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天空早晚会放晴，没有哪个雨天会持续到世界末日，就像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可能从不争吵。好梦总有一天会清醒，伤口无论多深，只要还活着，就有愈合的那一天，疼痛不会蔓延一辈子那么久，就像你在走向我的路上，迟到的时间，不会是永远。
01
“小优，你没事吧。”杜鹃一脸错愕地望着夏小优，“怎么忽然这么说？我完全听不明白啊，曾经的夏小优什么的，难道和现在的不一样？你是双重人格？”
“你想多了。”夏小优被杜鹃的话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啊。”杜鹃听得莫名其妙，“拜托说人话好不好！”
夏小优笑了笑，缓缓说：“那么杜鹃，说说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吧。”
杜鹃在夏小优床上坐下来，双手搭在夏小优的肩膀上，想了想说：“很文静，很温柔，话不多，很细心，有耐心，做事情很靠谱儿。”
“还有没有？”夏小优眨了眨眼睛，问道。
“嗯……”杜鹃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太跟人计较，性格很温和，几乎没吵过架，很懂礼貌，有一股文艺小青年的感觉，就是那种小忧伤，眉头总是皱着的感觉。”
“把你说的这些性格，全部反过来，那就是曾经的夏小优。”夏小优平静地说，“真正的夏小优。”
杜鹃努力地想象了一下：“没有办法想象啊，反过来，岂不是脾气火爆，做事冲动毛躁，横冲直撞不顾后果，大大咧咧像女汉子那样？”
杜鹃说完，已经有些目瞪口呆了，看到夏小优竟然还点了点头，她更加不可思议了：“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夏小优笑着说，“以前的我就是那样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将曾经的自己全盘否定，于是曾经的夏小优，就变成了现在的夏小优。”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到曾经的那个样子？”杜鹃还陷在惊讶之中，大概她要好长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
夏小优沉默了一下，说：“未必会回到那个样子，只是不再逃避那样的我自己，总要学着去面对一些事情，一味地封闭自己，我害怕有一天，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
“是不是因为洛叶。”好一会儿杜鹃才开口问。
夏小优轻轻点点头：“对，大概是因为他又一次站在了我面前，让我知道曾经的错误并非不可挽回，那么面对过去，也就变得不再那么艰难了。”
夏小优说到这里，索性将她和洛叶的那段过往，缓缓地说给了杜鹃听。
一直以来，杜鹃拿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已经不想再对朋友有什么隐瞒了，而且有些事情，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舒服多了。
杜鹃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夏小优和洛叶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说，你和洛叶，真的只是一起长大的很好的朋友。”杜鹃喃喃说着，那个时候夏小优和洛叶还有苏良欢牵扯不清，风言风语的，听得多了，连杜鹃都忍不住开始怀疑，夏小优和洛叶之间到底有没有暧昧。
“怪不得你没有办法放着他不管。”杜鹃此时十分理解夏小优。
“我承诺过，只要洛叶他还活着，我就一定会保护他，他活多久，我就保护他多久。”夏小优说，“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站在洛叶面前，像个男孩子一样保护他。”
杜鹃叹了一口气，之前夏小优跟她说起曾经的自己，她还不相信夏小优会是那样的性格，不过本该属于被保护的女孩子，却要站在一个男孩子面前去保护他，那么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一定不会是温和柔顺的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杜鹃犹豫了，她本来十分看好夏小优和苏良欢在一起的，但是夏小优和洛叶之间那么沉重的过去，又怎么可能是轻而易举就能舍弃的？
就算夏小优还没有来得及喜欢洛叶，洛叶就离开了，但是洛叶现在回来了啊，那么一旦过去的情感与现在接轨了，夏小优还是有可能喜欢上洛叶的吧。
“什么怎么办？发生了的事情我不会忘记，我会全部记在我心底，但是有些人，有些感情，只适合留在回忆里不是吗？”夏小优淡淡地说。
杜鹃愣了愣，她一时间没明白夏小优话中的意思，但她很快转过了弯来，夏小优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洛叶有什么结局吧，对夏小优来说，洛叶是一段过去，这个过去她曾经费尽心机地要遗忘，她说要面对过去的自己，很可惜，她并没有打算将已经沉淀了的那份感情再次打捞起来。
“因为你喜欢苏学长吧。”杜鹃忍不住问。
“不算吧。”夏小优笑了笑，“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不再原地踏步，为了自己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为了自己能接受不一样的自己。
那一晚，夏小优做了个梦。
梦里边仍旧是开到沸沸扬扬的紫藤花，在紫藤花下架着一架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少女，她平静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夏小优。
没有洛叶，没有苏良欢，没有大雨，甚至连天空的色彩都是模糊的。
唯一清晰的，只有少女耳边别着的那朵红玫瑰，透着血一样鲜艳的色彩。
“好久不见。”秋千静止不动，少女的长发落在了肩膀上，她说，“夏小优，决定了，就不许反悔啊。”
