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演却不顾左息泱脸色变换,开口道:“我想要做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未央,你心里不是有过我的吗?为什么要嫁给我大哥?”
左息泱面色隐约有些泛白,冷笑道:“晋王的话是什么意思,本位实在听不明白。本位是太子妃,是晋王的嫂子,还请晋王不要说这些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话来!”
“我没头没脑,我不着边际?”赵演却是嘲讽地笑道,“你当初离开皇宫,千里迢迢前往青州,难道不是为了找我吗?”
左息泱听到这里,却是冷哼道:“晋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本位前往青州,自然是为了青州左家,怎么会是因为一个男人?即便真的是因为一个男人。晋王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本位是因为你呢?”
赵演不由面色一变,口中有些干涩:“但是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说过当初是云裳的算计你才没有嫁给我的。这难道不是说你原本就是属意我的吗?”
左息泱眉头轻皱,随即嘲笑道:“晋王似乎有些没有弄清楚。即便当初没有聂云裳,本位也是不会和晋王有什么牵扯的。本位当时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情,不过是为了逃避远嫁罢了。晋王莫不是相信了吧?”
赵演只觉得心里苦涩,随即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大哥,自然会这么说的。但是我想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即使你现在已为人妇,我心里依旧还惦念着你……”
“晋王慎言!”左息泱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道,“既然晋王已经知道本位已为人妇,怎么还出演调戏?还请晋王让开,本位要回去了。”
赵演顿时一惊,忙向前几步,左息泱避之不及,被赵演握住了手:“即使你为人妇又如何?陈贵妃可以投我父皇,仇太妃可以嫁给自己的夫弟,难道你和我之间便没有几分可能了吗?”
左息泱脸色一变,刚想要挥手打掉赵演的手,便听得一声怒喝传来:“晋王,你实在放肆!”
赵演脸色一白,回头看去,却是赵岩和赵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周围。赵岩脸色铁青,赵湛的脸色也不好,显然方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赵演想到这里,心里一惊,不由放开了左息泱的手,向赵岩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赵岩没有理会赵演,而是对赵湛道:“湛儿,将太子妃带回去吧。”
赵湛点了点头,罕见的没有为赵演说话,带着左息泱便离开了。
赵演心里惊怕,嘟囔着开口道:“父皇……”
“免了,朕哪里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儿子!”赵岩却是怒道,“今日原本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不说半途离席,但说你竟然在御花园里调戏嫂子,便是一大过错!朕真是后悔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赵演脸色大变,方才知道不妙:“父皇,儿臣,儿臣……”
赵岩却是不想听他说什么了,冷声道:“你自己回王府反省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赵演张了张嘴,见赵岩已经铁了心不听自己辩解,便只能够讪讪地离开了。
左息泱跟着赵湛一道回了东宫,见赵湛坐在了榻上并不说话,也吃不准赵湛的想法,便开口道:“太子和皇上是什么时候在的?”
赵湛张了张嘴,方才道:“原本父皇今日看到了青州的歌舞,想到了尹婕妤,便想去看看她,结果在路上便听到演儿说他的心意什么的,还以为。没有想到会是你。”
左息泱垂眸,叹道:“太子殿下,只怕晋王现在对您十分不满。他这一次回来,指不定就是要夺您的皇位了。”
赵湛听罢,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你何必这样挑唆,难道只是因为二弟今日之事?息泱,你……”
“太子认为不该吗?”左息泱眸光一沉,道,“我是太子妃,从辈份上来说我是晋王的嫂子;从礼数上来说,我是君,他是臣!他今日能够长幼君臣不分,难保不会起争夺之意。何况他话中屡屡以陈贵妃、仇太妃说事,岂不是暗指自己以后能够登上皇位?”
赵湛脸色一变:“息泱,二弟或是因为前事对你。对你尚有旧情,但绝不至于连兄弟都不顾了。这件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提,不然……”
“不然太子会如何?”左息泱眸光闪动,看向赵湛,“将我这个挑拨你们兄弟感情的女人杀了吗?”
