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落入耳中，罗青桃的心脏“咚”地一声落了地。
那传令兵站起身来，兴奋地道：“赤营的兄弟们按照将军的命令绕过栾城，潜入阔云山，果然发现了西楚大队人马的踪迹！他们埋伏在山道两侧，等咱们的队伍过去一半的时候就冲出来，给咱们从中截断——咱们赤营的将士们就跟在他们后面，收割人头跟砍瓜切菜一样，痛快！”
“哈哈，好！”万安拍着巴掌，大声赞叹。
罗青桃也按捺不住笑意，却还是追问道：“伤亡如何？”
传令兵兴奋得满脸通红：“那些西楚狗贼一看见咱们赤营的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还打的哪门子仗！咱们赤营将士无一伤亡，共杀敌两万余人；大军死伤两千有余，倒宰了他们三万多狗崽子！可惜他们早在河边备得有船，咱们没法子追过河去，要不然这一次定然叫他们全军覆没！”
罗青桃笑道：“仓促之间，如此战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红姨和林铮他们，很有手段。”
“这会儿你倒是谦虚起来了！这一次全仗你处变不惊、运筹帷幄，我们可不敢抢你的功劳！”霍红英大笑着，策马从远处飞奔了过来。
罗青桃同万安一起拍马迎了上去，黑旗的将士们也已同大军会合，预备着一同班师回营了。
这时前方忽然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却是大梁的服色。
罗青桃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霍红英瞅了半天，忽然冷笑起来：“是你那个书呆子夫君来了！”
片刻之后，那队人马冲到近前，果然是书呆子和几个亲兵，一路策马飞奔向这边冲了过来。
罗青桃看见石头在队伍中，便挥了两下马鞭，向他笑道：“我们赢了！回去之后你可要做些好菜来犒劳我！”
书呆子僵住了，未曾出口的招呼卡在了喉咙里。
石头笑嘻嘻地打马过来，蹭到了罗青桃的身旁：“看样子，这一仗咱们是大获全胜了？”
“托你的福！”罗青桃心情很好。
书呆子坐在马上，呆呆地看着二人谈笑风生，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万安有些不忍，拱手招呼了一声：“定国侯。”
林铮也隔着老远向这边拱了拱手；霍红英干脆“哼”地一声别过头去，连招呼也不肯打。
罗青桃同石头说笑着，不慌不忙地从书呆子身旁走了过去，好像全然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
此时夜色已深，淡淡月光笼罩在她的铠甲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书呆子怔怔地看着她走过，心头一点点揪紧起来。
片刻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催马追了上去：“青桃，今日战事可还顺利？我很担心你。”
罗青桃目视前方，淡淡地道：“一切顺遂。有劳定国侯挂念了。”
“青桃……”书呆子欲言又止。
罗青桃催马傍行在霍红英身旁，并不打算给书呆子说话的机会。
石头也很有眼色，寸步不离地跟在罗青桃的身旁，把书呆子的马挤得远远的。
书呆子在后面跟了一段路，忽然催马赶到前面，横在了路中间：“青桃，我有话要对你说。”
霍红英正一肚子没好气，忍不住抢道：“定国侯若是需要解释您的‘病情’，这话便不必说了。我们小姐很体谅您的贵体，这带兵打仗的事，原本就指望不上您！”
书呆子脸上变了一变。
罗青桃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有什么话，回去得闲再说吧。”
“这句话很重要，关于……关于当今皇上！”书呆子横了横心，大声说道。
罗青桃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石头，后者不动声色地向她微微摇头。
罗青桃迟疑许久，见书呆子十分坚持，只好妥协：“长话短说！”
书呆子喜形于色，忙拨转马头，走上一条小路。
罗青桃迟疑着跟了上去，身旁仍是石头寸步不离地跟着。
书呆子看见石头，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罗青桃勒住马头，冷冷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书呆子紧盯着石头，脸色不善。
罗青桃淡淡道：“石头是我信得过的人，你若连他也要防备，那话也不必说了。”
书呆子迟疑良久。
罗青桃等得不耐烦，拨马便要往回走。
书呆子慌忙赶了上来：“太上皇有废立之心，你知道吗？”
罗青桃眉心一紧，随后冷笑起来：“‘废立’这种话，也是为人臣者该说的么？”
书呆子露出痛苦为难的神色：“我知道……我知道不该说，可是青桃，这件事关系到你……”
“罗氏一门只效忠于大梁，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罗青桃冷冷地打断了他。
书呆子似乎有些诧异，怔了许久才迟疑着追问：“你不担心……他？”
“你希望我担心他？”罗青桃反问。
“当然不！”书呆子高兴起来。
罗青桃嗤笑一声，嘲讽道：“你倒是好一位忠心不二的直臣！”
