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交替传译会议是软件行业,筱安大学专修计算机,准备起来倒是轻松了些。
兰书本来安排她在她这里休息,想不到派对上会有这出儿事儿。
筱安周日晚上收拾好了随身物品,顺便用兰书的电脑查资料。
兰书特别给她送咖啡过来,顺便想和她闲聊几句。
兰书在屋里转了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最后还是挠挠耳朵,问她,“筱安,你和副总,Jason,是不是很早就认识?”
筱安并无意相瞒,只是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不想再来赘述他们之间已经过去的关系,这时被兰书问起,她点头说是,这些日子,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消化着这份不明不白消逝的爱情,还真是没跟人提起过。
“是,我和他已经认识了28年了!”
兰书大惊,嘴巴张成o型,“你就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
“是被遗弃的青梅竹马!”
“遗弃?怎么回事?”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总之,许多年前,他一声不吭地走了,一走五年,再见就是前段时间,我来你们久航顶替别人的那次翻译,之后,就是大家看见的这样。”
“你可真够能忍的,瞒了我这么长时间,你真行啊你!”
“不是我有意要瞒你,而是我真觉得一段已经过去的事儿再拿出来说就显得有点念念不忘了,这不是自作多情吗?”
“NO!绝对不是!我闻到了暧昧的味道,嗯……可是游医生怎么办?哎!真头痛!被太多人来爱,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都已经过去的事儿了,何苦再来纠缠?”
“可是,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解除,他就没跟你解释吗?据我所知,他在公司里的口碑挺好,我一直顽固地认为,一个人的事业做得好,肯定先要做好一件事,就是做人,虽然我认识他不久,可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起码懂得体恤下属,做事干脆,而且他是个,是个比较善良的人……”
兰书想起之前久航传开的消息,说这位帅气的副总不但人帅,心眼儿也好,在公司里收拾卫生的阿姨对他印象也非常好,每次收拾垃圾,电梯里难免被一股酸臭的垃圾味儿填满,副总有时候看见她们搭乘电梯,不但不讨厌还主动帮她们推垃圾车,并且和她们拉家常聊天!非常亲民,总之,从他来以后,他的形象一直高大,到现在都已经金光闪闪了。
筱安不置可否,乔睿东是什么人,他怎会不清楚,她认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乔家从老到小,本分善良,乔睿东虽然性子急,嚣张跋扈,可心是好的,过去和他一起上学路上遇见要饭的,筱安没钱给,乔睿东就塞给她一块钱,让她给。
“我没说他是个坏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也很优秀,他不是富二代,能有今天,是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的,可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不否认他善良,不否认他能力出众,可也有人早和我说过一句现在看来非常正确的话,他好是好,可不是留给我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从小他就招人喜欢,特别是女孩子,他随时可以和他的女朋友们说再见。感情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虽然我还是没能保住和他的友谊,最终傻乎乎地喜欢上了他,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失去他了,爱情不长久,是我亲手把他弄丢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了别人!至于现在再来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历史已经不能改变了。”
兰书皱着眉头听完了她的论述,“你别说这些理论了,我就问你一句,你还爱不爱他?”
筱安握着咖啡杯,一口一口地喝完它,“我们俩已经过去了,而且我并没有打算重新开始,爱不爱又能怎样?爱情能当饭吃吗?”
兰书摇摇头,不赞同,把筱安已经空掉的咖啡杯也抢过来,“你啊你!如果我和你一个想法,我也不会再婚了!你这个死脑筋!你们俩互相爱慕,还有什么不能逾越的,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文艺女青年,整天在日记里写呀写,就能写出个男人吗!还有啊!你看看你的眼睛,昨晚哭了多长时间啊?肿成灯泡儿了都,爱情不能当饭吃,也不值得你这么折磨自己,我看你再这么下去就要精神分裂了!”
兰书一边说,一边绕到电脑后面,趁筱安赶过来阻止之前关了电脑。
“这是我家,我说了算,你给我上床睡觉去,几点了,还工作?你嫁给工作得了!”
筱安苦笑,兰书这个直肠子,什么事到她那里就都变得简单易懂了,是啊!偶尔放空一次,又能怎样?
