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尘中,不是尘,尘在心中,化为尘。
因果因缘,是虚妄,业障来去,渡化无。
“轰隆隆”响彻天际的雷声在长安城上肆虐的狂舞,这场雷雨整整下了三日,城中百姓个个怨声载道,都说是上天怒了要降惩罚。
而浮生渡中,花陌荨望着窗外的大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百姓所说不无道理,她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自从上次凤岐山一别,傅白衣抱着自己潸然泪下那刻,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心疼。心疼这位帝君的痴情,心疼他的执着,可有句话却叫做深情不寿,不知他能否明白。
于是这些天她一直奔走寻找梓曦,终究未能寻得一丝半缕的线索,发讯息回冥界婆婆也迟迟没有回音,这着实令人焦急。
加上两天之后便是红月鬼门大开之时,她必须做好防备,难免到时有些冤魂会趁机逃出祸乱人间。
抚着额头轻声叹了口气最近事也真是多啊,忽然一双修长的手自她身后伸出探在她额头刚巧覆在她手上。
“莫要累了自己,我知道你想快点帮我找到梓曦可你也说过生死簿不记录仙家生死所以还是慢慢来吧,对了,两天后可是红月之时?界时鬼门大开小妖你可得留意是否是厉鬼逃出。”
后背紧贴他的胸膛,花陌荨有一瞬间失神这感觉很奇妙,好像有种久违的感觉,就那么一瞬她稍作后退,转身看着面前白衣男子。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旁人关心自己,在冥界时只有婆婆与蝶衣记挂,不过她并不需要怕到时会舍不得离开。
故意沉着嗓子道“无需帝君操心,陌荨定当注意。”擦着肩自他身边走过取了一柄油纸伞踏出了浮生渡大门。
而傅白衣看着雨中她远去的背影,身体靠在窗桅上若有所思,“我这是操的什么心,她自冥界而来这些不需旁人来说也会注意。”可,可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注视那片乌黑的云,恐怕这次鬼门不是那么好开。
每年七月十五,便是人间一年一度的“鬼节”中元,每年到了这时冥帝就下令打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
但有些怨气所化厉鬼却终身只能待在地狱最深处,这天他们也会混在百鬼之中游荡到人间,而花陌荨职责就是将这些不该出来的厉鬼捉拿回地狱。
“啊!”凄厉的惨叫自地狱深处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就连守狱的小鬼都不惊打了个哆嗦。
“诶,听说了吗两天后鬼门大开咱们就能去人间好好游玩一番。”
“当然听说了只是这里面的怕是不得出去吧,所以才会如此哀嚎。”
小鬼身后阿鼻地狱中,不断的惨叫使的整个炼狱都好似在颤抖一般。赤红的火舌吞噬了万物,苍茫的火海中一具白骨静静躺在那里接受着焚烧。
忽然一道身影踏着火海而来,火舌一沾到那红色衣袍便消失无踪,白净的脸庞有股说不出的阴柔妩媚。
“是你。”地上白骨扭过头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双空洞的眼睛森森望着来人。
“骨姬好久不见,怎么你就这样子对待老朋友?”男子微微轻笑着,面前一堆白骨在说话还真叫人不舒服,虽然他已习惯。
闻言那具白骨从地上缓缓站起,摇身一变竟是名美貌女子,眼角一颗泪痣格外显眼,凌乱的长发垂至腰间,一身红衣与面前男子同样,映在火海中衬的惨白的脸颊竟也带了几分光彩。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好像与你并没什么交情。”冷眼看着男子,这阿鼻地狱位于地府深处旁人从不会来此,自己待在这里千年有余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探望,而这人竟然会是他。
“有着泪痣的人,是因为生前死的时候,爱人抱着她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之后重逢之用。”
说完后红衣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颗泪痣,朱砂亦点不出的效果三生石的印刻转世也无法抹去,哦,他忘了骨姬是厉鬼早已没有轮回一说,那这泪痣他倒是很好奇了。
沐浴在火中的骨姬一手抚上眼角那里的确有颗泪痣,前世不知是怎么死的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的尸体眼角隐约就有了,后来到了冥界便只剩一具枯骨了。
拟着模糊的印象画了张皮披在身上,地府小鬼有时会管她换作艳姬,可她却只能待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狱接受着炙烤。
见她默默不语男子又紧接说着“一旦有泪痣的人,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分不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你想知道这泪痣是谁赋予你的吗?”
