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杨一佳给高翯打了个电话。高翯随即马不停蹄赶过来。进了包间,李龙翔已经醉醺醺地睡着了。刚才杨一佳说的简单,高翯问道:“佳佳,龙翔都说了什么?”
杨一佳把李龙翔时才的酒醉之言说了一通。高翯听完咬牙直叹气。杨一佳还有些失措,说:“高哥,龙翔——说的是不是真的?”
高翯说:“你别多问了,龙翔喝多了,就当他说醉话。你出去后再别对这里之外的第四个人说。”
杨一佳惊慌地点点头。高翯走到李龙翔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李龙翔没有反应,接着又将他拉起来,他依旧昏昏沉沉。没办法,只能让杨一佳来帮忙。两人分别撑着李龙翔的腋下,将他送到高翯车上。汽车发动后,杨一佳问道:“高哥,现在送龙翔回家吗?”
高翯说:“送你回家,至于龙翔。我带他到我那儿。”
杨一佳问道:“高哥,为什么不送他回家?”
高翯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他爸看了要火冒三丈的。”
杨一佳一着急,说:“可是高哥,刚才龙翔对我说了,在康总的事情上,他爸——”
杨一佳还没说完,高翯就紧锁眉头瞪了她一眼。杨一佳停住言语,高翯说:“事情只能先这么就着。本来这次只是为了警惕大家规范制度,不想龙翔这么想不通。”
杨一佳说:“龙翔挺单纯的,要他学着面对这些肮脏的东西,他得有个过程。”
高翯说:“是啊,老董事长也没有办法,这些事,说是康总的个人行为没有错,但说是公司的行为更不为过。”
听高翯自己提到康泰松,杨一佳没有接上话。高翯说:“佳佳,事情就如刚才我说的,你不要说出去,否则会影响龙翔在公司的声誉。”
杨一佳也叹了叹,说:“高哥,你知道吗,刚才我一进去,龙翔就说他不想干了,我——我看他这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高翯敲了敲方向盘,说:“这个龙翔!”
杨一佳说:“高哥,要不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我也先不回去了,我和你一起去照顾龙翔。”
高翯干脆道:“那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回家算什么事!”
杨一佳说:“可是高哥,龙翔这个样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再说他醒后——”杨一佳犹豫一下,说:“我也好帮帮他。”
高翯本来坚持让杨一佳回去,但转念一想,自己或许可以腾出些时间,再者已经说了将李龙翔带到自己家,他也不好再改一次主意。说:“那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跟她实话实说就行。”
杨一佳立刻给杨明环打电话。她打完后,高翯也给李正宏汇报一下情况,李正宏埋怨之后也让高翯今天晚上帮看护李龙翔一宿。
到了博新小区,高翯和杨一佳把李龙翔搀扶到家里。杨一佳忙着给他拖鞋倒水,怕他万一吐出来,高翯还拿了个盆过来,放下后,高翯说家里的葡萄糖用完了,正好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自己下去买一些。
高翯下去一方面是买葡萄糖,其实刚才杨一佳叫他到KTV时,他刚准备和合作者联络,李龙翔这么一番幼稚的闹腾耽误了他些许时间。买了葡萄糖,他来到小区健身广场,拨通电话,说:“刚才董事长因为早上的事情想不开,多喝了点酒,现在还在我家昏睡,耽误了一会儿。”
合作者说:“够让人啼笑皆非的。”
高翯说:“清醒后,我得教训他一下。”
合作者沉默一会儿,说:“秘密账本拿不到,他只能接受公司行为这个理由,还关系到他爹。”
高翯说:“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然会反应如此强烈,说明他还是处于是非分明的状态,如此一来,他对康泰松的信任程度就会打折扣了。”
合作者说:“这本是过去事,只是会在他心里留下些烙印,他爸也不开导他?”
高翯说:“他要是容易开导,以后不就大事小事还得考虑康泰松的意见。”
合作者说:“那你就多受点累吧,秘密账本的事情别忘,要让董事长彻底认清康泰松,那个东西少不得,到时候,他爸也无能为力。”
高翯才进到家里,李龙翔刚吐了一地,杨一佳在用拖把清理着盆周围的污渍,那呛人的酒吐让她实在难以靠近,她还是忍着。两人合力给李龙翔喝了杯水,然后帮他脱衣盖被。
高翯给杨一佳倒了杯果汁,来到客厅,杨一佳说:“龙翔真够固执的,其实这种事情说怪不怪,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高翯说:“老董事长支持他查账时,恐怕早就想到龙翔会去问自己,可没想到会干出这么可笑无知的举动。”
杨一佳说:“老董事长以前就真的不知道吗?”