书呆子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也和你一样，效忠于大梁，而不是某一位君王……”
“你若无别事，我要回去了。”罗青桃低下头去扯缰绳。
“且慢！”书呆子忙冲过来，抓住了她的马鞭。
罗青桃的脸色霎时变得冷厉，几乎本能地便要挥鞭抽过去。
书呆子吓了一跳，慌忙放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还有一句话……”
“说吧。”罗青桃皱眉。
书呆子坚持凑到罗青桃的身旁，郑重道：“今日早上的事，我想了很久……青桃，我可以不介意你从前……只要今后你不再乱来，我还是愿意同你共度余生……”
“我不愿意。”罗青桃冷冷地道。
书呆子急了：“我说过，过去的事我不介意，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我知道你或许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定国侯，您想多了。”罗青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书呆子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失望痛苦之色。
罗青桃已十分不耐烦，再不愿同他废话，拨马便要走。
谁知便在此刻，身后的高粱地中忽地钻出许多人来，无声无息地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书呆子脸色一变，立时拨马拦在了罗青桃的前面：“你们先走！”
罗青桃把玩着马鞭，好整以暇地问：“你确定你顶得住？”
“我不能让你出事！”书呆子嘶声喊道。
“嘿嘿嘿……今日运气不错，得了个很好看的小娘们儿！”围住他们的那群人中，一个没有眉毛的猥琐汉子笑了起来。
石头催马缓缓走到罗青桃身旁，笑道：“还真遇上了不长眼的。哪座山头上的小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书呆子急得直跳脚：“你们快走！这些人不是山上的毛贼，是栾城的守城兵将！栾城不属于任何国家，不会卖咱们大梁面子的！”
那无眉汉子听见这话，笑了起来：“这小白脸儿倒有几分见识！既然知道我们是谁，就把这女人留下来吧！”
“想留下我们将军？凭你们几只毛贼吗？”石头拔出腰间的长刀，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像是一个挑衅的讯号，立时惹恼了那些自命不凡的毛贼们。
他们缩小了包围的圈子，齐齐大笑起来。
那无眉汉子转到罗青桃的面前，“啧啧”赞叹了两声：“大梁人？居然还是位将军？难怪大梁这些年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原来随军营妓也能当将军了！喂，小娼妇，别人当将军靠的是拼长枪，你当将军靠的是摸别人的‘枪’吧？”
“你找死！”书呆子勃然大怒，抽出腰间佩剑，向着那人冲了过去。
罗青桃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手中长剑被人夺去，人也被拉下了马，落在一个三角眼的瘦子手里。
那无眉汉子看见罗青桃露出忧急之色，立时得意地笑了：“怎么，担心他？这是你男人？”
书呆子抬起头来，满怀期望地看着罗青桃。
罗青桃移开目光，淡淡道：“不是。”
那无眉汉子耷拉下来的眼皮抖了一抖，疑惑地看了书呆子一眼。
书呆子咬牙道：“她是我的妻子，是大梁的将军，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人！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你跟我们回去做什么？卖你的屁股吗？”那三角眼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了起来。
无眉汉子猥琐地一笑，那刀刃在书呆子脸上比划了两下，抬头向罗青桃笑道：“你男人愿意拿自己来换你，你却连认都不肯认他？这等无情无义，可见是个****无疑！爷们再问你一句：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你男人跟我们回去当兔儿爷？”
罗青桃干脆利落地拨转了马头：“承蒙诸位爷瞧得上他，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请让路吧！”
“青桃……”书呆子一脸受伤。
罗青桃向石头使了个眼色，并辔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守住那个方向的小贼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罗青桃向他抿嘴一笑：“不是说了留下那小白脸就放我走吗？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难道要言而无信？”
那小贼愣了一下，呆呆地向旁边避让了两步。
“咱们走吧。”罗青桃转头向石头一笑，百媚千娇，璨如春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