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程怀就靠在秦时时的床头睡了过去，直到早晨的阳光钻过厚厚的窗帘，悄悄在屋里露出一点青白，他才睁开双眼。
他轻轻将秦时时放开，甩了甩已经麻了的手臂，站起来，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秦时时还在熟睡中的脸，歪着头想了想，眼眸闪了一下，终于还是抬了脚，往门外走去。
吃早饭的时候，宁桑果然已经对木盒里的宁小桑有了些兴趣，吴嫂把早餐摆好之后，他竟然主动把木盒的盖子打开，看着毛茸茸的一团白球，若有所思。
“怎么？打算和兔子搞好关系？”程怀笑了笑，挪开了椅子准备坐下来。
“哎哎，你往那边做，我不想挨着兔子这么近。”宁桑依旧选了一个离木盒最远的位置，但是目光却没有那么介意了，“时时呢？她怎么还不下来？”
“睡得沉了，这时候刚刚醒，还在洗漱。”
“我说，要不把夜里的药停了吧，持续吃下去，神经系统会受影响的。”宁桑小声地说了一句。
程怀没吭声，只是侧了侧头，眼风一扫，已经表明了态度。
宁桑蠕动了一下嘴唇，想了想又说：“我不是开玩笑，这种药物会产生依赖性，和安眠药也没什么区别，不能长期服用，现在为止已经半个多月了，你是打算。”
“你怎么这么聒噪？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程怀对宁桑这种不知好歹的提议行为有些恼火，瞪了他一眼，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可就在宁桑放弃希望闭了嘴的时候，他却又改了主意。
“如果影响这么大，后天就停了吧，毕竟后天她也不会在这儿住了。”
“嗯？”宁桑一脸好奇，“去哪儿？”
“去欧洲。”
“欧洲？”
“欧洲？”
宁桑还没得到答案，就听到餐厅门口，秦时时重复了一下自己的问句。
“谁去欧洲？去干吗啊？”秦时时刚洗漱完，穿了件粉嫩的家居服，长发随意的在背后拢着，眉眼间还有一抹没退却的睡意，慵懒地挂在脸上，让人想拥着她再入一回梦。
“过来。”
程怀把刚刚脸上的冷淡一扫而空，手一伸，递出一抹暖笑，招呼她过来。
秦时时乖巧地凑过去，贴着他坐了，还真是像足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你，要带你去欧洲。”程怀点了点她的鼻尖，眼里闪出宠溺。
“嗯？为什么要带我去欧洲？”
“去度假，这段时间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精神压力一直很大，宁桑说，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所以我就想，索性请一周的假，带你去法国德国转一圈。”
“真的？”秦时时两眼放光，登时没了倦意，开心地露出两只小梨涡，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宁桑则摇了摇头，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松一下，阿怀还真是会借花献佛。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让秦时时高兴了一早上。
而宁桑却有些好奇，进了书房，就直奔主题地问：“怎么想起来去欧洲了？度假？现在未免太轻松了吧。”
程怀笑了笑：“你怎么也和秦时时一样，听风就是雨了，我说去度假，你真以为是去度假的？”
“嗯？”
“上次收购HXC公司股份的事，想必莫子谦已经弄好了，我们总要过去看一看，不然也太没诚意了，是不是？”
“你是要去斩莫子谦的根？”
“斩根还为时过早。”程怀露出一丝隐晦不明的暗笑，“我可不会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难道？”宁桑歪着头看了看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这就是你给秦时时换记忆的原因？”
“攻城不如攻心啊。”程怀向后一仰，十分舒畅地靠在老板椅的椅背上，“同样，诛人不如诛心。钱没了，还可以赚，如果人没了呢？”
程怀虚眯着眼睛，焦距已经对到了远处，他想起最后一眼看到的蓝影，从二十三楼坠落而下，像一只飘摇的风筝。
此时的繁星国际总裁办公室里，余欢正捧着平板电脑给莫子谦汇报简要的情势。
“这些舆论的风头要不要去压一下，现在艾菲亚时装周进行的如火如荼，可是关于您和何洛的传闻，已经到了有些不像话的地步了。”
莫子谦拧了拧鼻梁，闭了一下眼：“都说什么了？”
“说您和何洛现在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何洛成为莫太太指日可待。”
“哼。”莫子谦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何洛的手段还真是迅速，时时失踪还不到半年，自己和她统共都没有见过几回面，她竟然就可以让媒体做出这样大胆的动作了。
“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么？莫总，一定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这群小报记者，简直漫天扯谎惯了。”沈青有些愤愤不平，在心里，他还是觉得对秦时时有愧疚，毕竟她是在他当值期间遇难，这份责任，他无法推卸。