前尘之事她早已忘却,况且这地狱她也走不出去被关了一千年虽有不甘但奈何这炼狱早已将她折磨的身心疲惫,也没了先前那股倔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走出这里不成?”娇嗔着甩了下袖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若我说能,你可想出去?两天后便是红月界时鬼门大开我会为你创造机会至于能不能出去全凭你自己本事。”男子伸手拨开周遭火焰走到她身旁。
虽只是一副皮囊但不得不说照样是明艳动人一手把玩着衣前长发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但是你只有半柱香时间可以逃出这里,跟着百鬼混出去。可是外头有孟婆她定会拦下你,这才是你该注意的。”
许是已言尽于此了,男子松开了秀发转身欲走,可就是此时骨姬拉住了他“你为何要帮我出逃?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好奇那泪痣之后的故事罢了,总之机会已经给你了,用不用是你的事,两天后我会如约而来。”
拂去袖上玉手红袍渐渐在火海中淹没,不久就又剩下了骨姬那消瘦的身影,千年如一日的接受着大火灼烧。
四周的火舌又向中心蔓延而去,不一会便吞没了她,滋滋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身上衣物俱被烧毁,遥遥望去大约也只能看到一具白骨在火海深处默默忍受折磨。
男子出了地狱之后便折身去了人间长安,此时的长安城已是华灯初上,夜空中一轮明月洒下的光辉给这座古城晕上了一层淡淡月华。
只见他在人群中不停穿梭像是无意留恋这人间芳华,身影逐渐淡出了喧闹的市集辗转而至西面的荒山之上。
一处破败的寺庙隐藏在丛林中,曾经古刹的痕迹早已埋没在了岁月中,耳边传来的呜咽风声仿佛在悼念这里过往香火。
“咚咚”一声声敲击木鱼的叩击清晰的传入男子耳中,嘴角勾起一抹明了的笑。
吱呀推开半掩的木门,木鱼声嘎然而止,一位身穿袈裟的僧人停下手中动作“阿弥陀佛,贫僧今日方才云游至此然施主却已寻来。”
闻言红衣男子先是心下一惊感叹这和尚洞察之力非凡,而后一想这木门半掩不就是等着人来吗?
“呵呵,小师父早知道我会前来?”
“有朋自远方来,贫僧自当不亦乐乎。”只一霎那的功夫木鱼声又咚咚的响起,仿佛对于来客他并未太在意。
“广纳四方友人小师父果然修行甚深,不过我今日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知小师父可还记得曾经赋了谁一颗三生泪痣。”
静静等待那人的回答,明显感觉到后背僵硬了一下,手中木鱼也漏敲了一记。
看着面前被风雨侵蚀的大佛,他默默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贫僧既已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那前尘之事便也了断了。”
好一个了断前尘,当真能断的干干净净吗?“如此便好,在下就坐看你口中的了断是个怎样的断法,可怜某人前尘尽忘却饱受千年折磨。”
木鱼声再次消散在了这庙宇之中,待他回头望去时,身后已空无一人。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面前佛像,替他拂去了尘埃跪拜道“我是否真的错了?”
