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时时不太安稳的表情,程怀知道,她现在的意识里也许又在做噩梦了。
宁桑想说却忍住的话,程怀也心里有数,早在给秦时时用药的时候,他就警告过,这种心理上的催眠,虽然可以让人阶段性的失忆,但是每次碰触到相关的场景或人物,都会让催眠对象面临一次折磨。
这种折磨有时候只是精神上的,萎靡不振或者精神恐惧,但有时候也会转移到身体上,比如像秦时时现在的状态。
如果不刺激她,她还是会傻傻得好好生活,但是她是程怀手里的一张牌,她活着,就是为了接受这样的刺激。
接受这样的刺激给莫子谦看。的确,这对秦时时不公平,最后摊牌的一刻,她很可能因为接受不了这种现实与失忆的凌乱错位而精神崩溃。
程怀慢慢坐下来,守在秦时时的床边,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秦时时的眼皮不停的颤动,一刻也不安稳,她在梦里可能又看到了所说的那片火海,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惊骇的事情发生。
“你走吧,我在这儿陪陪她,等她醒了,我在叫你。”
程怀目光不错地说,宁桑眉头皱了皱,点点头:“好,我去叫吴嫂熬点粥,等她醒了,尽量补充点能量再休息。”
宁桑悄悄地退出了房间,临关房门的时候,他看了程怀的侧脸一眼,他脸上关切的表情并不虚假,一点儿都不像是演戏。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拿捏莫子谦,他根本没必要在没人的地方装得这么想。
“用秦时时来做人质,不知道最后是胜券在握,还是两败俱伤?”
宁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往楼下走去。
结果,这一夜秦时时都没有醒,也许是镇静剂的药效太强,也许是她的噩梦持续了太久,总之程怀陪她就这样坐了一夜,直到凌晨五点半,她才睁开眼。
秦时时入眼便是一张冷峻的脸,是程怀的,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影子落在眼睑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郁。
他不微笑的时候,并不怎么帅气,更多的是一种让人畏惧的冷漠,比她梦里的那个男子,还要冷的冷漠。
“我梦里的人,是阿怀么?”
秦时时眼眸转了转,趁着窗外透过的晨光,仔细端详了一下。
“不,不是。”
虽然她没有看到过梦里人的五官,但是这种感觉,肯定不是。梦中的人,另有其人。
“莫子谦。”
一个名字划过她的脑海,她的眼瞳猛然放大,心跳瞬间加快了几拍。想了想,这个名字是从谁的口中得知的呢?
对了,是苏垚,那个说自己很想他朋友的人,他还给她看了照片和视频,对那上面的男人,她的确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会是他么?”
秦时时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想,头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只是轻微地翻动,程怀却已经转醒了。
“早。”
他阴郁的脸上慢慢绽放出笑意,瞬间那层冷若冰霜的寒意就不见了。
“早。”
秦时时把刚刚的疑惑搁在了脑后,也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程怀长臂一伸,把她箍在怀里,用力紧了紧,又在她额头印了一记早安吻。
“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昨天睡得很好,只是又发病了,害你紧张了吧,还在这儿陪了一夜,真是。”
“时时,我们夫妻俩,又没有外人在场,能不能不要这样丧心病狂地秀恩爱?”程怀挑了挑眉毛,笑着抬腿下了床。
揉了揉她的软发说:“你不想睡了,我让吴嫂把饭端上来吧,她昨晚给你熬的粥,很清淡,你正好喝一点,恢复体力。”
秦时时却没答应,她也赶紧掀了被子起来:“别别,我有手有脚的,别每次都让人伺候我,我还是洗漱完了下去吃。阿怀,宁大夫呢?他是不是昨晚已经走了?”
程怀眼眸转了转,望着天花板:“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昨晚在这儿陪你,他就出去了,走没走,我没在意。”
秦时时一边刷牙,一边听他说出这话,腮帮子差点儿给捅漏了:“你,你对宁大夫也太不客气了吧,他好歹也是大夫啊。”
秦时时洗漱完,刚出房门,就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宁桑,已经在掰着胡萝卜喂兔子了。
听到楼梯口的声音,宁桑转脸看过去。
“起来了?怎么样?还好么?”
“我。”秦时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嘴里就被宁桑塞进了一只温度计。
“我先看看退烧了没有?”
