”程漠棠冷冷打断她，“你只要告诉我，这顿饭你去还是不去？”
“去！”颜欢气呼呼的白她一眼，“但你要明白，我去见裴翊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我要跟裴翊讲清楚，让他别再纠缠你！”
“OK，随便你怎么说……”程漠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要你去就可以了。”
颜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觉告诉她，她今天一定是隐瞒了什么……“漠棠！”她叫住她，轻声试探着问道，“你……就这件事？没有别的想对我说？”
程漠棠顿了顿，脸上又现出那种为难的神情。
她不敢看颜欢的目光，那双眼睛太清澈，似乎有洞察一切的力量，让她莫名感到压力。
静立许久，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默默坐在书桌前，从钱包里掏出那两张泛黄的照片，一张是在颜欢家里住着的时候跟她死缠烂打要过来的，一张是从福利院李姐那里厚着脸皮抢到手的……
现在仔细看看，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见到第二张照片时会觉得眼熟……这两张照片上的小女孩，根本就是一个人！
程漠棠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砰砰跳的厉害。一个天大的秘密压在心底总归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不过还好，这样的日子终于快到头了，和裴翊吃完这顿饭，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永远不再又牵扯。
她闭上眼睛，那天在福利院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叫嚣着要将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裴翊竟然在那一刻跪在她面前……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他的神情，凄凉、无助、甚至还有点龌龊，与那个平日里高大阳光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裴翊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拽着她的裤腿，几乎把脸都贴上。他放弃一切尊严只求她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然后他流着泪对她说了实情，其实他的亲生妹妹，就是颜欢……
“漠棠，我求你……不要说出去。安安会崩溃的……没有裴家千金这个身份，她会活不下去的！”
程漠棠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击的粉碎，本来就已经对这个男人绝望，他偏偏又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求她。他可以像一条狗一样践踏自己，匍匐在她脚边，做着一切只为了那个他或许永远都不到真心的女人……
傻子，白痴！
程漠棠擦干眼泪，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裴翊，毕竟让她完全跟他敌对，她心里还是会难过的。
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对她亏欠了很多……”裴翊说，“漠棠，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跟她见一面，只见这一面就好，我想尽尽当哥哥的责任。”
“好。”她冷冷答应，“裴翊你记着，颜欢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大嫂，我的家人。”
她瞪着他，目光如炬，“我不会允许你和裴安安伤害我的家人，请你们裴家的人，离我们程家远远的！让裴安安退出程氏，你立即停止跟我爸爸之间的交易，而且以后……也不要再找颜欢了！”
……
几天后，颜欢和裴翊在一家私人会所里见了面。
这家会所是裴翊选的，沿山而建，空气清新，环境宜人，山下风光独好。整个会所是中式建筑，有七彩的琉璃瓦和檐上神兽，有亭台楼榭和小桥流水，有大红灯笼随风而动，有清雅琴声相伴耳畔。
颜欢很喜欢这种有情调的地方。
菜品也很可口，都是私房小炒，有种独特的风味。一个大厅里并没有几张桌子，裴翊选了靠窗最好的位置，用一道红木屏风与外面那几桌隔开，是个半私密的空间。
服务生给颜欢倒了上好的雨前龙井，裴翊细心的让人换成了红枣银耳羹。再看看那些菜里，刺激性的、寒凉的东西统统没有，都是些温和养人的食材。
颜欢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无意间她对上裴翊的目光，其实他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那眼神带点爱怜的宠溺，但谈不上男女之情的那种深度。他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不停为她布菜，努力寻找话题，不让场面变的尴尬。
她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大概孕期荷尔蒙作祟，十分容易敏感。
“听说，你怀孕了？”裴翊轻声问。
她点点头。
“一切都好吧？”
“嗯，挺好的。”
“好……”他搓搓手，轻笑道，“挺好的，那就好……”
她想起那次的假孕风波，裴翊还是第一个发现她根本没怀孕的人。她来了月事染了裤子，他却慌慌张张把她送去了医院。
之后她当了他的助理，他像一个大哥哥那样照顾她，教她这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很多为人处世的方法。
可是再后来……他差点要她的命。
现在他们竟然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那样聊天……颜欢不明白，这究竟是生活的无常，还是命运的讽刺？
她看看旁边的程漠棠，一直低着头，全程无话。
这丫头是怎么了？这不像她从前见到裴翊的表现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裴翊对程漠棠几乎不怎么搭理，目光只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只跟她一个人说话，只问她一个人好……
她弄不清楚程漠棠和裴翊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了。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颜欢也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这顿莫名其妙的感谢宴。
“裴翊！”她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的他，裴翊听到她叫他，立即静下来，默默注视她。
这样倒把颜欢弄的有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以尽量平和的口吻跟他说，“对于裴太太的病症……我知道的不多，但她是个病人，我本就不应该跟她计较那么多的。”
“所以上次在商场里的事，你不必对我感谢或是感激什么的……那是我应该做的，裴太太失去女儿，已经很可怜了，我怎么能再粗暴的对待她？现在我也快当妈妈了，自然知道这种感情。”
“嗯。”裴翊点头，用餐巾来掩盖微微发抖的手。
他抬眼看看她，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气息……他眼眶有些湿润，心里一阵酸楚，既是为了小时候对她的故意遗弃，也是为了今后，或许再也没有相见的一天。
“颜欢……”他笑笑，轻声问，“你现在很幸福是吗？”
颜欢一怔，他看上去好像很急着得到回答。
“嗯，是。”她点头。
“漠北会一辈子对你很好，是吗？”
她纳闷，他的神情透着一种急迫的关切，似乎还有一点愧疚和讨好在他眼底晕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而他过度的关心，让她很不自在。
裴翊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如果他以后对你不好……你会告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