筱安和乔睿东搭了同一班飞机到深圳,下榻同一家饭店,住宿饮食照例还是由久航负责。
筱安头次坐了商务舱,她知道,这是沾了乔睿东的光,他就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
筱安从上飞机就不说话,戴上眼罩睡觉。
她对飞机一向有点恐惧,飞机快落地的时候遇上气流,机身颤抖地厉害。
她下意识地手握扶手,指节泛白,使了挺大的劲儿。
后来开始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乔睿东知道她下了飞机就要工作,不想影响她的情绪,便不与她交谈,只是安静地坐她身边看杂志。
她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这会儿遇上气流,她有点紧张,手使劲抓着扶手。
乔睿东想也没想,放下杂志,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凑到她耳边说:“别怕,只是气流,一会儿就过去,放松。”
手被他握着,她的视线由眼罩罩住,这种茫然被他拉着的感觉,竟然有些踏实,竟然让她有了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
小时候,拉着她一起过河的,就是这双手。
小时候,拉着她一起上学的,就是这双手。
小时候,她洗完头,为他擦头发的,就是这双手。
小时候,为她出头打架的,就是这双手。
……
太多太多的感受,从他这双手传过来,她竟有些贪恋这一时的软弱,她沉默着,让他握着,终于有了倦意,头一次在飞机上,安然入睡,并且做了个梦,梦见那个雪地里的晚上,他骑在她身上,质问她的样子。
睁开眼睛时,飞机已经落地。
有人轻轻推她肩膀,摘了她的眼罩。
一睁眼就看见乔睿东。
梦境和现实交替几次,她垂下眼皮,视线刚好落在自己的手上,手里的温暖来自他,她还注意到她的腿上盖着一条毯子,上身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筱安刚刚睡醒,“铁甲”还没来得及披上,眼神中有可疑的避让和不自在,她拿回自己的手,说:“谢谢。”
他微笑说:“你早说怕飞机,就不给你买飞机票了。”
“这怎么好?我不想搞特殊。”说话间她已经站起来整理衣服。
他坐在她外头的位置,没有让路给她,“起码先让我知道,好有个准备,现在好点没有?”
筱安点点头,“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她的确没有害怕,第一次坐飞机睡这么熟。
乔睿东看他脸色还好,最重要的是眼睛里有了点儿不一样的地方,也满意地点点头,和她一起下飞机。
筱安落地开了手机。
立时游子浩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子浩,我刚下飞机。”
“小心!”
乔睿东在她前面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拉向自己,前面几个人跑过来,差点撞了她。
筱安看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谢谢,外头来接机的人已经到了。
这人筱安也认识,是她曾经给作助理的一个美国人,Paul。
筱安匆匆对游子浩道别,“子浩,我先挂了,有事。”
“好,你先忙,有事打我电话。”
游子浩挂断电话,电话里乔睿东的声音非常清晰。
这会儿诊室里又有人拎着片子进来,这病人患了癌症晚期。每天这样愁眉不展来看病的排起长龙,能来这的基本都是大病,见惯生老病死,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住宾馆的时候,筱安和乔睿东住隔壁房间,她怕和他再度交锋,进了房间就立刻关门,开始准备工作相关事宜,并在门口挂了牌子,请勿打扰。
她的心墙比较坚固,可也不是绝对的,现在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工作,防止自己去想那些不切实际只能让她头痛的问题。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次深圳之行,到底把她和乔睿东的境遇打破,她的心墙土崩瓦解,她的冷静理智,尽数退去,她和他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此时的筱安并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正埋在电脑前找资料。在工作面前,她有绝对的自信,也从不迷茫。虽然大学毕业以后,筱安和其他人一样,曾经陷入过迷茫状态,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同学考研的考研,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最后在外头企业里混的人已经很少了,家长都希望孩子能有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小孩儿。
筱安不是没尝试过,她参加过几次公务员考试,可对着那些考题,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做了几道就扔一边儿了,她想来想去都觉得,公务员那样喝茶看报的生活不适合她。
于是,她又开始海投简历。
那个时候,乔睿东才刚开始消失。
他和她在宾馆房间里那样了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打他电话永远关机,发邮件永远没回音,问他朋友,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家搬哪去了,奶奶也是根本想不起来。总之,她和他的联系彻底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