秦时时含着温度计,也没法说话,只能眨了眨眼,点头乖乖听话。
程怀从她身后下楼,宁桑却改了刚刚温柔关切的语气,笑着揶揄说:“呦,您老也醒啦?这一觉睡得,连家里还有客人都忘了。”
程怀没理他,转手把温度计从秦时时嘴里抽了出来,认真看了看说:“已经退烧了,早上还要继续吃药么?”
宁桑的话被自动忽略,很是不爽:“不用了,是药三分毒,还是喝点粥吃个鸡蛋养养吧。”
“我,究竟是什么毛病呢?为什么老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肚子疼头疼啊?”
相对于这次的发病,秦时时更关注自己的病情。
在饭桌上,她一边喝粥,一边把自己昨晚的情况说了,包括那个噩梦。
然而,宁桑给出的答案,仍旧让她不能满意。
“目前来看,生理上没有什么病变,应该还是心理引起的。”
“你在暗示我有精神病?”
“时时。”宁桑一口粥差点儿没喷出来,“人的身心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会相互影响,你之前经历过烟花爆炸,那种可怕的事情,对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会导致精神上的紧绷,而精神上的压力又会反作用与身体,让肌肉记忆这种疼痛,这都是很自然的病理状况,你要硬是把它说成是精神病,嗯,也行。”
秦时时无语了,黑着脸把自己的粥喝完,放下碗就回了房间,她知道这些噩梦和莫名其妙的疼痛在宁桑眼里都是乱象,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东西的的确确是存在脑海里的。
它们和么真是,根本不像是之前的病臆造出来的衍生物。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之前身体上的损伤导致的精神压力,那为什么每次看到同样的景象,听到同一个名字就会出现反应呢?没有这些的时候就好好的?”
秦时时在心里琢磨,脑海里又莫名其妙,轻飘飘浮上来三个字“莫子谦”
“真的和这个人有关么?”她皱着眉想了想,“与其这样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问来的方便,对了,我好像,记过苏垚的电话。”
当天下午,程怀和宁桑出了龙源别墅,秦时时就把电话拨到了苏垚那里。
“请问是,苏垚苏先生吗?”
“时时。”苏垚一愣,瞬间坐直了身体,这是自秦时时出事后,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您现在在M市吗?”
“额,我不在,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如果需要,我马上赶过去,也不过两个小时,你告诉我地址。”苏垚很慌张地站起身,去拿办公桌上的便签纸,一急之下,衣服下摆扫掉了好几张合同纸。
“哦,不不,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就是上次,您说过的那个和我长得很像,但是已经失踪的朋友,关于她,我想好好问问您的。”
“呃,哦。”苏垚伸出去的手猛然僵住,之前宁桑打过来的威胁电话,从他脑中像电流般一击而过。
“苏先生,我觉得,可能您的那位朋友,和我有点关系,还有她的丈夫,就是您说的,叫,莫子谦的那位。”
苏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机差点儿没摔下去。
“喂,喂,苏先生,您在听么?”秦时时一直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着急,连叫了好几声,音量也大了一些。
苏垚这才缓了缓神儿,蠕动了一下唇说:“那个,时时,我,其实。”
苏垚在心里飞速地想着措辞,他并不确定,这次秦时时给自己打电话,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是不是旁边还有程怀在场。
“其实吧,这个事儿,不是很好说,要不,我们当面谈谈?”
苏垚把话留了个活扣,既没有坦白,也没有完全否认。
“当面?”秦时时显然有些惊讶,她不明白,一点儿小事而已,为什么一定要面谈。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会去M市,到时候我们还是去上次碰面的那个咖啡厅好不好?到时候我再给你解释整件事。”
苏垚这时候有些没注意,他想尽量把事情往后拖一拖,至少他要找个人商量一下。
秦时时犹豫了两秒钟,答应了。
苏垚找人商量,其实也没有别人,只有莫子谦。
挂了电话,两人就去玲珑公馆碰了面,云字号房间里又煮起了小茶壶,清香甘甜的六安瓜片味儿弥漫整个房间。
“说吧,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和盘托出?”
苏垚先开了口。
莫子谦阴冷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静静地看着杯中的茶,氤氲水汽扶摇而上:“这是个机会,时时既然开口想问,说明她已经在怀疑了。她,并不是完全受莫子怀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