所以有人要取代秦时时，沈青第一个心理上过不去。
余欢却叹了口气：“也不光是小报记者，现在连主流媒体都已经有这样的动向了，莫总，要是我们再没有动作，恐怕真的会被人当成默认了。”
“那就默认吧。”莫子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办公桌上，有意无意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盘算什么事。
余欢和沈青面面相觑：莫总这是出的什么牌？是对这件事懒得过问，还是真的有心要换个莫太太？
“去吧，先把欧洲的事情安排好，另外，时时的消息任何人不得透露，现在准备辆车，我要去玲珑公馆。”
莫子谦说完，拿起手机站起身来。
余欢和沈青这才回过神儿，赶紧去各忙各的。
路上，莫子谦拨了电话：
“苏垚，玲珑公馆，一刻钟后，云字号房。”
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垚这时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简报，也正一头汗，莫子谦在欧洲有新的公司，这件事他是现在才知道的，看来HX当时的资产和核心，早就已经被转移了出去。
可是今天早上他才得到消息，这个在欧洲新成立的HXC公司，已经在办理股权交接手续，貌似莫子谦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都要出让掉。
“莫子谦这个冷霸王，从来连个招呼也不打，每次只说个时间地点，当我是召唤兽啊，随叫随到。”
苏垚气哼哼上了车，一边点火一边愤愤不平，但是想到刚刚看的简报，又觉得这次去和莫子谦会面，恐怕情况不妙。
莫子谦既然把自己的资产隐藏得这么好，现在莫名其妙地出让股份，必定是有什么变故。
而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可能的变故，就是莫子怀已经出手了。
“如果以秦时时作为人质来威胁，莫子谦这么让步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苏垚在心里琢磨着，没到一刻钟，就已经到了玲珑公馆的停车场。
他是这里的常客了，下了车不用招呼，就有相熟的小弟过来去泊车，门童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他去了云字号房间。
看来莫子谦已经到了。
“坐。”
莫子谦还是一副冰山的表情，满壶热茶都暖不化他。
“莫子谦，既然你把我叫到这儿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今天早上我才看到的内部财经，你在欧洲的股份有变动，是因为莫子怀么？”
莫子谦没有说话，默默地斟了一杯茶，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已经和你挑明了？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
“还不到那一步。”
“还不到？”苏垚冷笑了一声，眼风在热腾腾的茶碗蒸汽上扫了一下，“谋财害命这种下三滥的套路都走出来了，还不算撕破脸？”
“如果他只是为了谋财害命，不可能现在只要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什么叫釜底抽薪，莫子怀比我清楚。”
苏垚撇了撇嘴，想想也是：“可是他出了钱和权，还想要什么？如果我是莫子怀，就直接让你净身出户，把莫家所有的东西，都抓到手。”
莫子谦瞥了他一眼，苏垚笑了笑：“别紧张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我站在莫子怀的立场上，真的没必要一点点地瓜分掉你的财产，直接一口吞完多过瘾，除非。”
苏垚向后靠了靠，双腿交叠起来，虚眯着看了看莫子谦：“除非他和你还有别的恩怨，不止是钱财权势上的。”
莫子谦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你猜得没错。他恐怕不会让我好过，食其骨寝其皮算是轻的。”
“究竟是什么事？”
“这个你不用管，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时时救出来，你知道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不是？”
苏垚刚刚被吊起来的一点好奇心，被打了回去，他又恢复了之前后倾的姿态，看了看莫子谦：“说实话，我见过时时，但是。”
他顿了顿，“你想救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难不成莫子怀造了个铜墙铁壁，把她关在里面？”
苏垚呷了一口茶，低眉沉默了老半天，才缓缓地开口说：“唉，要真的只是铜墙铁壁，那就好了，只怕现在我把时时所在的地方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把她带出来。”
“什么意思？”
苏垚摸了摸下巴，从口袋里掏出钢笔，顺手抽出茶几上的便签，写了一个地址：“这个就是现在时时所在的地方，什么情况，你自己去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