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并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程怀毕竟是她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既然他出言安慰,她自然心里也好受很多,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继续挺直腰杆,跟着程怀一步步往会场吧台走去。
这一番小动作虽然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在莫子谦那儿,简直算是重达百磅的炸弹了。
怒火从他眼里直烧到脚底板,他恨不能拔腿上前,抓着秦时时就跑。
“砰”
一个细碎的声音从他左手传来,他低头看过去,才发现,香槟杯子已经被他捏碎了。
他眉头抖了抖,顺手就要砸了杯子走过去,只是刚刚一转身,手臂就被人抓住,他往后一扭头,才发现是苏垚。
“杯子给我。”苏垚竟然拎了一只托盘过来,上面还有纸巾。
莫子谦和他僵持了一下,才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拿起纸巾擦了擦,发现左手已经被划伤,鲜血慢慢地在往下渗。
“天哪,你,子谦,你。”莫子谦并没有觉察疼,可是何洛已经惊得变了脸色,“这,怎么回事,子谦,你受伤了,赶紧去巴扎,快回去,我,我陪你。”
何洛表现得很夸张,虽然她的声音不大,没有吸引来围观,但是却成功转移了莫子谦的注意力。
何洛并不是真的被吓到了,也不是真的慌了神,她是故意的。
她当然看到了进来的秦时时,当时也是愣了好大一会儿神,虽然她并不知道在秦时时身边的那个贵气男子究竟是谁,但是看得出,秦时时似乎很依赖他。
但不管秦时时究竟和什么人一起进来,只要她出现,必然是对莫子谦有所影响,可是何洛毕竟没想到这影响会这么大,能让一直在公众场合维持形象的莫子谦如此的失去控制。
所以她才故作惊讶地走过来,借着要给莫子谦包扎的名义,让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场。
可是,已经晚了。
莫子谦的腿脚好像是钉在了地上,无论何洛和苏垚怎么推拉,他都一动不动,眼神不错地一直盯着前方秦时时和程怀的方向。
因为这时的程怀,正带着秦时时朝他走过来。
“子谦,子谦,快走啊,你的手,还在流血,子谦。”何洛不断催促,然而莫子谦充耳不闻。
何洛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程怀已经一个健步,走到了跟前。
“莫总。”
他一开口,在场的人竟然都闭了嘴,同时安静了下来。
他的语调提不上轻蔑,但也没有多少尊重,一双眼睛和莫子谦的很像,但是眼风却要冷冽得多,暗沉得多,如果仔细看,里面好像全然都是黑夜。
秦时时似乎也被这样的程怀吓到了,眨了眨眼,转头盯着他的侧脸多看了两眼。
程怀忽然就笑开了,伸手拍了拍莫子谦的肩膀:“我才刚来,你不至于就要走吧?”
莫子谦一闪身,躲过了他这一下,何洛机灵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如果真的只是陌生人,在这样的场合,莫子谦一般都不会如此驳人面子,他这样做,肯定是和这个人有过节。
于是何洛转过身,也笑嘻嘻地回答说:“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莫总受伤了,要离开包扎一下。”
“哦。”程怀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既然是这样,让我太太帮你最合适了,她是护士。”
在场的人,全都脸色一变,目光集中在秦时时身上。
秦时时很不自在的蠕动了一下唇,脸红了一半,然后转过头去,仍旧寻求程怀的鼓励:“可是,我,不记得。”
“时时。”秦时时其实是想说,她不记得自己是护士,也不记得要怎么样处理伤口,但是这句话却被程怀半路截了下来,低着头贴着她的耳根说,“只是细小的划伤而已,我相信会场应该有应急的创可贴,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处理。”
秦时时眨了眨眼,领会了程怀的意思,展开笑脸对他露了个好看的梨涡。
只是这一笑,莫子谦更加急火攻心,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一口气没提上来,轻咳一声,竟然,嘴角带出了血。
“子,子谦。”何洛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有些没有好气地瞪了秦时时和程怀一眼,招了招手,把旁边的侍者叫过来,带着莫子谦去休息室。
苏垚也跟着过去照应了,莫子谦这时候,无论如何已经强硬不起来,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胸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息都极其困难。
他就随着苏垚和侍者的半扶半拽,跌跌撞撞地往休息室去。
秦时时纳闷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竟然也胸口一紧,有些难受地弯了一下腰。
