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和田媖的约定,第二天,郎曈曈和安涌灏一起来到医院。见了安涌灏,田媖双眼马上湿润了,安涌灏和郎曈曈走到她身边,田媖擦擦泪水,不知该说什么。
“涌灏,我——我——”
安涌灏说:“媖媖,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太激动了。”
“我怎么能不激动!”田媖说:“涌灏,我没想到,一个关心我的人她做的一切,原来都是假象,我——”
安涌灏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田媖,而且这还让他想起姚露璐。伤害姚露璐的是宋孝懿,宋母也起了助纣为虐的作用,而此次宋孝懿也几乎是蒙在鼓里,事情都是宋母做的,要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也显得牵强附会。
由于安涌灏和郎曈曈在着,田媖父母就说学校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田媖有些生他们隐瞒真相的气,没有当一回事。只让安涌灏和郎曈曈陪着自己。
那一头,田媖父母将宋孝懿叫到家里。宋孝懿从一开始就战战兢兢,除了害怕田媖父母的指责,母亲的情况也让他非常担忧,这两天他查了相关的法律条文,如果田媖只是单纯的流产,构成轻伤,并无其它并发症,案件可由田家自诉,但要是孕妇流产后有其它并发症,构成重伤,就将变成检察机关的公诉案件,告与不告就由不得田媖和她爸妈了,那意味着母亲将面临三年以上的牢狱之灾,想到这些。宋孝懿就头脑发胀,毕竟那是生养自己,含辛茹苦一个人拉扯自己多年的母亲……
刚来到田媖父母家,进屋坐下,宋孝懿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要是自己请求田媖父母原谅自己的母亲,哪怕跪下来,都十有八九会被轰出去。他只能原地听天由命地坐着。
田母不想理会宋孝懿,田父说:“孝懿,事情你都清楚了,你妈妈不仅伤害媖子,还试图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也是个海归,算是知识分子,你说说,这种行为,应该怎么认定?”
宋孝懿知道田父不肯原谅自己的母亲,钳口结舌说不出话。田父说:“因为你妈,那天在校长面前,我们算是把脸丢尽了。”
宋孝懿说:“爸、妈,对不起——”
“你跟我们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田母说:“你知道吗,你已经毁了媖子一辈子了!”
宋孝懿懵了下,田父说:“事到如此,我不得不说出来了,因为你妈的药,媖子这辈子——这辈子要想再次怀孕的几率已经大大降低了。冯医生告诉我说,她的子宫因为损坏,被摘除了大半,至于剩余的,还要看她日后的恢复情况,如果一旦有什么病发,她——她——”
田父不忍心说下去,田母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对宋孝懿来说,这个消息显得侥幸,却完全吃不了定心丸,要是以后田媖还能怀孕,说不定母亲还可以出来,而一旦田媖剩余的子宫因为病发而全部损坏,被彻底摘除,就意味着母亲的牢狱之灾逃避不了。
田父过去扶着田母,将她送到房间。出来坐下后,说:“宋孝懿,你现在知道媖子的情况了,说说吧,你想怎么对她?”
宋孝懿脑子里嗡嗡作响,吱吱呜呜道:“爸——我——我——”
田父说:“让你坐这个决定,确实太残酷,可是你妈能对田媖那么残忍,你作为儿子,应当有承担的勇气。”
宋孝懿说:“爸,结婚的时候,我说过,我会对媖子好的,会对她一辈子好的,我——”
田父说:“她恐怕不能给你们宋家传宗接代了,本来上天给了你们香火,可竟然被你们活活扑灭。你怎么对她好。你对她好,你妈能接受吗!”
宋孝懿说:“爸,这一切,都是我妈听信他人的话造成的,我——”
田父抖擞着脑袋,说:“宋孝懿,要是你妈不那么重男轻女,我女儿会发生那样的事!”
宋孝懿不敢说话,田父说:“你想不想知道,一旦媖子真的再发生什么意外,你妈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宋孝懿略有所知,只是要说出来的话,实在难以开口。田父说:“你妈对田媖的伤害,判她个三五年根本没问题,我想你不愿意吧!”
宋孝懿摇摇头,田父说:“你回答我,现在媖子这个样子了,你到底要怎么对她。”说着,田父补充了一句:“伤害,是你们家的人造成的,孙子,是你们家的人自己扼杀的,难道要媖子付出一辈子形单影只的代价?”
宋孝懿说:“爸,我——我不会抛弃媖子的,我发誓。媖子怀孕的时候,我就说过,无论她生男生女,我都会一视同仁,我没想到我妈会那么做。现在虽然——虽然——我不会抛弃她的,爸。我发誓,我会永远好好照顾她。”
田父闭目深思片刻,说:“宋孝懿,我知道,把脉、吃药,你都不清楚你妈的真实用意,还劝过她——只是媖子终归是我的女儿,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
要田家原谅自己的母亲,宋孝懿知道这是十分困难的事。只是出了事情,为了田媖,为了母亲,他必须顶住所有的压力,说:“爸,媖子的事,我能负责,我一定能负责。”
田父说:“媖子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她要是怪你,你会怎么办,你妈要是嫌弃她,你会怎么办?”