“息泱!”赵湛顿时大怒,道,“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
左息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既然不愿妾身再提,妾身不提便是。今日也晚了,太子既然回来,何不歇下了?”
赵湛见左息泱似有服软之意,也不由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强硬,便道:“我方才说了重话,你不要在意。只是二弟。我知道他,他绝不是一个暗藏祸心之人。今日之事,大约是他一时激动罢了。”
左息泱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左家的境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在左尚同过世不久,一向来去无踪的左筹斐便回到了京师,担起了左家的重担。而左筹斐的回转,却是让顾青岚有些奇疑,直到左筹斐找上了门来。
“你找我有事吗?”顾青岚并不打算同左筹斐说太多话,毕竟左筹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多说便会露出马脚。
左筹斐没有开口,只是拿出了一枝桃花放在了桌上。
顾青岚眸光一凝,显然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筹斐开口道:“八年前那一枝长开不败的桃花,可还是让我记忆犹新啊。顾先生不会是打算故伎重施,挑乱这一潭春水吗?”
顾青岚闻言脸色一变,随即笑道:“左先生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你不明白吗?不,恰恰相反,你心里很明白。”左筹斐叹了一口气,道,“七年前我去了一趟江南,见到了颜夫人。她那个时候怀着孩子,孤单一个人,也没有人照顾……”
顾青岚垂眸,叹道:“这是阑珊自己的选择,我虽然是他的兄长,但是这些事情仍旧是我没有办法作主的。既然左先生当时见到了阑珊,为什么又不将她带回来呢?”
左筹斐轻叹一声,道:“你该知道我带不回她的。她一心要留在江南,又岂会因为我几句话便回来了呢?”
顾青岚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左先生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处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七年了,阑珊大约也有了自己的好日子。她求仁得仁,我……”
“她确实是求仁得仁,但是这却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左筹斐脸色冷然,冷声道,“她在生下孩子后便过世了。”
顾青岚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变:“这怎么可能……”
左筹斐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她的兄长,很多事情你不能够替她作主,但是至少请你不要再做出让她即使过世也不得安宁的事情了。你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不是吗?”说罢,左筹斐没有给顾青岚反应的时间,转身离去,顾青岚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最后苦笑出声:“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做这些究竟还有什么用处?我……我只是想你们过得好而已啊……”
赵演回到晋王府之后想起当时自己的激动,不由有些后怕。
聂云裳进来的时候便见赵演有些惶急,自然知道赵演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脸上不由浮现了冷笑,但是立即便掩去了:“王爷这是怎么了?这般着急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请不成?”
赵演见是聂云裳,顿时脸色一沉,道:“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聂云裳听罢,心里不由暗恨,面上却是挂着十分温柔的笑意,开口道:“王爷,您是妾身的夫君,您这般焦急,妾身心里也不好受的。王爷不妨将事情说出来,妾身还能够帮着王爷您参详参详不是?”
赵演听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你?”
聂云裳自然是知道这是赵演在怀疑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便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王爷可是因为昨日在御花园里调戏了太子妃被皇上知道的事情在这里苦恼呢?”
赵演脸色一变,惊道:“你怎么知道!”
聂云裳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您对太子妃是什么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妾身呢?只是妾身看您似乎已经放下了,方才不提此事罢了。”
赵演闻言轻叹,道:“只可惜事情已成定局……”
“王爷这话却是说错了。”聂云裳眸光一闪,笑道,“事情尚未成定局呢!皇上虽然有意退位,但是还不知道这皇位会给谁呢!”
赵演听到这里,心里不由有些惋惜,道:“若是昨日的事情没有给父皇窥见,本王倒还是有一争之力,只是如今。父皇让本王回王府反省,削夺了本王的兵权,本王还怎么同太子争!”
