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抬起手抵住他的胸膛，嗔怨地剜了他一眼：“此刻我还是你的囚犯，你若现在要了我，岂不是把我当暖床丫头看待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信你的‘真心’？我知道你是嘴上哄我，心里只把我当个玩物……”
冯恩甫沉下脸来，揪住罗青桃胸前的衣襟，冷笑道：“你是吃定了我舍不得让你受委屈，是不是？青桃，你当我是傻子吗？君洛没有给你任何名分，你都肯跟他……为什么我就不行？别说什么‘囚徒’不‘囚徒’，那只是你推脱的借口而已！”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也不过如此……”罗青桃哀哀地叹了一声，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她没有作徒劳的挣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处境之下，任何的反抗都只会让自己的下场更加悲惨而已。
此时此刻，她所能赌的，只有对方心中的那一分“不忍”。
只是这一次，她似乎赌输了。
看到她落泪的时候，冯恩甫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却露出狂喜的神色。
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把扯掉自己的外袍丢到地上，向罗青桃猛扑了过来：“青桃，你知不知道你落泪的样子有多美！你就像是清晨含露的花苞，娇艳欲滴、任人采撷……”
罗青桃被他压住身子，只觉恶心欲吐。
她知道求他已经无用，反抗更是徒劳。此情此境，她实在已是山穷水尽。
绝望之下，罗青桃攥紧双拳，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是吗？远卿也这么说。”
冯恩甫皱了皱眉头。
罗青桃咬了咬牙，继续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志同道合，连癖好都一样……旁人都喜欢看我笑，只有你们两个喜欢看我哭。”
“旁人？”冯恩甫的脸色难看起来。
罗青桃攀住他的肩头，面露忧色：“我不该说这些的，是不是？你……不高兴？”
“没关系，”冯恩甫咬了咬牙，“我都知道。”
罗青桃迷惑了。
冯恩甫的面色渐渐地红了起来。
他伸手到罗青桃的胸前，胡乱扯着她的衣衫，咬牙道：“先前大梁京城里传说你的那些事，我是不信的。直到你提起‘入骨香’——我知道那种药，凡中毒者必定贪淫无度，无药可解……”
罗青桃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追问：“你如何会知道那种毒？你……你身边有人能解吗？”
冯恩甫赤红着眼睛，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他一下一下地蹭着罗青桃的身子，伏在她耳边哑声道：“那毒是好东西，何必要解？今后我来做你的解药——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去找别人，你只能是我的！”
为了避人耳目，罗青桃身上穿的是寻常农妇的粗布衣裳，纽扣细小，十分难解。
冯恩甫撕扯了很久，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忽然撑起身子，将手用力一扯，罗青桃便觉胸前一凉，却是纽扣被他扯断，衣衫的一角已经散开，露出半边香肩。
罗青桃大惊失色，霎时乱了方寸。
她艰难地抬起手护住胸前衣衫，眼中落泪，面色惨白。
这一次却已不是做戏。她是真的慌了。
冯恩甫不费吹灰之力捉住了她的手，笑得愉悦：“半遮半露，欲拒还迎——真是个妙人儿！”
罗青桃浑身无力，只能瞪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冯恩甫满意地笑着，低头吻向她的胸前：“难怪君洛不肯放手。这身子，果真让人欲罢不能……他喜欢这样吻你吗？”
罗青桃感觉到他的嘴唇像蚯蚓一样滑过她的胸前，黏腻腻的十分恶心。
被这样的唇吻过的皮肤，会不会生疮生疖、溃烂流脓？
太脏了——实在太脏了！
这一刻，从不懂得什么叫做“三贞九烈”的罗青桃，竟也生出了以死全节的念头。
冯恩甫察觉到她微微颤抖，心下愈发得意。他紧紧压住罗青桃的腿，便要伸手向下探索。
便在这时，一个侍卫忽然闯了进来，惊散了一室春光：“殿下……”
冯恩甫黑着脸抬起头来：“滚出去！”
那侍卫呆立在门口，只管怔怔地看着罗青桃露出的半边肩膀，竟没有听到冯恩甫的命令。
罗青桃艰难地抬起手，扯过被角来将臂膀遮住。
侍卫如梦方醒，吓得“噗通”一声跪伏在了地上。
冯恩甫缓缓坐起身，面沉如水：“你即刻自刎，本宫还可以饶你九族不死。”
“殿下……”那侍卫抬起头来，面如土色。
罗青桃伸手扯了扯冯恩甫的衣袖。
后者回过头来，勉强向她挤出一个笑容：“不关你的事。”
罗青桃微笑摇头：“你总该先问问他为何闯进来才行。若是真有要事，你不由分说地杀了他，岂不误事？”
那侍卫听到罗青桃这一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慌忙叩首：“殿下，是鬼医……鬼医来了！”
“真的？”冯恩甫立时跳了起来。
侍卫点头如同鸡啄米。