宋孝懿说:“爸,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媖子,我会永远守在她身边,我不会在意我妈说什么,事情是她干的,我觉得——她还是会有愧疚之心。”
田父说:“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保证,而不是‘你会’、‘你觉得’之类。”
宋孝懿不知如何说下去,田父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明确态度,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离开媖子,不能再对不起她,即便是她对不起你。”
宋孝懿说:“爸,我发誓,我一定不会离开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田父叹息一阵,说:“你妈做了这样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如今证据都被警方拿走了,能不能让我们坐下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她的伤情鉴定。”
宋孝懿刚才一听到田媖的状况,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侥幸问道:“爸,您不是说,媖子只是摘除了部分子宫,还有怀孕的可能。”
田父说:“可我也说了,其余的能否恢复功能,还要看后面的情况,要是出了差错,我们也无能为力,如果那样的话——”田父也不顾及下面的话会重伤宋孝懿,说:“如果那样的话,也是你妈她自作自受,可受伤最重的还是媖子,因为媖子,她要去坐牢,你会不会怪媖子?”
宋孝懿对两种结果都无法掌控,当然希望是媖子的身体能恢复,而田父后面的话就像是压垮了母亲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知道,此时在田父心里,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和田母做的这个决定是在为田媖考虑,还是荒唐至极,这赤裸裸的就像一场交易,而自己本来就是亏得血枯泪干的一方,还要给别人让利,可他觉得没有选择,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宋孝懿哑口无言。田父说:“我们是不会原谅你妈的,但是,你毕竟要和媖子长守,要是你妈为缧绁所困,你还能真心对媖子!”
宋孝懿愕然一愣,走到田父身前,给他跪下,说:“爸,我会真心对她,我一定不会抛弃她。”
田父说:“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好好照顾媖子,媖子的身体要是能恢复,说不定她就不会再计较。”
田父说着眼睛也难过地湿润了。他明明知道媖子是因为亲家受的伤,可要是一下子赶了亲家,弄得婚姻破裂,找她的身体情况,以后谁愿意找个不是百分百能生育的女人去冒险。
宋孝懿的眼泪也噗噜噜掉出来。田父只是把头扭朝一边,说:“你起来吧,媖子那边,我们会做工作的。”
田父没有多留宋孝懿,面对窗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走进房间,看着还在呜呜痛哭的田母,田父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似乎都在心照不宣地扪心自问,这么做,对田媖到底是帮助,还是意味更深,将来更难弥补的伤害。
快到探病结束的时间,安涌灏和郎曈曈准备离开了。在郎曈曈去给田媖洗碗的间隙,田媖半晌没有说什么话,她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问安涌灏,明天还会不会来看她,安涌灏只说她傻,当然会来,田媖有些激动,让安涌灏坐近些,安涌灏靠近后,田媖趁他不防,一把将他抱住了,安涌灏只当她是需要一些安慰,也慢慢抱住她。正好郎曈曈洗完回来,看到这一幕,或许是出于对田媖的理解,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回避了目光。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慌里慌张地跑到走廊另一侧接听,安涌灏听到郎曈曈的手机声,赶忙放开田媖,朝门外走去,见郎曈曈在那边打着电话,他没有上去打扰,而是等她说完。
这个电话大概接了10分钟,安涌灏离得远,没有听清楚郎曈曈说什么。郎曈曈走过来,安涌灏说:“打了这么久?”
郎曈曈犹豫一下,说:“姜阿姨打来的,问问我——这两天的情况。”
“哦。”安涌灏没有多说什么,上前搂住郎曈曈,郎曈曈没有为刚才的事情计较,也靠着安涌灏。安涌灏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和田媖说声再见吧,明天再来看她。”
郎曈曈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打鼓,刚才的电话是田父打来的,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还让她保密,至于为什么这么做,田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解释清楚,郎曈曈和他约好,晚上回到家属院,她再找机会跟他联系。
第二天,郎曈曈安排了早上的休息,本来也和安涌灏约着早上去看田媖,只是经管学院临时安装设备,人手不够,学院把在校的学生都叫去了,安涌灏也不例外,他只能让郎曈曈自己去,说自己要么下午,要么晚上再去,郎曈曈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还觉得对于田父委托的事,安涌灏不在自己还好办一些。
只是一方面答应田父,郎曈曈心里也想过不妥,田父告诉她的是让她劝田媖原谅宋孝懿,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维护家庭关系,要是她和宋孝懿的误会能消除,对一个家来说无疑是很好的,因此他希望郎曈曈从这儿找到安慰田媖的突破口。田父之所以选她做这个工作,是因为这些天错怪郎曈曈太多,而真相明了后,田媖比较容易听郎曈曈的话。
郎曈曈答应后,也没跟安涌灏说这件事,这也是田父的意思。那天终归在杨副校长的办公室,宋孝懿对安涌灏和经管学院老师的责骂最多,让一个男生去做这种事只能越帮越忙,说不准还会激发田媖站到对宋母彻底攻击的战线。接下了任务,意味着要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就是郎曈曈自己,她需要一个能打动田媖的经历。
进了田媖的病房,郎曈曈看到田母也在着,见郎曈曈来到,她站起来,拉着郎曈曈倒病房外面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田媖告别一声,说学校还有学生等着指导论文,自己先回去。看田母的表情,郎曈曈想起了昨天田父和她打电话时的音调,面上说是调和田媖和宋孝懿,可实际上心里还是不愿意成分居多,只是那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要是田媖不理会宋孝懿,不原谅宋母,即便宋孝懿有愧恨的心也会从此对田媖冷淡,自家解决的话,田父认为还能激发起宋家一颗感恩的心。
母亲走后,田媖旁边只剩下郎曈曈,田媖似乎一下子变轻松了,郎曈曈上前拿了个苹果,田媖说自己不想吃,郎曈曈说是自己要吃的,田媖马上扑哧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