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译在合同扔在自己脸上那瞬间,立刻惊慌的垂首,后背冷汗涔涔,明显感觉到一股来自裴尧身上的戾气,紧张的不断吞咽着唾沫,不敢答话,双手贴近大腿两侧,不敢乱动,生怕惹怒上司。
裴尧微眯着眼眸,看着连译默不作声的样子,眸光一凛,随即,移开视线,落在那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那里依旧摆放着没漠茶的照片。眸光温柔的看着照片中她那浅浅的笑容,心口那团怒火奇迹般的烟消云散,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动作轻柔的拿起相框,长指轻轻抚摸照片中她的脸部线条,就好像在品鉴一块精美无比的玉那般仔细,长指轻柔的从她那淡淡柳眉抚摸而下,最终定格在她那粉嫩的樱唇,眸色一黯,颤抖着唇瓣,嘶哑着嗓音说道。
“查清楚这个人是谁没有。”
连译闻言,微怔,后背一阵阵发凉,手心里全是汗水,脸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滴滴豆大般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而下,滴落在地面上晕染开来,几秒后摇了摇头,屏住呼吸,心惊胆战的说道。
“我们询问房东才得知,这个人是通过电话联系他的,彼此都没见过面,而且房东还说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好像经过了处理,很嘶哑,听不出原来的声音,无法分辨是男是女,而我们通过调查信号只得知电话是来自韩国,就在我们打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电话是空号。”
裴尧听着连译说的,微眯着眼眸,深邃如潭的眼眸波澜不惊,眸底暗潮涌动,脸色却逐渐转冷,有着立体的五官线条尽显阴冷,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薄唇轻启。
“连译,给我订一张飞往韩国的机票,要现在的。”
连译闻言,点头,微微欠身后,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去,缓缓将办公室的房门阖上,偌大办公室独留裴尧一人。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在T市机场门前停了下来,裴尧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勾勒出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大衣下,同样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裤紧紧包裹着他那结实修长的长腿,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只露出那高挺的鼻梁和那寡情的薄唇,屹立于来往的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周身萦绕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令机场不断来往的人群难以忽视,却又望而却步,只敢远远注视。
这时候,一个全身包得密密实实的人单手推着行李箱朝机场走过来,另外一只手拄着怪站,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而且脸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看不清脸部轮廓。只见那个人推着行李箱与裴尧擦肩而过,在即将走过去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肩膀撞了下他的肩膀。
裴尧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就往右边倒去,瞳孔一紧,就在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及时站稳了脚跟,下意识的望向机场门口。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那个撞他肩膀的人,机场门口到处都是推着行李箱,全身包得密密实实的人群,而想要在这里面找到那个人谈何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感觉那个人在与他擦肩而过那瞬间看了他一眼。
那道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阴寒。
而这种阴寒却又夹杂着愤怒。
不对,不是愤怒,是怨恨。
这眼神给他带来的感觉,相比几小时前在停车场中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难不成是真的有人一直在跟踪他。
机场内,那个刚刚撞了裴尧肩膀的人缓缓从墙后走出来,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将脸上的墨镜微微抬起,却没有摘下。那双清澈冷冽的眼眸暴露在空气中,那双眼眸波澜不惊,眸底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宛若一滩死水那般沉寂,冰冷,眼眸紧锁那站在人群中的裴尧,迟迟没有移开。
“该登记了,漠。”
这时候,一个同样拄着拐杖的男人忽然站在那个偷窥裴尧的人身后,平静淡漠的语气冰冷,可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脸上同样戴着一副墨镜,只露出那刚毅,冷峻的脸部线条,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完后,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微怔,方才想起来她的情况,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缓缓牵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下写着什么,似在说着什么。