聂云裳听罢,不由叹道:“皇上未免太过偏心太子,明明王爷您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可是皇上却……”
赵演越听,心里也就越烦,不由开口道:“你若是只想说这些,便出去吧。”
聂云裳脸色微变,随即连忙开口道:“妾身若是只想说这些子酸话,何必还要特意找上来?只是妾身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可以让王爷您登上皇位的法子,不知道王爷自己愿不愿意去做了。”
赵演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兴味,问道:“什么法子?”
聂云裳垂眸,笑道:“如今皇上想要将皇位传给太子,只是因为觉得除了太子之外,没有人堪当大任罢了。王爷,若是太子出了什么意外,这皇位难道皇上还能够传给旁人不成?”
赵演脸色一变,想了许久,方才道:“难保父皇不会这样做。”
聂云裳笑道:“但是到时候大权旁落,皇上还能够说什么呢?王爷向来孝顺,皇上也是没有多少不满的吧?”
赵演听到这里,方才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只是……”
聂云裳知道赵演的犹豫,便再接再厉道:“王爷不如先进宫向皇上谢罪,再请皇上将太子叫过来,您在当面与太子分说分说。”
赵演眼光一亮,随即道:“不错,正当这般。云裳,你果然十分聪明!”
聂云裳低下了头,掩去了脸上现出的笑意。
陈贵妃服侍着赵岩坐了下来,笑问道:“皇上可觉得好了一些?”
赵岩点了点头,道:“好了许多了,那尹婕妤……”
陈贵妃垂眸,叹道:“尹婕妤也是自己想不开,倒是妾身没有看管好她,才让她遭了这样的罪。妾身已经让人将尹婕妤安葬了。”
赵岩听到这里,方才点了点头,叹道:“这几个月出的事情,比往常几年都多。朕的左眼皮一直跳着,只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陈贵妃忙道:“皇上这是什么话呢?如今……”
“皇上,贵妃,晋王殿下求见。”金兰进门回禀道。
陈贵妃疑惑地皱了眉头,看向赵岩,却见赵岩板着一张脸,冷声道:“不见!”
金兰似乎有些犹豫,良久方才道:“晋王说,若是皇上当真不愿意见他,他便跪死在外头了。”
赵岩冷哼一声,终究是狠不下心,便道:“让他进来吧。”
金兰连忙出去叫人。
果然不多久,赵演便狼狈地走了进来:“儿臣参见父皇。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赵岩见状却是冷哼道:“你不在晋王府里头反省,来这里请什么罪!”
赵演闻言,忙道:“父皇,儿臣想过了,是儿臣的错。儿臣那日是喝多了酒,太子妃又同华阳公主那般相似,儿臣还以为是见到了华阳公主,方才说出了那些不知廉耻的话,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赵岩也知道当初华阳公主一事是赵演心中的遗憾,也不由有些心软;但是一想到昨日赵湛也在身边,便硬下了心肠,冷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朕只当你在青州抗敌七年,怎么样也该沉稳了一些吧,你居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来向朕认错有什么用,你大哥那边呢?太子妃那边呢?你简直,简直……”
“父皇,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也没有想过要逃避。”赵演眼里头泛起了泪水,仿佛真的是十分后悔似的,“父皇,儿臣想向大哥认罪,只是不敢前往东宫,还请父皇……”
赵岩立即便听明白了赵演的意思,见他涕泗横流,只当他真的悔过了,便叹道:“罢了,朕便叫湛儿过来,你向湛儿谢罪吧。”
赵演当即向赵岩行了大礼。
金玉前去传话的时候,左息泱正在一边,听得此言,不由问道:“皇上怎么忽然想起太子来?”
金玉忙回答道:“是晋王今日前来请罪,皇上便请太子过去。”
赵湛听到这里,立即站起了身:“二弟也真是的。我这便……”
“太子且慢。”左息泱面色微变,开口道,“只怕这事儿不对劲……”
赵湛回头看向左息泱,见她脸上确实带着担忧,便笑道:“那是我的亲弟弟,哪里会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莫不是还记恨着他?”
