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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鬼迷了心窍

盘子里七八个通身均匀的金黄色馄饨,上头沾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芫荽和黑色的芝麻粒儿,香气四溢,感觉既好看又好吃的样子。

连子心舔了舔嘴角,脆声问道:“老板娘,一份炒馄饨多少钱?”

老板娘在身上的围裙蹭了蹭手,笑回:“这位小姐,一份二十五文钱,不贵。”

连子心便道:“那给我来一份……不对,是两份。”

差点忘了还有一位贵公子了,囧。

元三公子在后头听见了,也是抽了抽嘴角,不过还是先走过去帮她搬好凳子。

连子心坐下,莞尔一笑:“谢谢公子。”

元三公子挑挑眉,看了看周围,笑问:“你一个千金小姐,怎的也敢吃这种集市上的小摊子?你就不怕脏不嫌档次低?”

“您堂堂永庆侯公子都不怕,子心有何好怕的?再说,我也不算什么千金小姐。”

“呵呵,不错,你是不太像。”

“谢谢夸奖,您也不太像,除了这一身衣服。”

“可你连衣服都没有。”

“……”

你才没衣服,你全家都没穿衣服!

连子心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索性不理他。

“姑娘,您的炒馄饨来了。”

老板娘端上来两个盘子,每个盘子上盛着七八个热乎乎的馄饨,盘子一放下,连子心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这馄饨皮子薄脆晶莹,咬一口“咔哧”一声,发出轻轻的脆响,猪肉干虾香菇的馅儿,料儿很足,猪肉剁得细幼刚好,香菇和干虾很有嚼头,整个往外冒着油润润的汤汁。外面的那层油,有淡淡的橘子和茶味,芝麻和葱花、芫荽,都喷喷香。

连子心美滋滋地眯起眼睛,细嚼慢咽,仿佛在吃什么奇珍。

元三公子被她那享受的样子感染了,以为真是多美味的珍馐,于是也抓紧品尝。

吃完一个,他觉得……只是一般而已啊,可是再看看她,依旧一副美味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没用心?好吧,再用心试试看!

可是吃完第三个第四个,感觉还是一模一样,就纳闷了,看她吃的感觉怎么那么好吃呢?

连子心吃完了第四个正准备挟第五个,就见一双筷子从对面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挟起了盘中其中的一个馄饨,再收回去。

抬头一看,对面那人已经把馄饨塞进嘴巴里了。

连子心呆了,喂喂喂这位大哥,你什么情况……吃不够也不能抢吧?

再看一眼他的盘子,怒了,你丫明明还没吃完!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还要抢别人的”?

“没什么不同啊……”元三公子咽下馄饨,咕哝道。

连子心又愣了愣,似乎有点明白他这奇怪的举动是为何了。

果然,他奇怪地问道:“你觉得这馄饨特别好吃?”

连子心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一般而已。”

元三公子意外地挑眉,一副“我就说嘛我的味觉是正常的”的样子。

“那你还吃得那么可口?”

“既然并不难吃,为何要吃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我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吃一盘热腾腾的炒馄饨,重要的不是这食物本身的味道了。更何况,我肚子饿。”

其实她因为拥有一条非凡的舌头,她的嘴巴决计比任何人都要挑剔,美味会细致化,而不足与不好的味道,则会进一步放大。也就是说,她其实比一般人,更加接受不了难吃的食物。

可她对难吃的食物的衡量标准并不只在味道上,有的时候,心情会给味道加分。

而且真的在肚子饿的情况下,任何食物都是美味的。

元三公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下,咧嘴一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吃。

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优良道德,俩人都把盘里的馄饨吃光了。

“还要吗?”

“不要了,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何意?”

“嘿嘿。”

……

接下去元三公子终于明白她这嘿嘿是什么意思了。

从街头吃到街尾,从东边吃到西边,蜜汁叉烧、烤串儿、地瓜丸子、凤梨炸饺、麦穗糯米糕、金栗脆饼、雪花珍珠团子……连子心带着他吃了个遍,每样分量不多,可数量可观呐!