佛像不语,只默默看着地上跪拜的僧人。
两天后的红月之日很快就到来了,妖异的一轮红月挂在夜空,染的周边天空一片血色光晕。
而花陌荨也看着半空中那轮红月隐隐担忧,冥界迟迟未来消息而她又不能离开人界着实焦急的很。
其实此时冥界里头有人比她还要焦急,地狱深处的骨姬翘首看着火海源头处,他好像说会如约而至,那么…
“我都说了会来,你还在担心什么。门口的我已经解决了这里的禁制我一会替你解开记住以我的能力只可以维持半柱香时间。”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金色罗盘,正欲施法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我最后问你一句为何要帮我?”此时勉强恢复人形的骨姬问出了心中一直在想的问题,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只是好奇泪痣的故事。
“我只是不想你有遗憾罢了,仅此而已。”说完手中金色罗盘迅速的转动,而周围火海却渐渐凝滞住了,“就是现在,快走!”
没了地狱之火的压制,骨姬觉得法力又回到了身上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而红衣男子收回罗盘也随她一起消失了,就在他离开那一刻熊熊大火又重新燃起,而这里原本的一具白骨却已不见。
刚出了地狱她就看地府半空有道黑色的大门正缓缓打开,百鬼皆往那去,而底下奈何桥头站着的正是孟婆。
轰隆一声,大门完全打开了,鬼魂们一个接一个出去,去往繁华人间。或许他说的对凭什么自己就要待在地狱里饱受折磨。
这颗泪痣的由来,其实她自己也很好奇。正好此番去往人间可以将前尘之事好好查探一下。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从孟婆眼下出去,记得前日他同自己说道,孟婆近百年为了支撑奈何桥耗费不少灵力,早已没了当初的实力,而她的弱点恰恰也就是奈何桥。
“哼,孟婆我只能对不起您老人家了。”说着扬起一块白骨笔直砸向了桥头,瞬间桥身就被砸出了一条裂痕,孟婆赶忙举起神木仗源源不断注入灵力。
而骨姬也就趁着这个时候随着队伍一道出了鬼门,而孟婆看着那嵌在桥身里的碎骨心知地狱里的那位已然逃去了人间,便立刻传口信与花陌荨。
立于长安城头的蓝衫女子一身衣袂随风而动,看到一只冥蝶缓缓朝她飞来,伸手触碰它轻灵的双翼霎时便化为了一句话:陌荨,骨姬已逃出地狱前往人间速速将其捉拿!
挥起袖子一拂那段话就消失在了虚空中,骨姬吗?那还真是逃出来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不过管她是谁不该出来的就不能出。
血红圆月高挂空中,骨姬一脚踏出了鬼门便看见了头顶那红月,心知这已经来到人间了,只是周遭林间密布不知何处。
许是前些天下过雨的缘故,坑洼的土地上一个水潭映着她艳丽容颜,眼角一颗泪痣却是十分显眼。
关于这泪痣的故事她模糊记不清,所以借此机会她一定要解开这萦绕心头千年之久的迷惑。
但是眼下最棘手的事情却是怎样维持这副皮囊的新鲜,在人间消耗太多没有大量精气支撑估计她又会变回一具白骨了。
这片林子称不上大,不一会她便走了出来而一座城门显现在了眼前青砖堆砌,城门之上古尧二字已有些历经风雨的痕迹。
此时城门紧闭但对于她来说这并非难事,轻轻松松的,穿门而过,已是深夜家家户户都已入了梦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打更的更夫刚巧路过看到一红衣女子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怀疑是看花了揉了下眼睛发现并没看错于是向她慢慢走去。
“姑娘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不回家的?小心夜里有坏人。”看此人呆傻的模样骨姬心中想到了一个办法。
“呵呵呵,有坏人?那你会保护我吗?”说着一手已经抚上他胸膛缓缓往上游走,搂着脖子仰头覆上唇瓣,而更夫手中打更工具也哐当落地,拥着她享受此刻。
谁知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的十分恐怖,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瞳孔放大极是惊恐,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变成一具死尸倒在了地上。
而骨姬却是更加的明艳动人,伸手抹着薄唇看了眼那更夫尸体,微微一笑便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