夏小优静静地看着她，好久好久，她微笑起来：“不会反悔了。”
秋千架上的少女，是年少时的她自己，被她全盘否定的，她自己。
02
因为距离钢琴大赛没几天了，夏小优花在练琴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再见到苏良欢，已经是几天以后。
周三下午是社团时间，全校都没有课，夏小优自然是要去琴房的，因为临近比赛，学校还专门派钢琴师来辅导夏小优，希望能帮她更加进步一些。
天气已经稍稍有些凉了，出去需要穿一件薄外套，夏小优将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辫，拿着钥匙就出了门，走到琴房门口的时候，看到苏良欢正站在走廊边上，明显是在等着她。
隔了这些天再见苏良欢，夏小优的心情略显微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正视了自己的原因，那种负面情绪少了很多。
“嘿。”夏小优笑了笑，主动招呼了一声，“找我？”
苏良欢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夏小优的脸上，几天不见，他觉得眼前的夏小优，跟之前的夏小优有些不一样。她的眼底少了那份忧悒，多了坚定和开朗的感觉。之前她喜欢披着长发，看上去安静乖巧，但今天她扎了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透着一股活力四射的感觉。
“进来吧。”夏小优转身开了琴房的门，来辅导她的钢琴师还没有来，她看了下时间，“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苏良欢有些不太习惯夏小优忽然的转变：“那天，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来问我这个问题？”夏小优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啊，好吧，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我不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感觉，就当你是喜欢吧，只不过你喜欢的那个乖巧安静的夏小优，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苏良欢眼神一颤，“不是就在这里吗？”
夏小优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他晃了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夏小优，横冲直撞，冲动任性，脾气还不是很好，直来直去的，什么事情都不会藏在心里。这是曾经的夏小优，也是现在的夏小优，你喜欢的那个夏小优，已经不复存在了。”
苏良欢愣在了原地，怪不得他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夏小优，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么苏良欢。”夏小优目光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面对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苏良欢迟疑了，或者说茫然了。
最初的最初，他喜欢的夏小优，是那个眉目间藏着忧愁的安静少女，那么干净美好，他喜欢的，是那样的夏小优，可是现在，在他知道夏小优喜欢她之后，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夏小优，跟最初的那一个，完全不一样了。
喜欢吗？不喜欢吗？苏良欢他自己都已经不知道了。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做的事。”夏小优缓缓地说，“以前的我或许不会承认什么，但是现在的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这就是我，真正真实的我，你要不要喜欢，你要自己想明白。”夏小优说完，转身走到钢琴前，不再看苏良欢，开始单手弹着简单的调子练手。
苏良欢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接受这个事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想他需要静一静。
从琴房出来，走入秋天的太阳之中，苏良欢这才慢慢回过神来。那天晚上他和夏小优通过电话之后，他就料到再次见到夏小优，一定会发生点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但他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小优还是夏小优，只不过性格脾气变化了而已。可是一旦性格变了，那么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
明明夏小优说她喜欢他，但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却迟疑了呢？
苏良欢准备回寝室，却看到洛叶靠在寝室大门外的法桐树干上，他脸色有些白，看上去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苏良欢挣扎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将过去的夏小优找回来的，是洛叶。
这个属于夏小优过去的人，却用这么强硬的姿态出现在他们之间。
“喂。”苏良欢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洛叶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苏良欢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事，感冒了而已。”
苏良欢眉头皱了皱：“不去看校医？”
