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这孩子还一直在替自己着想。
这样的老婆，容若为什么还不待见呢？
她真是想不明白了。
门外一阵响动。
纤紫回头，才看到容皓在门外微笑着。
“你们谈完了？”他竟是在外面听了许久。
纤紫脸一红。
让儿子听到这些女人事，作为老思想的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她掩饰地站了起来：“啊，容皓，你来了？”
容皓这才走了进来：“是呢。拍完戏了，我来看看，然后才回去休息。”
翩翩趁机道：“妈，容皓有司机的，让他送您回家去。您昨晚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回家休养休养去。我自己一个人能成。”
容皓也摸了摸鼻子笑道：“再不行，也有我和大哥嘛。妈妈，不要太辛苦了。”
纤紫隐隐觉得不妥。
只是挂心着家里的纳兰宣，才勉强答应了。
容皓立马打给了司机，让他把车子开过来，纤紫一边叮嘱翩翩不要碰到冷水，一边被容皓半推半送地让出了门。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容皓才回到翩翩床头，坐在了床沿，温柔地凝望着她：“今天好些了么？”
翩翩点头，挣扎着要坐起来。
“抱抱孩子吧。”她眼里有渴望。
容皓显然和容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笨手笨脚地抱起了孩子，手没有按到位，软趴趴的孩子在他手上简直无处可以着力。
翩翩自己也不是很熟练，两人一通手忙脚乱的，把宝宝都给惊醒了。
孩子眼睛没有睁开，就哭得肝肠寸断，尖锐的哭声响彻整间病房。
容皓耳朵一震，简直怀疑自己要被女儿给吵聋了。
“她昨天哭声还尖得跟只小猫一样！今天吃饱了，就哭得这么有劲！”翩翩假嗔了一句。
容皓僵硬地把孩子托在了手上，不过50厘米长的孩子小手小脚踢蹬着，还好力气不大，否则从他手上翻滚下来也是可能的。
翩翩看着都捏了把汗。
“放下来吧，我来。她可能是尿尿了，不舒服。”她伸手要去拆纸尿裤。
容皓拨开了她的手：“我妈刚才才说，不能让你的手碰到冷的。我来吧。”
他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嘛不是？
在翩翩的指导下，他手脚僵硬地拆开那结构貌似很复杂纸尿裤，说时迟那时快，宝宝的一股尿尿就从屁屁里射了出来，笔直地射到了容皓的脸上。
那味道，真叫一个酸爽！
容皓又烫又臭，哇啦咧地叫了起来。
翩翩受不住了，一手包住孩子，一边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你还笑！”容皓委屈极了。
老天，那淡黄色的童子尿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他身上穿着的限量版名贵衣服都被滴了个正着！
这还能穿吗？！
他一边脱下衣服，一边捏住了鼻子，冲进了洗手间里。
翩翩一边笑一边道：“别急嘛，这是你女儿给你的礼物呀。”
她拨了拨孩子的脸颊。
宝宝嘘嘘了之后，显然舒服多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在床上踢蹬着小脚。
翩翩给孩子换了新的尿片，穿好了裤子，放回了床上。
忙完之后，洗手间里那拼命洗刷自己的男人还没能出得来。
这一洗，起码要一个小时。
翩翩等到都快睡着了，容皓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至于吗？”翩翩还是想笑，“我昨天还让宝宝弄了满手便便，也不觉得臭啊。”
容皓撇了撇嘴：“翩翩，你变了。”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我当然变了。”她凝望着他，眼底是一片深邃，“而且，变得很厉害。”
他眼里有迷惘。
“我知道。要换以前，你怎么会对我妈妈说那样的话？如此体贴，如此令人感动，我都……”他停住没有再说了。
那样善解人意的，绝对不是以前他所认识的慕容翩翩。
那个只会索取，只会耍小孩子脾气的慕容翩翩，绝对也没有此刻如此温柔的眼神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吗？”她的声音低柔了几分。
容皓垂下了眉：“是，是因为我大哥吗？”
“不。”她摇头，“是你。”她悲伤地笑了，“容皓，我希望你开心，所以，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去对你的家人好。我知道，你爸妈其实是想见到你，所以我卯足了劲学做菜，组织聚餐，为的，就是让他们和我自己，见你多一面……”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来。”
他别开了眼，掩起了满眼的伤痛：“我若去了，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你和我大哥的恩爱？”
翩翩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指：“容皓！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你带我走吧，带我和孩子走吧！”
容皓无奈地回望着她：“那你和我大哥的婚姻呢？我和我大哥的关系呢？我跟我家人的关系呢？”
三个反问，把他内心的一点挣扎和勇气都打散了。
