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芝儿大叫了一声,嗓子却紧紧的,喊不出来。她想伸手去拔出那支箭,可是小白兔转眼入了草丛不见了踪影。那草儿足有一人多高,芝儿也随着跟了进去。她不明白,这里的草儿怎么会长得这么高。
她就像掉入一个迷宫一样,辩不出东南西北。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她想到了爹爹,这样绵软的地方,他老人家怎么走得动呢?心内更是焦急万分,想张嘴喊,喉咙却似有人扼住了一般,怎么也喊不出声。
她感觉身边有一个个的影子飘了过去。看不清楚是什么,可是他们怎么会走得那么快?独独自己走得如此艰难?再停下脚步细看过去,那些影子都是双脚着地而过的。他们其中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形态各异,表情也是不同,有的是带着怨恨、有的是带着恋恋不舍、有的是带着坚决、有的脸上还有着泪痕、有的是解脱……有的是带着茫然^……有的走一步一回头,有的却一心往前……他们惟一相同的是,没有一个人侧过头来看芝儿,仿佛她是空气似的。
芝儿正在诧异间,突然发现爹爹也在那些人中间,她急忙大叫一声:“爹爹!”可是爹爹像没有看到她一样,转瞬飘过了前方,没入那些人中间。芝儿只得更加紧了步伐跟了上去。
突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暗幽幽的森林,突然到了尽头,映入眼前的是一大片火红的花朵。那红,是刺眼的血红。芝儿心底有些害怕,可是,怕归怕,想到爹爹还在前方,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那些火红的花儿在她的脚边一朵朵的盛开着。像两条蜿蜒的血河一样,随着自己往前奔走的步子不断的加长。那些血色的花海好长啊,芝儿拼了命的奔跑着,却总是跑不到头。
她听到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哀号声,凄楚,凌厉。她更是惊惧,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谁知这一看之下,她立即吓得面如土色,她的四周,有好多的动物奔着她张牙舞爪扑过来,它们的身上无一不受着伤,流着血……
芝儿拼命的用手去阻挡着,却是寡不敌众,她喘着粗气,拼着最后力气,那些动物身上的血滴落到了脚下的花海中,那花,红得更耀眼了!
“芝儿——芝儿——”芝儿一惊,张开了双眼,看到风儿正猛烈的摇晃着她,眼里满是焦灼:“芝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芝儿的身上已被冷汗浸得湿透。她从被子里坐了起来,靠进风儿的怀抱:“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爹爹,还梦到了一大片的红色花,还有……”芝儿想起梦境里的那些身上滴血的动物,赫然发现,那些动物似乎都是她曾猎杀过的。
她心内害怕起来,难道,它们也是有灵魂的吗?它们来找她报仇来了吗?一念至此,她的身体居然瑟瑟发抖了起来。
“芝儿,一定是你太挂念爹了!如若不然,我找个人护送你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吧。”
“我想想……我想想……”芝儿慢慢的回忆着刚才的梦,心底的恐惧感居然愈发的加重了。她想到那些人,好像非正常人,又想到爹爹在那群人中间,是不是爹爹生病了?还是自己因为太挂念他老人家才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终于,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风,我决定天亮后就动身回去看一看。我也真的是太挂念爹爹了!顺便再探一探他老人家的口风,如若他老人家已经原谅我们了!我就回来找你,带着你和娘亲回去,如此,我们也不用背井离乡了!”
“芝儿,后天再动身吧。天亮后我先去找个可靠忠厚的人雇辆马车来护送你。你一个女人家,自己行路是不安全的。”
芝儿轻轻的笑了笑,他还不知道自己习过武艺呢。想以前上山狩猎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这走几里路根本就不在话下:“风,店里的事就够你忙了!这些小事我一个人去办就好。”
“芝儿,这个,你行吗?”