看着她吃地根本停不下来,元三公子也是默默刷新了三观……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这么爱吃的,最重要的是这么能吃、敢吃。

他所认识那些姑娘,无论是大家小姐还是小家碧玉,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哪个不是不吃那个不吃这个的,她们有的也爱吃,可就是不敢吃,什么怕发胖啦,怕影响形象啦,怕对健康有害啦……总之在他看来,就是挺矫情的。

看看,就算是来这夜市的那些小姐姑娘,有哪个敢如她一般的?

可这丫头,真是无所顾忌,可关键是,她吃东西的样子总是那么享受,让人感觉她是从心底里爱着这些食物,让人感觉,看着她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元三公子鬼迷心窍了,被迷得荷包都别瘪了下去,就这样默默跟在身后,她吃什么,他付钱。

一个多时辰,就已经买了五两多银子的单,虽然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他担心,再这样吃下去,她会不会吃撑了?连他都觉得快打出饱嗝了……

“诶,你还没吃够吗?可要悠着点啊。”他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唔,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是有点饱了。”连子心摸摸肚皮。

“……”

“公子渴不渴啊?我们最后再去喝杯热茶吧!”

“……”

无语凝噎的元三公子,再次被子心菇凉拉去买单。

这个茶水摊是采取的客人自己动手冲泡的形式,七八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才有一桌空了出来,瞅准机会,连子心稳稳地占了位置。

看她跟个小孩儿一样,元三公子宠溺地笑了笑,也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老板过来重新换了一个小碳炉,收了之前桌上的碟子杯子,换上新的。

“两位客官,你们要什么?”

“就要一泡茶啊,怎么老板这里还有别的什么吗?”

“小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关顾我这茶摊吧?我们这小摊有甲乙丙三个套餐。”

“甲套餐——水是雪水,茶粉是最好的黄山毛峰、唐湖玉露和观音单枞,再搭配一盘五香瓜子、一盘胭脂鹅脯、一盘红梅香珠糕、一盘核桃南瓜卷。这是最好的,价格是五两银。”

“乙套餐——水是山泉水,茶粉是银杏绿茶、栗子红茶、红豆清茶和葵花香茶,搭配一盘葵花香瓜子、一盘酸甜枣泥糕、一盘芙蓉牛腩干粒。价格是三两银。”

“丙套餐——水是普通水,茶粉也是最寻常的绿茶粉、红茶粉和乌龙茶粉,送一盘咸瓜子和一盘苹果蜜饯。这个价格就很便宜,才五百文。”

没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茶摊都有这么多道道,难怪这里人满为患。

“老板真会做生意。”元三公子笑笑,“来个甲套餐吧。”

他要吃喝的东西,自然得是最好的,五两银于他而言不算个事。

这回连子心却阻止了:“不用了老板,来个乙套餐便好。”

元三公子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还是爷请客。”

“不行,这次轮到我请您了。”

今晚买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付钱,虽然她拒绝过,但不奏效。想想他也并不缺这点钱,既然他乐意便随了他,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很快便从善如流。

有人跟着买单的感觉其实是蛮爽的,就跟前世拿着一张白金卡购物一般。

不过凡事适可为止,也要懂得礼尚往来,毕竟他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元三公子见连子心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咧嘴一笑:“好。”

很快老板便送上来了乙套餐所需的东西,炭火点上,一只水壶放上炉子。

“你可真能吃,也不怕变成小猪?”见连子心又拿起一块酸甜枣泥糕,元三公子忍不住弯起嘴角。

“能吃是福,我上辈子的愿望其实是投胎成一头猪,可惜天不从人愿。”

连子心摊手,她才不告诉他,就是为了今晚的夜市之行,她中午只吃了一小碗元宵。

听了她的话,元三公子却哈哈笑起来,笑声爽朗。

他的笑向来是比较灿烂的,即使是放声大笑,也是异常迷人,眉目舒展,光彩耀目。

连子心下意识的看了周围一眼,果然很多女子的都朝这边投来或炙热或害羞的眼神。

叹气,蓝颜祸水啊。

很快,壶中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烧开了。

连子心问道:“公子喜欢哪种口味的茶粉?”