“不用了。”洛叶抬手擦了擦额角，他走到长凳上坐下，回头看着苏良欢，“既然这么巧遇到了，那就坐下聊一会儿吧。”
苏良欢想了想，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洛叶看着苏良欢，冷不丁地说：“你去见过夏小优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良欢语气有些不太友好。
洛叶耸耸肩，笑着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别想太多，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苏良欢嗤之以鼻，“没有恶意的人，不会一出现就宣告要抢走小优，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恶意。”
“就算是这样吧，无所谓你怎么想我，只要能让小优快乐，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洛叶说。
“你能为她做什么？”苏良欢冷冷地说，“一直以来，你有没有想过，小优是个女生，女生应该是被保护的存在，但是面对你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被保护过，唯一一次你保护她，还让她彻底否定了自己。”
“既然已经否定了那个保护别人的夏小优，为什么不让她安安心心地就当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女生？洛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么多年后才出现在小优面前，我只知道，你是保护不了她的。”苏良欢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看着洛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可以，我可以保护她，将她保护得很好。”
“但是你不能让她快乐。”洛叶耸耸肩说，“我的确不能保护她，但是至少，曾经保护着我的那个夏小优，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过去的夏小优的确不温柔不乖巧，但她至少快乐。”
苏良欢张了张嘴，他发现他无法否认不能辩驳，是啊，他遇见夏小优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快乐了。他喜欢她的忧悒神色，却从未想过，那样的夏小优，其实一点都不快乐啊。
苏良欢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要怎么办呢……”洛叶笑弯了眼角，“这样的小优，你打算怎么办呢，苏良欢？”
不知道……这样的夏小优，他要怎么办，他一点都不知道啊。
洛叶从长凳上站起来，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快乐，如果你只是喜欢那个不快乐的夏小优，那么请你放手吧。”
苏良欢心中猛然一颤，洛叶说的这句话，曾几何时也对他说过，那时候他说：“既然你没有办法让她快快乐乐的，那么苏良欢，我会不计一切后果地将她夺回来的，至少在我身边，她不用受委屈，我会让她重新变得快乐起来。这是我正式向你发起挑战，苏良欢，如果你对小优只是随便玩一玩而已，那么请你放手。”
苏良欢低下头去，他喜欢她眼底的那份忧悒，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她一直不快乐。
03
夏小优从琴房出来时，外面已经是黄昏。
夕阳将天地万物都打上了一层橘黄色，夏小优推开玻璃门走出大楼，然而她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夏小优。”
声音有些陌生，她确定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有这样的声音。
夏小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她前面五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男生，男生穿着深蓝色衣裤，此时正静静地望着她。夏小优愣住了，这个男生的样子有些眼熟，她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记得我了吗？夏小优。”那男生笑了笑，眼神有些张狂，“我到你教室找过你。”
夏小优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杜鹃跟她说起过，有个帅哥去教室找她，难道就是这个人？
夏小优走近了两步，迟疑地望着他，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她有一种，这个人是她认识的某个人的感觉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你。”夏小优终于皱了眉头。
男生咧嘴笑了笑：“真是，我好伤心啊，夏小优，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啊，那么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会比较容易想起我是谁呢？初一的时候，我跟你打过一架呢。”
“嘶——”夏小优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生，那些痛苦的事情，再一次全部浮上了脑海来，她颤着声音，指着那个男生说，“你是江志成！”
一切的开端，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你这个浑蛋！”怒气隔了七年时间，再一次将夏小优彻底淹没，她上前一步，一个勾拳狠狠打在江志成的脸上。
这一拳，她是用尽了全力去打的，江志成的嘴角边很快渗出一点血痕来，他不怒反笑：“呵呵，好久不见，夏小优，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特别啊。”