程怀扶住她,很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秦时时却没有答话,而是转头问旁边的何洛:“那位,先生他,没事吧,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何洛愣了一下,眼神冷冷地盯了她几秒,随即嗤笑了一声说:“秦时时,你不要这样变着花招来折磨子谦,就算他以前千般万般对不起你,这几个月为你憔悴成这样,你也应该知足了。”
“啊?”秦时时眼瞳大睁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何洛却一脸瞧不起她的神态,撇了撇嘴:“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得意思么?挑这样一个时候,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带个男人来卿卿我我地给他看,看着他气得吐血,你就开心了是不是?秦时时,你可真够贱的。”
秦时时前面的话纵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到最后一句,她也知道这是在侮辱人了:“何,何洛小姐,您怎么能骂人呢?我,我是你们邀请来的嘉宾,你。”
“嘉宾?别在脸上给自己贴金了,谁邀请你了,像你这样没有一点廉耻的人,先是藏着不露面,后又去勾搭别的人,现在怎么了?有新的金主了?所以来耀武扬威了是不是?赶紧出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秦时时莫名其妙,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噎得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旁边的程怀。
程怀笑了笑,上前一步,护住秦时时说:“何总,请你不要随便恶语伤人,这位是我的太太,时时,如果她之前得罪过你,我替她说声抱歉,可是如果她并没有做过错事,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
何洛冷笑了一下:“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谁,这个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总之,今天这个酒会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特别是这个女人,她没有得罪我,她是得罪了我最爱的人。”
本来这件事情,并没有闹得很大,酒会来的名人政要很多,被吸引过来的人没几个,但是何洛毕竟是焦点人物,她既然这样大声势地去讨伐一个人,围观也就自然越来越多。
“呦,这不是那个比较低调的莫太太么?”
“天哪?还真是啊,据说不是在邮轮事件中失踪了么?”
“是啊,原来她是故意的啊,故意藏起来了啊?”
“原来是为了去钓别的男人,这女人怎么这样啊?”
“也是啊,之前说是她跟莫子谦莫总不和呢,也许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破坏什么啊?”
“当然是莫总和何总两人的事啊,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这女人原来一直没出现,怎么这会儿冒出来了,肯定是故意的。”
“这么有心机啊?不过她身边那个男人,看财力和架势也不是普通人物吧?”
“嗯,据说也把她当太太呢。”
“那她算不算是一女侍二夫啦?”
流言蜚语不断地飞进秦时时的耳朵里,可是所有的恶心话都渐渐只在她脑中汇聚成一个形象,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人,莫子谦。
“莫子谦?!”她震惊在这三个字当中,她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视频,不是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可是刚刚见到了真人,却似乎有一种更深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欢喜,也说不上来厌恶,只是一种震动,震得她从里到外都疼。
她额角开始密密地往外渗汗,一层层,仿佛心里压着千年的火山岩浆,层出不穷。
她拉着程怀袖口的手,攥得越来紧,她是在寻求安全的屏障,寻求能够让自己安宁下来的一点儿保护。
可是程怀依旧保持着那种事不关己的微笑,面对所有质疑和指摘,他丝毫没有替秦时时出头的意思。
何洛阴冷的不屑从鼻腔中轻声而出,眼眸转了一下,盯住秦时时说:“你还不快出去,在这儿是想继续污了我们的酒会现场么?自己想藏多久藏多久,根本没人在乎,自己既然这么有手段,好好跟个男人跑了不是挺好的,干嘛回来恶心人,出去。”
最后两个字,何洛的音量和音调都陡然提高,秦时时被她呵得一哆嗦,腿差点儿软下去,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周围满满的敌意,既然有人呵斥,她可不想再留下来受辱。
只是正当她转身要抬脚走人的时候,背后却想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等等,时时,你,别走。”
秦时时皱了皱眉,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刚刚被人扶进休息室的莫子谦,一脸灰白地站在人群里,两只眼看着她发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