元三公子答道:“都可。”

连子心点点头,便用竹制小勺舀了几勺红豆清茶茶粉倒入了茶盏中,一只手提起水壶,将滚沸的倒入一点,另一只手将茶盏握住,沿着一个方向轻轻摇晃,让茶粉与水渐渐融兑到一处,调匀至浓膏状,再次倒入热水,盖上茶盏的盖子,再打着旋儿地转动起来。

接着将盖子揭开一条缝儿,一手扶住盏底,一手按住盏盖,茶汤就通过那缝隙倒了出来,缓缓流入拳头般大小的姜黄色柳绿底粉彩茶碗中。

碗中的茶汤泛着圈圈涟漪,汤水呈暗红色,沫饽洁白,一股淡淡的红豆甜香携裹着清新淡雅的茶香四溢开来,闻之沁人心脾。

夜风轻吹,头上皓月当头,四周人声鼎沸,可元三公子却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子,她一双素白小手玲珑宛转,眉目间宁神专注,樱唇噙笑,在那淡淡蒸腾而起的透明雾气中衬着,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韵致。

仿佛她的眼中只有这一茶一盏,而他的眼中却只有她一颦一笑。

这世间的一切喧嚣都静止了。

她抬起头来,素手拿起茶碗递给他,脆声道:“公子请喝茶。”

见他接过茶,连子心便拿起了自己的,低头浅浅饮了一口。

细细品味,徐徐吁出一口气,一抹浅笑爬上了眉梢。

元三公子看着她,微微失了神,见她一个眼神看过来,不由地一阵心慌,忙低头喝茶以掩饰。

心里也一阵异样的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

“公子觉得还可以吧?”连子心问。

元三公子竭力消除心中那奇怪的感觉,认真看了看茶汤,再重新嗅了嗅茶的气味,然后才送到唇边,轻抿一口,任茶汤在舌尖流转,徐徐咽下之后,缓缓说道:“这茶粉研磨得还算精细,香气清纯,柔和持久,香虽然不高但缓缓散发,可见这山泉水也不是唬人的。”

“泡茶的水也是很讲究的,有天水与地水之分。山泉水,江、湖、河水都比一般的井水要佳,但都还属于地水,泡茶最好的水便是天水,比如梅上雪水,那也叫做无根水吧?上回子心小姐去那梅林取的那种水,用来泡茶肯定相当不错。”

“说回咱这茶,其实茶粉跟茶叶的冲泡手法是不一样的,但子心小姐方才的冲泡手法还算挺专业的,不过动作还是略显生疏哦。但这茶还是必须称赞的,水温刚好,茶汤浓稠适宜,本公子喝着,觉得极是熨烫舒心呢。”

连子心缓缓抬眉,唇角微勾,从他之前的动作——观色,闻香,品味——来看,算是一个懂茶之人,而能说出后面这一番评价,也已经是不简单。

看着他丰神俊朗的容颜,忽然觉得这人其实并不像他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玩世不恭。

“诶,子心小姐这般深情款款地盯着爷瞧,莫不是看上爷了?”

连子心才对他改观的评价,下一刻就被某公子这话和轻浮模样给击得粉碎。

“公子想多了。”

“没关系,爷不介意的。”

“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你看上爷啊。”

“……公子,您要是不那么自恋,咱们还能做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公子又笑得荡气回肠,再次引起一群峰峰蝶蝶的注目和骚动。

连子心感受到了来自同性们的满满恶意,扶额,恨不得把脸埋进茶碗里。

姑娘们,你们可以尽情这把祸害给叉走,我们不认识的。

这时,元三公子的笑声终于停下来,耳边“砰”的声响,就听他道:“子心小姐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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