他以为，爱情早就在得知她嫁给自己大哥之后，从他心底被连根拔去了。
可是，却不曾想，那颗萌芽，现在却在他面前鲜活地摇动着枝桠。
他没有想到，她的“背叛”竟然是被自己大哥如此胁迫……
一边是曾经所爱，一边是骨肉至亲……
他怎么选择，都会毁了其中一边！
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蹲了下去。
她从床上快速地挪了过来，抱住了痛苦的他。
“我不逼你。”她眼泛泪光，“不管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忘记你。我尊重你。你就允许我，在一边偷偷爱你，可好？”
他咬住了下唇，用力地浑身发抖。
她拨开了他的唇，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他被咬出血的唇瓣，怜爱地探出舌尖，舔去那点点血痕。
“如果他想碰我，我会抵死反抗。所以如果哪天，你知道我死了，请你在我墓前献上一束我最爱的香水百合。我就能知道，你已经来看过了我……”
她被他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她泪如泉涌。
“翩翩……”他痛苦难当，“你等我，可好？”
无论大哥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可以接受！
如果纳兰容若想折磨他们，那确实的，这个目的，他已经达到了！
“我去找大哥谈判，把一切摊开来讲！”他目光炯炯地跟她对视着，“哪怕他要收回曾经帮助过我的一切，我也都在所不惜！”
“不！”翩翩却惊慌了起来，“你不能让他知道，你知道了这一切！”
她怜爱地抚触着他的脸庞。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大哥。”她的泪缓缓垂落，“他身后，还有你的父母。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影响到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甚至和整个家族决裂！”
她偎依在他怀里，轻轻地摩挲着他宽阔的肩膀：“我都想好了。我会很努力地让他更讨厌，更讨厌我，不惜鱼死网破，和他离婚！只要我离婚了，我可以带走我们的孩子，找一个地方，安静地住下来等你。”
“你爸妈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我也不要名分。甚至，我可以当你隐形的情人。只要你心里有我！一辈子，我都能等！”
翩翩刚说完，就被他用力地紧紧拥住了。
他抱得那样紧，就好像要把她嵌入到他身体里一般。
她没有喊痛。
她两片干涸的唇瓣就像有引力一般，牢牢地把他的双唇给吸附住了。
如此委曲求全的翩翩……
如此令人怜爱的翩翩……
纳兰容若，你怎么舍得伤害她！
他眼泪已经夺眶，两人紧紧地相拥着。
直到他平复了呼吸，才道：“明天，你应该就要出院了吧？”
怀里的人身子一震，最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他咬牙，“你在家里住，我也回去住！我要天天看到你，看到孩子！”
她泪流满脸地点头了。
“别让妈妈起疑心，我不想妈妈难过。”她哽咽着道。
“好。”他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回去吧。别等会有人来。”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推了推他，“到时候就水洗都不清了。”
他难舍地摸着她的脸庞，又最后亲了亲孩子。
“明天我还来。”他低低地道。
“明天，我已经回去了，你那么忙，就别老是奔波了。”她像任何一个贤妻良母一般，替自己心爱的男人整了整衣领，目送着他离开。
门咔哒一声，被带上了。
屋里是一片寂静。
翩翩缓缓地移动着身子，来到女儿的摇篮前。
刚才脸上的悲伤就好像被什么吃掉了一般，此刻，翩翩的唇角笑意得意得刺眼。
她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忽然笑出了声。
“纳兰容若，你不让我好过，你以为，我会让你舒服过日子？”她眼睛都笑弯了，话语里的阴狠却和脸上笑容的甜美极度不相称。
“你们纳兰家，欠着我们的，慢慢还吧。”她越笑越甜，“孽种，你也是姓纳兰的！”她的手探向孩子的脖颈。“如果不是你还有用……”
她的眼神凌厉，“我就想把你给彻底杀死！纳兰容若和纳兰容皓都那么重视你，小宝贝，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如果你死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地精彩！”
孩子在睡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薄薄的菱形小唇微张着，唇角的笑容甜美可爱。
只是，她没有唤起眼前母亲的怜爱。
一个从肚子里就沦为工具的孩子，也不配得到妈妈的爱！
孩子从医院一回来，就连同婴儿床，被搬到了楼上。
翩翩的奶水非常少，一天喂一顿，孩子都不够吃。成天饿得哇哇直哭，她也不喜欢喝妈妈的奶水，一挨近翩翩的胸前，孩子的小脑袋就直往旁边转开。
纤紫可伤脑筋了。
猪脚花生汤，番茄小鱼汤，各种催奶食谱都被纤紫用尽了。
奶水是稀稀拉拉的有了些，可孩子就是不爱喝，不到两天，小脸饿得瘦了一圈。