冯恩甫连外袍也没来得及捡，只穿了中衣，趿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侍卫仍然跪伏在地上，不知所措。
罗青桃慢吞吞地坐起身，将衣衫的纽扣一粒一粒扣好，扶着床沿下了地。
侍卫听见动静，偷偷地抬了抬头，用眼角窥探罗青桃的身影。
罗青桃“嗤”地笑了一声：“你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你刚才的大胆劲儿哪去了？”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那侍卫磕头如捣蒜。
罗青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末将？你不是侍卫？”
那人忙道：“末将高于仁，是鹰扬卫副统领。”
“原来是高统领，失敬了。”罗青桃微笑着。
高于仁忙纠正道：“是副统领……”
罗青桃恍若未闻，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高统领年纪轻轻便已手握大权，这一路走来，想必十分不易吧？”
高于仁抬头看了看罗青桃的脸色，见她笑得温柔，便舍不得再移开目光。
罗青桃坦然任他看着，语气愈加柔和了几分：“太子殿下性情如何，高统领想必是知道的。今日你犯下大错，大好前程保不住也罢了，只怕连家中父母妻儿也要受牵连……你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些年，难道便是为了得一个尸骨不全的下场吗？”
正如罗青桃所猜测的，高于仁少年得志，虽有祖上荫蔽的功劳，却也离不开他自己的辛苦钻营。眼看前程锦绣鹏程万里，如今忽然一朝获罪，叫他如何甘心？
此刻罗青桃抛出了橄榄枝，高于仁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慌忙叩首：“请太子妃救命！”
鱼儿已经上钩，罗青桃笑得更加愉悦：“救命不难。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凭什么让我救你的命？”
“末将……末将但凭太子妃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高于仁郑重地行了大礼，语气十分慷慨激昂。
罗青桃向他虚抬了抬手：“你不必行礼，我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只是，我如今有几件小小的麻烦，只怕要劳烦高统领鼎力相助了。”
“太子妃若是要离开此地，只怕不容易……”高于仁脸色微变。
罗青桃向他安抚地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你你当差不易，不会给你出这样的难题。”
高于仁松了一口气：“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罗青桃向他招了招手。
高于仁大着胆子站起身，轻飘飘地走了过来。
罗青桃凑到他的耳边，细细嘱咐了两件事，要他留心打听。
高于仁听完，脸色都白了：“太子妃，这……您这是要陷末将于不忠不义……”
罗青桃微笑地看着他：“我不强迫你。你若不愿，那也罢了。”
高于仁自然知道“罢了”意味着什么。
罗青桃若不救他，太子爷岂能饶他性命？
高于仁心中早已经有了选择，只是他的身份和习惯不允许他痛痛快快地答应罢了。
罗青桃自然看得出他心里的小九九。
她淡淡地笑着，语气毫无起伏：“高统领既然愿意舍生取义，我也没有不成全你的道理。等你死了，我会求太子赏你一口好点儿的棺材……唉，也不知道挖掉的眼珠子、砍掉的手指头、割掉的肉和流出来的肠子能不能凑得齐……”
高于仁打了个哆嗦，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罗青桃。
那个明媚的笑容，他刚才看着觉得骨酥腿软，此时却只感到毛骨悚然。
满脑子的绮念早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他再不敢有半分不敬的念头。
罗青桃满意地看着他微白的脸色，以袖掩口，笑出了声。
高于仁呆住了。
罗青桃坐在床沿上，悠悠笑道：“我既然敢把话明白说给你听，就没有打算给你第二种选择。高统领，你和你家人的生死荣辱，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了。”
高于仁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了汗珠。
许久之后，他“咚”地一声跪倒在了罗青桃的脚下：“末将从命！”
“去吧。”罗青桃愉快地挥了挥手。
高统领磕了个头，迅速起身奔了出去，活像脚下装了轮子。
罗青桃目送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她也只能祈祷这个奴才足够聪明了。
多想无益，她只能等。
但被动等待不是她的习惯，任人宰割也不是她的作风。今日的无助和栖遑，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冯恩甫……
罗青桃攥紧了拳头。
时至此刻，她对这位西楚太子殿下的情分和好感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一分也不剩了。
无论是为了大梁，还是为了她自己，这件事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