左息泱皱了皱眉头,道:“太子……”
“好了,我去去就回来,不会有事请的。”赵湛脸上露出了安抚意味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开了。
左息泱目送赵湛离开,最后只能够叹了一口气:“希望真的没有事情吧……”
话犹未尽,却见巧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行色匆匆:“太子妃……”
左息泱面色一变,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么匆忙……”
巧儿眼里带着惶急,道:“太子刚出去没有多久,便有军队将东宫围起来了,现在都出不去了!”
左息泱顿时大惊:“糟了,太子殿下……”
赵淇从外头回来,刚要进王府,便听得身后有人唤道:“恒王留步。”
赵淇回头,便见到是行色匆忙的顾青岚,不由挑眉笑道:“顾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般行色匆匆的?”
顾青岚脸色有些不好,开口道:“还请恒王立即调兵入宫营救太子。”
赵淇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一沉,冷声道:“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随意调兵可是大罪,而况在皇宫里有谁会害我的大哥?简直荒谬!”
顾青岚听罢,忙道:“晋王已经入宫。我也是偶然听到晋王与人商议要在皇宫里格杀太子,取而代之的。”
赵淇有些将信将疑,随即却是道:“顾先生莫要乱说,二哥虽然。但是太子和二哥是亲生的兄弟,二哥又怎么会……”
顾青岚见赵淇有些说不进去,便叹道:“恒王若是不信,太子只怕就……”
赵淇冷哼,开口道:“不是本王不信,而是顾先生说的话未免太过奇诡。”
顾青岚只能够叹道:“既然如此,我便离开了。另外,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还请恒王尽快保全自身吧。”说罢,顾青岚便转身离开了。
赵淇看着顾青岚离开的背影,过了良久方才道:“来人,本王要去军中!”
史曰:新朝八年,隐太子因惧太宗才干,以秽乱宫闱为借口,召太宗入宫,欲将太宗格杀于玄武门。太宗为求自保,诛杀太子,负荆请罪。太祖甚慰,退位于太宗。而恒王至宫变结束仍未出现,不知所踪。
太宗登基,改年号为定邦。封聂氏为后,陈氏为贵妃,许氏为惠妃。于苑琼阁废墟上修建萃烟阁。
定邦二年,太宗斥责聂皇后,封聂皇后之女为息泱公主;同年,聂皇后自尽于萃烟阁,太宗立陈贵妃为后,另宠幸宫女李氏。
定邦五年,左筹易夺得桂枝,官拜大学士,青云直上。
定邦八年,息泱公主夭折,太宗迁怒大皇子与二皇子,将二人流放出宫,二人遂不知所踪。颜涛立下赫赫战功,太宗封其为辅国公。
定邦十年,李贵妃生下三皇子赵珹,陈皇后生下四皇子赵璠。
天色正好,春天已经来到了。
“父亲。”刚刚张开的女孩子走进了门,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父亲,明日我就要去京师了吗?”
坐在椅上的男人张开了眼睛,看向了那个女子,问道:“你可去见过你左先生了?”
女子脸上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笑道:“见过了,对了,父亲,兰夙跟我一道去吗?”
男人轻笑着开口道:“他今年才十岁呢,等再过几年,便让他去京师见你。”
女子点了点头,眸中现出了几分笑意:“好啊,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和兰夙聚聚。父亲,我现在就去准备了。”
男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女子转身离开,留下了一片寂静。
“这么久不见,原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了。”白衣青年走到了男人身边,笑道,“没有想到,你还是回到了江南。”
男人听到这里,不由笑道:“我原本就是江南人士。”
白衣青年垂眸,随即笑道:“也是,江南可比京师要平安多了。尤其是你们插手之后。”
男人脸上现出了笑容:“这句话,我也还给你。”
白衣青年的目光不由悠远起来,脸上也现出了笑容,仿佛预见了未来的事情:“那一定会是一场好戏。”
远方的杨柳才刚刚长出叶子,就像是这个新兴的皇朝,或许还要经过许多次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