“怎么会不行?你就安安心心的把店内的事做好就行。你放心,我一月有余就会回来的。”
“嗯,我相信你。芝儿,接着睡吧。不然,明天身体会吃不消的。”
和风儿依依不舍的道别后,芝儿哪里会去找什么马车,一个人背着行囊上路了。
春桃在床上躺了半月,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痛了。身子却也是绵软无力。好在这段时间,那一对男女没有来折腾她。大概也是想到她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吧。
这一早,春桃还未起来。便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是三儿的小丫鬟的声音:“夫人,老爷喊您到二夫人的房中去。”
春桃的心内一惊,莫非又要折磨自己?她的心内已有恐惧,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
“夫人,夫人……”
呆愣了半晌,春桃才应了一句:“知道了。”起身慢慢的穿上衣服,往三儿的房间走去。
进了房,看到两个人尚未起来。她看着他们,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花样。
“姐姐,你来了!这几日想是身体养好了吧?”三儿坐起身来,笑吟吟的问候。
春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姐姐你随我来。”三儿说着,领着她来到外间。春桃只好在后面跟着。
三儿进去让春桃在门口等着。片刻出来后,指着房内道:“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
“何事?”
“姐姐,麻烦你帮我把夜壶倒了,再刷干净,晚上给妹妹我送回来吧。”
“你——”春桃气得脸色苍白。早就知道她不安什么好心。没想到居然这样羞辱她!
“姐姐——你听到妹妹说的话了吗?”
“你不要太欺负人了!”春桃转过身便想走开。没想到三儿冲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吗?走也行,把妹妹的夜壶拿着再走!”
“你做梦!”春桃大声说道。
“那你休想走!”三儿毫不示弱。
“走开!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凭什么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春桃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次轮到三儿气结了。
春桃把她推到一旁,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刚走了过去,她的头发便被人从后面揪住了。她勉强回过头去看,三儿的的另一只手又奔着她的脸抓来。
她侧头躲了过去,忍着头上的痛,抬起手一掌打在三儿的脸上:“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三儿自然不甘示弱,抓住春桃头发的手加重的力道,狠命的一拽,春桃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三儿欺上身来,尖尖五指在她的脸上划过,春桃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遂挺起身来,嘴里叫喊着:“我今天和你拼了!”双手扣住了三儿的脖子!
三儿顾不得再拽她的头发,急忙用双手去掰她的手,三儿的手上带着一络带着一小块头皮的头发。春桃看到更是红了眼,这个女人的太狠了!她要掐死她!免得她以后再来欺负自己!
手上加重了力道。这时,听到响动的来儿奔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二话没说,冲上来对着春桃的脸就是一个耳光!春桃顿时感到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欲坠。手上却丝毫不曾松半分,她铁了心要掐死这个祸根!
来儿见她还是不肯松手,只好去掰她的手。此时的春桃眼睛都红了,哪里肯松半分?眼见着那三儿直翻白眼,一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来儿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对着春桃的手但戳了过去。
“啊!”春桃手上吃痛,扣在三儿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三儿的脖子上已有了一圈红色的勒痕。倒在地上,只管在那“呃——呃——呃——”的喘着气。
来儿上前扶起她:“三儿,三儿……没事吧?”半天,三儿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来儿“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老爷,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这个女人她差点掐死了我!”
来儿抱起她送到床上:“三儿,你先躺会儿……”
春桃看着他们,自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站定身子,一脸屹然。
来儿大声喊道:“来人啊!”
小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告诉袁福,准备家法!”
春桃看着来儿:“老爷,我身犯何错?要家法侍候?”
“你差点就把二夫人掐死!还敢问我身犯何错?”
“老爷,二夫人欺人太甚!她是偏室,缘何对我颐指气使?”
“你少给我争辩!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会服气的!”
袁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老爷,已准备好了!”
来儿叫道:“好,叫两个人来把夫人给我架到院子里!”
春桃自知逃不过。也不再争辩了:“不用叫人!我自己会走!”
三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烟红,烟红……”
刚才的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二夫人有何吩咐?”
“扶我下床,我要到院子里去看看这个贱人!居然敢和我做对!”
院子里。摆着一张长木凳子,旁边是一个专门用来打人的长板。春桃脸色现时惨白:“老爷,我即使犯错,也不是有错在先!何以用这么重的家法?”
来儿不再说话,高声叫道:“来呀!把夫人给我架上去!打二十大板!”
上来两个家丁,一边一个架起春桃,把她按在凳子上。另一个抡起板子狠狠对着春桃的屁股打去。
板子不停的落下去,刚开始春桃还尚且知道惨叫,到了最后,连叫的声音都没有了。
二十大板打完。春桃动也不动的躺在凳子上,她的身下汪着一汪血。
来儿的心中有些害怕。面上却大声叫道:“还给我装死!来人,把夫人给我送回房去!“
两个家丁上前,架起春桃。刚刚把春桃架起,更多的血顺着她的裙下流了下来!