高翯说:“即便知道又能怎样,大家都习惯了暗箱操作,总得有人去踩脏水。”
杨一佳不明高翯真实的事理,说:“这么一想,其实康总也挺无奈的。和权利部门比较,企业家终归还是弱势阶级。”
高翯顺势说:“你说的也没错,只是谁能保证没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如今龙翔坐阵董事长的位置,要是出了什么事,都得让他负责,即便归结于康总的个人行为,他也得弄得殚精竭虑。”
杨一佳想起刚才李龙翔的话,说:“高哥,龙翔说他不想干了,难道这是真的?”
高翯说:“酒后吐真言,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不为什么!”高翯自己倒上一小盏茶,“他是个男人,有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不能只享福而不受罪。”
“可是——”
杨一佳想为李龙翔辩解一番,高翯说:“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事,遇到困难就逃避,不能成为他的作风,更不应该是你的龙翔。”
杨一佳低头害羞着,高想了想,说:“他爸全权让我们以年轻人该有的方式,按照明规矩办事,就是为了开启新的一页,在这一点上,龙翔不该让他爸失望。”
杨一佳有些同情李龙翔,但正如高翯所说,李龙翔还需要学会接受、处理自己看不惯的事情。
天亮时,李龙翔才头晕脑胀地醒来,整个人身体沉沉的,正应验了“举杯消愁愁更愁”那句话。他摸摸自己的身子,发现没有穿衣服,周围的环境也感到太过陌生,他脑胀中开始慌张。门开了,高翯走进来:“你醒了?”
见到高翯,李龙翔平静了不少,问道:“高哥,这是哪儿?”
杨一佳从高翯身后走上前,说:“这是高哥家,龙翔,你忘了昨天晚上的事?”
李龙翔低头想起昨天自己喝多酒的事,闭目点了几下头,杨一佳说:“你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和高哥把你送过来。高哥怕你这个样子回去被你爸责骂,所以给你爸打了个电话,于是让你在他家住了一宿。”
李龙翔看着高翯,说:“高哥,我——”
高翯对杨一佳说:“佳佳,让他先吃点东西,吃完后我有话跟他说。”
杨一佳陪李龙翔吃了点东西,之后李龙翔穿上衣服,杨一佳也离开了高翯家。李龙翔坐在客厅沙发上,高翯只是静静摆弄茶道,沏好后给李龙翔夹去一小盏,李龙翔喝进去后感觉整个人精神好多了。高翯喝完自己的一盏,叉手靠在沙发上,说:“龙翔,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李龙翔灰头土脸地点点头,高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李龙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挨了一耳光,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严肃的高翯,但似乎明白自己的不对,低头捂着脸。
高翯说:“我不是信不过佳佳,好在你只是把她叫过去,你要是再多叫些没有知根知底的朋友,你知不知道那些话你公开说出去是什么后果!”
李龙翔点点头,脸似乎不那么疼了。高翯说:“你对谁不满,康总、你爸,还是——我?”
李龙翔瞥了高翯一眼,又低下头摇着,说:“公司利益摆在眼前,我又怎么能怪我爸,他疏忽归疏忽,可他就是知道,他能怪康总吗,我能怪康总吗,我又怎么能怪你,你比我经验多,当然看得开。”
高翯没有就此事接着教训他,李龙翔说:“只是这个环境,我——”
高翯说:“你爸也无奈,所以让你一开始就学会规矩,可你不该这么冲动,甚至说出‘不干’的话!”
李龙翔说:“高哥,我说这些都不是在开玩笑,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康总无奈就算了,但我不想再让他以他——或者他们习惯的方式和准则办事。”李龙翔说着又开始愁眉苦脸,“不靠潜规则,怎么就办不了事?”
“谁说不靠前规则就办不了事!”高翯严肃说:“清月岛的事,难道我和你爸在你面前也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龙翔一怔,摇摇头,高翯说:“这就是个例子,而且如今是你负责。你即说讨厌那些污泥浊水的东西,可那都是过去,这个是干净的,你又耿耿于怀,你说,你如果连这些事情都想不通,你还能干什么。就‘不干’这两个字你口无遮拦地吐在佳佳面前,你觉得应该让她同情你?”
李龙翔突然间感到自己的懦弱和过失,坐他旁边的要不是高翯,而是换做父亲,恐怕是一顿更加严厉的教训,甚至自己还会顶嘴。李龙翔不好意思抬头,高翯说:“龙翔,说到底,每个人有每个人愿意接受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以去和你爸沟通,不管有效与否,可说出这种不负责任,半途而废的话,绝对不是每个人该有的作为,你想在清月岛上干出宏图,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该做到底。而不是纠缠于以前的暗箱中,何况那不是你的所为。”
李龙翔说:“高哥,要是咱俩没想到掌握个谱,还不知得瞒到什么时候。”
“龙翔,把头抬起来。”
李龙翔抬起头,高翯给他添上一小盏,说:“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也别再对康总耿耿于怀。你要是还有什么想法,清月岛的事情完了,你再对你爸说。”
李龙翔点点头,将温黁的茶水小口吸到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