纤紫可心疼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急得不行，“在医院里，孩子还是有吃奶的，怎么现在，一口都不肯吸了？”
容若摊了摊手。
“是不是奶水的味道有变化了？”纤紫眼睛一亮。“会不会她回家里之后，吃的东西不同了，所以奶水不一样了？”
容若唇瓣张了又合，决定还是别开口了。
母亲以为是冲奶茶？
还有草莓味和巧克力味？
“容若，去，试试看，如果味道不对，我们换食谱！”
容若撇了母亲一眼：“不要。”
“什么不要！”纤紫使劲推他，“是你自己的老婆，吸一口试味道怎么了？你女儿又不会抗议你抢她口粮！”
容若揉了揉眉端：“妈。既然孩子确实抗拒，就让孩子喝牛奶好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翩翩一眼，“翩翩也在月子里，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把孩子搬到楼下，您辛苦点，替我多照顾孩子吧。”
纤紫念念叨叨的：“呃，这个也不辛苦，只是孩子不能吃自己妈妈的奶，总归是对孩子不好的……”
“改喝牛奶吧，也一样有营养。”容若抱起了孩子，孩子饿得哼哼唧唧的，到了他怀里，才算安静了些。
纤紫的四个孩子都是母乳喂养的。
容若就手把手教她怎么冲牛奶。
孩子一碰到奶瓶，就凭着本能咕噜噜地喝着奶。
纤紫模仿着他喂养的方式，在自己怀里比划着。
“我白天要上班，晚上就我来带孩子吧。”容若微微一笑。“孩子是我的，我总该尽些力的。”
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
纳兰归蕊。
小名就叫蕊蕊。
名字蛮好听，只是不像仲文一样，笔画和寓意都有经过名家占卜和策划。
名字是容若提出来的。
纤紫觉得有些奇怪。
归？从何说起？
蕊？何处来的三心二意？
只是，容若的话，现在在全家眼里就是最有分量的。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女儿，纤紫和纳兰宣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孩子的婴儿床放在了容若的房间里。
白天是月嫂和纤紫在照顾着。
晚上，孩子就和容若睡在了一起。
纤紫很心疼。
好几个晚上，都特别想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容若却拒绝了。
“妈妈白天要照顾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晚上孩子会哭的，等会吵到爸爸就不好了。”
纳兰宣轻咳了一声：“我晚上也可以帮下忙的……”
“您跟我去医院做检查，就算给我帮忙了。”容若瞪了他一眼。
孩子在容若的怀里安静地睡着，容若给她搭上一条小薄毯。“明天休息，我带宝宝出去溜达。”
“她是你孩子，你自己决定吧。”纳兰宣倒也开通，只是，他补了一个但书，“孩子出生的事情，你跟沈婉说了没有？”
容若看了父亲一眼：“爸爸是什么意思？”
纳兰宣在他身边坐下，忽然叹了口气。
“有时间，多多培养感情也是好的。”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楼上，“孩子有奶就是娘。既然连奶水都没有了……”
纤紫推了他一把：“死老头，你说什么呢！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翩翩孩子才生下没多久，你要儿子带蕊蕊跟谁培养感情去？”
纳兰宣瞪了她一眼：“女人家家，你知道个屁！”
“我只知道，别人待孩子再好，也终归比不上孩子的亲娘！后妈，人心隔着肚皮呢！沈婉自己肚子里也有个孩子，过几个月也要出生了，你们别天真了，谁会疼别人的孩子不疼自己生的崽？”
纤紫难得如此坚持，两个男人都默默地看着她。
她擦起了眼泪：“如果不是想着，后妈会虐待我的四个孩子，我早就……早就跳维多利亚港去了！这种日子，能过的吗？！”
一个女人，嫁到了夫家，却没有得到丈夫的疼爱。
像只母鸡一般，一个劲地生小孩，疲于奔命于孩子和家务之间，还要被丈夫心情不好的时候拳打脚踢……
如果不是为了四个孩子，她想她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容若单手抱住孩子，一手拥住了母亲：“妈妈。你别难过。”
“我难过！”她哭得鼻头很红，“我儿子过河拆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准备着和翩翩离婚！沈婉是还行，可是，对孩子来说，只有亲生的妈妈才最贴心！你会让孩子恨你一辈子的！”
容若默默地听着母亲的训诫。
等把母亲劝进了房，纳兰宣坐在沙发上才缓缓地道：“别听你妈的。头发长，见识就短！”
容若淡淡地撇唇，唇角却有一丝苦涩：“爸爸，我是打算离婚，但未必能和沈婉走在一起……”
“男人是这样说话的？”纳兰宣抬头瞥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以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勇气和坚持去了哪里？”
容若动了动唇。
“别管她身边还有什么人。”纳兰宣站了起来，头还是有些发昏，但是他没有在儿子面前表露出分毫，“你要退缩，当我纳兰宣的什么儿子？！”
容若点了点头。
“爸爸，我知道了。”
他踱到房间门前，临打开门前，忽然回头对儿子笑了：“你妈反对，不要紧。爸爸能让她听话。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