“你个王八蛋！”夏小优咬牙，抬手想要继续揍他一拳，然而江志成在她的拳头靠近脸的一瞬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夏小优恼羞成怒，用力挣扎，“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洛叶差点死掉！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江志成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生气，他松开夏小优的手，笑着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年你的痛苦。”
他往前跨了一步，凑近夏小优耳边说：“因为，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什么？”夏小优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初中，高中，甚至大学，我一直都看着你。当然了，我的成绩念这个大学还是有些勉强，所以我就念的你们学校隔壁的那个学校。”江志成说着，好像还有几分得意的味道，“真是谢谢你啊夏小优，如果不是为了看着你，我也不会努力和你考一个高中，更不会考上什么大学了。”
“你为什么要看着我？你想做什么？”夏小优彻底茫然了，烦躁暴怒加上茫然，夏小优略微有些失控，“江志成，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彼此彼此，夏小优，你也很让人讨厌。”江志成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
“有人求着你看着我不成？”夏小优说的完全是气话而已。
哪知道江志成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的确是有人让我看着你的。”
“谁？”夏小优愣了愣，“什么人让你看着我。”
“是谁，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江志成冷冷地说，“应该猜得到吧。”
夏小优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但很快被她否定掉，不，不可能是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是洛叶啊，让我这么做的人，就是洛叶呢。”江志成颇有恶趣味地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洛叶回国就能找到你，为什么他有你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他能准确无误地和你相遇在学校喷池边上。”
夏小优愣住了，的确，当初她是很好奇，为什么七年不联系的洛叶，一回国就知道她在哪里，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知道她的一切。
“是你？”夏小优问得有些迟疑，她看着江志成，眼神颇为复杂，“是你告诉洛叶的？”
江志成没有否认，他别过头，不再看着夏小优，缓缓地说：“没错。”
夏小优心里十分不解：“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没有道理，当初你不是十分看不起洛叶吗？”
江志成沉默了一下，回头看了夏小优一眼，淡淡地说：“这是我欠洛叶的，也是我欠你的。”
夏小优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我不明白。”
江志成抬起头看着天空，黄昏的晚霞落在他身上，晕染开来，让那么桀骜不驯的人，多了一份忧郁惆怅：“那时候我如果没有跟你吵架，那么洛叶就不会被我丢中的笔盒砸中，我并不知道他的病情原来那么严重，我没有想过我做错的事情，会让你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他停了一停，夏小优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江志成才继续往下说：“其实洛叶在出国之前，曾经找过我的。”
“啊？”夏小优愣住了。
“他将他的病历卡拿给我看，他说江志成，所有人都在责怪夏小优，他们都忘记了你才是罪魁祸首。”江志成低下头来，惨然一笑，“他说如果我死了，那么江志成你就是凶手，是你害的，你欠我的，你必须还回来。”
“后来呢？”夏小优见他又沉默了，忍不住问了一声。
“后来他说，江志成，我要出国治疗了，你待在夏小优身边吧，不要让她发现，代替我看着她，像我一直做的那样，无法保护她，但至少，我就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江志成定定地看着夏小优，“如果你想赎罪的话，这是唯一的方法。”
“所以你就听了？”夏小优觉得啼笑皆非，“可是江志成，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听洛叶的话。”
“因为我家赔偿不起洛叶昂贵的医药费。”江志成自嘲地一笑，“所以我答应洛叶，以这样的方式来赔偿他。”
夏小优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后来他回国，跟我说我们已经两清了，我可以不需要再看着你了。”江志成说到这里，语气轻松了一些，“欠洛叶的我还了，现在，夏小优，我想我应该偿还你的那一份了。”
这么些年来，江志成一直代替洛叶，默默地看着夏小优，她多么不快乐，她为了过去多么的自责他都看在眼里，一年一年过去，他稍微长大了一些才明白，当年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他想他那时候一定不会气势汹汹地去找洛叶吵架，一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跟夏小优大打出手。
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无法承受，夏小优可以将原本的自己封闭起来，可是他不能，他答应洛叶，要一直看着夏小优。发现自己的罪孽而不偿还，大概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吧。