那个被叫做漠的人就好像没有听见那样,转过身牵着男人的手往登机口走去,不时冷声提醒男人前方的道路是怎样的,不时停下脚步,似顾忌到了男人身体的不方便。
男人似察觉到周围人看向自己那怪异的眼神,只觉自己的脸颊微微滚烫,抿了抿唇,缓缓攥紧手心中的小手,在她转过来的时候,松开她的手,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似在表达着什么。
他现在做的是手语,是为了方便漠能够看懂才去学习的。
而他想说的是,漠,其实我可以一个人走的。
他虽然失明了,但是走路的话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都过了五年时间了。
他早就适应黑暗了,能够独自一人在宽敞的马路上行走。
上天对他还算仁慈的,为他开了另外一扇心灵的窗户。
让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继续有幸的存活。
那个被叫做漠的人眸光紧锁他的双手,似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将脸上的墨镜完全摘下,冷冽如冰的眸光紧锁那张俊脸,宛若三九寒冰般的女声从喉间溢出。
“你,我来照顾。”
话音落下后,丝毫没有理会男人会是怎样的表情,牵着男人的手继续往的登机口走去,而那两人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完成后一切登记程序的裴尧刚踏进机舱,便在左手边的位置上发现了在机场门口撞自己肩膀的那个人,垂首,看着那张戴着口罩和墨镜的脸,见那个人一直看着手中的报纸而将他漠视。眸光一凛,一股怒火,不知为何控制不住的在胸口燃烧着,迈开步伐准备往那个人身边一个空位坐下的时候,一股力量却蓦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令他动弹不得。眼眸危险一眯,眸底隐隐闪烁着烈焰,暗暗咬紧牙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在看到阻拦自己的是一个陌生男人时微微挑眉,冷声道。
“放手。”
男人对裴尧说的话置若罔闻,掌心稍稍用力,便将他推开,随即,拄着拐杖往那个人身边的空位走去,找寻着座位,随后缓缓落座。
裴尧看着那个男人怪异的动作,蹙眉,眼眸一黯,眸光紧锁那张面孔,隐隐猜出这个男人是盲人。良久,移开眸光,眸光紧锁那张戴着口罩,墨镜的脸,深邃如潭的眼眸一望无际,能够吸尽万物。盯了几秒后,缓缓移开视线,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不语,迈开长腿,往自己的位置走去,落座后跟空姐拿了一份报纸仔细阅读着。
坐在男人身边的那个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缓缓将自己脸上的伪装卸下,露出一张清冷的精致小脸以及一头乌黑的长发,精致小脸面无表情,白皙的肤色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漠茶微微转过头,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坐在椅子上专心阅读报纸的裴尧,微眯着眼眸,眸光冷冽如冰,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暗暗攥紧成拳。
五年前,她没死。
五年前,就在炸弹即将爆炸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及时打破了窗户,抱着她跳入飞机下面的海水。
她因此侥幸得救,不过遗憾的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她的半边脸却毁容了,也失明了,就连耳朵也……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救自己于危难的人竟然是诺贝尔医学奖的得主,池申旭。
对于这个名字,她很熟悉,曾经在电视中看过几次。
是一个医术十分的精湛,传说是活着的华佗。
不过是韩国版的神医华佗。
可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为自己做了一场皮肤移植手术,让她的容貌回到最初的模样。
即便如此,有些伤疤还是难以去除。
至今为止,一小块浅紫色的疤痕还出现在她右边额头处,有点难看。
而她之所以能够重见光明,听当时的护士说是因为池申旭把他的眼角膜捐献给了自己。
得知这条消息的她当场就愣住了。
不明白,对她这样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她问他了,可回答自己的答案却是她意料之外。
他说,因为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责任。
漠茶想到这里,眼眸一黯,眸底尽是痛楚,移开眸光,再度将口罩和墨镜戴上去,转过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池申旭,眼眶渐渐泛红,眸底蒙上一层水雾,喉咙酸涩不已,嘶哑着嗓音说道。
“申旭,谢谢你。”
池申旭闻言,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心口微微触动,低沉暗哑的笑声从唇间溢出,在空气中摊开手掌,不断比划着。
漠茶看着池申旭的动作,瞳孔骤然一阵紧缩,眸底闪烁着点点泪花,一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滑落而下,闭紧唇瓣,压抑着哭声。
他在自己手心写的是。
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阳光,替我照亮前方的道路。
而我,就做你的耳朵,你必须帮我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原来,他们都是彼此的依靠。
彼此的世界的依靠。
她眼中的世界是安静的,无声的。
而他耳中的世界却是明亮的,温暖的。
彼此都起到了互补的作用,不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