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皎洁的月色,兰卡回到行宫,心中却很是郁闷。他道不清这种酸酸的感觉是什么,但他就是不钟意延龄对事事皆无所谓的态度。“这个丫头,换作是本王小时候遭到这种待遇,估计..”兰卡心中念到从前旧事,不禁轻轻叹气。
合上房门后,他走到书房。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上随手移动了一本字帖,而眼前悄然一扇隐门开启。出来的,是上回与他谈话的那个黄衣少年。
“曼陀罗,明日殿下派我远行到鼎离国的附属草原。你今夜把我身边的死隐全部撤走。”
“但是先生,这样做很危险,我怕是殿下收到什么耳风,要有所行动了。”
言罢,兰卡闻此欣然一笑,“既然我们已经办妥了那件事,就不怕他再有所计划。”
看着窗外倾泻下来的光丝,想起兰卡离开前略气的脸,延龄不能入眠。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但半夜竟觉口干,下了床发现茶水已干,又怕再遇苜蓿无由挑衅,延龄重新戴好面纱走出门外。循着月色,她快步绕过竹林,正准备去苜蓿行宫前的水井解渴,却见竹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延龄的胆子不大,此时又想起在鼎离那段时间宫婢们七嘴八舌说过的一些鬼事,心中不禁颤栗。她放下水瓢,正要逃走,却被来人揽腰捕住。她欲叫,后者一手捂住了她的脸,将她粗暴地扯到竹林:“别吵,停停!别惊了充衣,是我,是我。”听着是一把熟悉的声音,延龄忐忑地回过头——即使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见原来是那个奇怪的大人,终究放下心来。
“哎,”卡斯打趣道:“你这么紧张地在充衣娘娘的井前做什么?夜都深了。”
“奴婢只是打点水。”延龄指了指倒在脚旁的瓢子,此刻心中竟有些惊怕。其实她也不知是为何,在兰卡的面前并无多少礼数,反而觉得十分自在。可每当面对这个人,她总放肆不起。固然不明此人的官位几品,却有一种道不出的霸王之气。
“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怎么样?斯南的路——还平不平?”他微微一笑,延龄看得不禁有些发愣——她余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脸上虽是暴戾,但心中却有一股幼稚的孩子气。
“那大人呢?都那么晚了,还在这里干什么?”延龄本只是无意一问,却换卡斯一脸紧张。他明明只是到充衣的行宫作息,而心中竟有情虚之意,所临之境尴尬难言。
“我,我经过竹林,见那么夜了,你还在打水,怕你掉下去,就过来了。”一顿,他顽兴大起:“宫中到夜会加派士兵巡逻,你就一个人出来,且又不禀告尚宫,若被捉到了,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哦!你看,搞不好会被当做刺客——掉脑袋哦!”卡斯用手作刀,抹了一下脖子。
延龄确被唬了一跳,想她初来乍到,固然不知有这样的规矩,也只是摇了摇头:“奴婢并不知道,先前没有人跟奴婢讲过关于这个事态的轻重。”卡斯一愣,问道:“怎么会呢?‘不知道’,你的管事呢?你既然是鼎离陪嫁来的宫女,不是都由殿下一致安排一齐住在离香阁楼吗?”
“事实上,奴婢没住那里。”延龄别过头,目光到处,是一点透过竹林的微光。“现在暂住在那个木屋里头。”
“放肆!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卡斯从未做此决策,他一向遵循规矩做事,听闻此举不禁觉得有些生气:一个宫婢脱离宫规,独自而居,成何体统?
“回大人,决定住在那里的,是奴婢自己。”延龄看向卡斯,眼神十分冰冷。“不论是鼎离的宫女抑或斯南的丫鬟,她们都变着法子欺负我,每天找大堆借口挑剔我。我现在依然为宫中效力,只是住在别处,难道这样还要接受惩罚?”卡斯也欲反驳,但一时无语。
满天繁星闪烁,微风拂动着两人的发丝。延龄抬起头,那一双裸露在外的美眸满溢着悲伤与委屈,却独仙露明珠不忍落下。
卡斯恻隐:“尽管安心,此事我必将禀告殿下,他一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明日你就搬回离香阁楼吧。”
“不需大人费心。夜已入半,请大人回府休息。”卡斯的热脸贴了冷屁股,郁闷极了,正要怪她不知恩泽,却听延龄继续道:“明日奴婢还要启程跟随兰卡亲王前去鼎离,负了大人好意,实在抱歉。不能移至离香阁楼了。”
闻言,卡斯挑眉:“你说——是你跟兰卡?”未等延龄回答,他又问道:“是充衣派你去的?”
“娘娘说是殿下指名奴婢亲往。”
“好,我明白了。”卡斯忽然弯下腰,对着延龄的耳朵细语道:“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