他抬脚轻轻地朝夏小优走过去，然后他在夏小优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04
苏良欢偶遇蓝心，是在图书馆前面的喷池边上。
苏良欢的心情有些糟糕，不，应该说是非常糟糕。从他见过夏小优之后，他就十分茫然。他分不清对夏小优到底是什么心情，他还喜欢如今的夏小优吗？
他不知道。
然后他就遇见了蓝心，蓝心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正走到这边，苏良欢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然后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蓝心，一头清爽的短发代替了及腰的长发，眼睛笑得弯弯的，似乎十分快乐的样子。像是感应到有人在看着她，蓝心偏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喷池边上发愣的苏良欢。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回去。”蓝心对着身边一起走的同学说。
她抱着书，径直走向苏良欢，她站在他面前，深呼一口气，笑着打了招呼：“好久不见，良欢哥哥。”
推开图书馆的门，蓝心找了一处空位置坐了下来，苏良欢在她面前坐下，神色有些恍惚：“蓝心？”
他有些不可思议，不只是夏小优改变了，就连蓝心，短短的几天内，也变得让他感觉十分陌生。
“是我。”蓝心笑着点点头，“我想过了，良欢哥哥你说得没有错，一切都会过去，总会雨过天晴。我啊，虽然不聪明，但也努力想了很久。我不能永远都作为一个人的影子而活下去，我总得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做了两年的夏小优，那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待在你身边，所以我决定放弃了。”
“我一开始以为，放弃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当我去理发店，看着一头长发被剪短，我的心情竟然轻松了很多。”蓝心说着，调皮地眨眨眼睛，“我试着去认识了你以外的朋友，我的世界不再只是围着你转，这样，真的很好。”
“嗯。”苏良欢点点头，蓝心能想开，他十分高兴。
只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变了呢，变成他十分陌生的样子。
“我啊，还想过一件事情，良欢哥哥，这么多年来，小优姐其实过得也很辛苦吧。她应该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因为她只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蓝心说。
她模仿了夏小优两年，两年来，她是没有更多的朋友：“良欢哥哥，我们都不能活得太自私。现在想想，那时候去找夏小优，让她离开你，让她不要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我，是多么的可恶自私。”
“我觉得委屈，我觉得我的世界只有你，可是我忽略了，夏小优的世界里，也只有你啊。”蓝心说完，留下了浑浑噩噩的苏良欢。
蓝心什么时候走的，苏良欢并不知道，也没有去在意。
蓝心的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那些厘不清的感情，忽然之间就明朗了一些。
自私。
蓝心说了这两个字，一直以来，他是不是自私的呢？
他喜欢夏小优，于是他让她成为他的女朋友，自以为将她照顾得很好，可是却从未想过，跟他在一起的夏小优是否快乐，他只是自私地将她绑在身边，强行让她的世界里，有了他的存在。
可作为男朋友，他给了她什么呢？
除了不信任，让她伤心、痛苦，他给了她什么呢？
他的确是因为她眉宇间的那份忧悒而喜欢上她的，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而让她一辈子活在忧郁之中。
他喜欢的，是夏小优啊，她快乐，他应该比谁都高兴。他怎么会害怕夏小优的笑脸，怎么可以害怕她的改变，无论她改变了多少，夏小优还是夏小优，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不是吗？
迷茫的心，渐渐明朗起来，他在图书馆里坐了很久，直到图书馆里已经没有人了，他走出图书馆，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十分舒服惬意。
校园内，有约会的情侣，有从自习室回来的学生。他毫无意识地往前走，走着走着，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琴房所在那栋大楼前面。
他无奈地笑了笑，推门进去，乘电梯上楼，最后停在了琴房外面。
琴房内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夏小优就在里面，他轻轻推开琴房的门，看着夏小优静静坐在钢琴前，娴熟地弹奏着。
他心里一颤，眼前的夏小优，与记忆之中的夏小优，再一次重叠在了一起。
安静的琴房，悠扬的琴声，独坐钢琴前弹奏的少女，一切没有变，夏小优还是夏小优，而他心里的喜欢，也从未消减半分。
他还是喜欢她的。
苏良欢没有推门进去，他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没有打扰她。
如果说人总要改变，总要试着去接受新的感情，新的未来，那么夏小优接受的，是曾经让自己觉得害怕，觉得面目可憎的自己，蓝心接受的是现实，她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去，不再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而苏良欢，他接受了新的夏小优，重新快乐、开朗起来的夏小优。
他决定对夏小优好好地表白一次，在熟悉的地方，再一次对她表白，这一次他一定会牢牢地牵住她的手，不再轻易地松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