“老……老爷,夫人流了好多血……”家丁慌慌张张的禀报。
“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呢?”来儿心中疑虑着,按说二十大板只会让屁股开花,是不可能流那么多的血的,莫非把她打死了吗?
“快,快去请郎中!”
“老爷,夫人有身孕,怎么还动用家法?”郎中一眼便看出夫人身下的血是小产所至。
“什么?”来儿听到郎中的话大吃一惊:“她有了身孕?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郎中看了他一眼:“看样子夫人有身孕大概自己也是不知道吧。”
“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唉!孩子是保不住了!夫人这个样子,恐怕也是不能坚持多久了!我开个方子,老爷您照方抓药,至于能不能保住夫人的命就看夫人的造化了!”
来儿此时已悔之晚矣!吩咐人去抓药。颓然的走出春桃的房间。却看到三儿在廊下和烟红嬉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个耳光扇在三儿的脸上:“你个惹祸精!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做正室!我的孩子就葬送在你的手上!“
三儿看到春桃被打得皮开肉绽,正在高兴。来儿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她打懵了。她捂着脸,眼含泪水问道:“老爷,你干嘛打我?”
来儿不再理她,恨恨的出门去了。
这时出外抓药的家丁匆匆赶了回来。三儿喊住他,问道:“那郎中说什么了?”
“回二夫人,那郎中说夫人先前已怀有身孕,哪禁得起这般折腾?故而小产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老爷会打我呢。”转念一想,小产最好,免得她生了孩子,日后我更是扶不了正了。
却说春桃,本来就身体瘦弱,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如今再添新的,内忧外伤,岂是一个弱女子能经受得了的?终于在夜里悄然而逝!
入夜,芝儿悄悄的潜进了那户宅子。刚刚入院,墙角处便传来几声狗吠。芝儿不知道有狗,正心慌,从那窗下传来一声:“狗儿莫叫,是自家的人!”那个声音苍老无力,一听就是一个老年人。
芝儿轻轻唤了一声:“孙妈!”便直奔了过去。
孙妈拉起她:“小姐,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快随我进屋!”
屋内,孙妈燃起了一盏油灯。芝儿打量了一眼屋内。屋内没有任何家什,只有一张方桌摆在炕的正中央。炕的一边散落着几件衣物。
“孙妈!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住了?”
“小姐!”孙妈叫了一声小姐后,声音哽住了。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孙妈!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爹爹呢?春桃呢?”芝儿看到孙妈的样子已猜出了几分。
“小姐啊!你怎么才回来?”孙妈的泪流得更凶了,手捂着脸,抽抽噎噎。
“哎呀!孙妈,你不要哭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爹爹呢?春桃呢?”芝儿跺脚道。
“老爷他——他——他在二个月前去世了!”
“啊——”芝儿一听,顿时感到眼前一黑。摇了几摇,才勉强站住。
“小姐,你不要紧吧?”孙妈看到芝儿的样子,顾不得自己,上前扶住她。
“我还撑得住!孙妈,我爹爹他是怎么——怎么——“芝儿说到这时,说不下去了!那两个字她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爹爹就这样去了!
“小姐,你听我说——“孙妈于是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芝儿说了一遍。其中因为泣不成声,不得不停顿了几次。
“这个杂种!畜生!丧尽天良的东西!“芝儿听到孙妈说完后,杏眼圆睁!恨声骂道。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句:“孙妈,那春桃呢?春桃可好?那畜生可曾善待春桃?”
孙妈听她提起春桃,已干涸的眼里又有泪水涌了出来:“春桃她——她,也不在了!”
“啊——”芝儿这次却是再也没有坚持住。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孙妈上前掐住她的人中,一遍遍的唤着:“小姐——小姐——”芝儿的一口气才慢慢的提了上来。她睁开眼睛:“孙妈,春桃可是被他害死了?”
孙妈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春桃的遭遇说了一遍:“我本想留在府中守候着,可是看到他们这样的刁难春桃,我心里难受。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和那个畜生说要离开。那畜生巴不得原来的人都走光,自然满口应允。我出来后就住到这里来了!这几日,我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我就想着,再去瞧瞧春桃,说不定哪天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早上进了府,才知道,春桃……春桃……”孙妈说不下去了:“我听那二夫人的丫鬟说,春桃走得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这孩子她死得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