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住了,这么一大早,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下意识地转头往小道看去,邱宗民已不见踪影。可是,韩哲刚才有看到他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面对,我硬着头皮走向他。走近才发现,他脸色憔悴,眼睛浮肿着,有些血丝,头发也瘪塌下去,显得凌乱。看着他这样,我有些心疼,想替他把发丝理顺,想抱抱他。
我刚伸出手,他面色凝重地说:“你一夜未归?”
我无可解释,只得默认。衣服未换,又从外归来,自是如他所见,多说无益。但观他也是同样一套装扮,再看面容神色,似乎亦是没有回去过。
“我一直在等你。”韩哲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先去了你家,妈妈说你学校有事,直接回去了。我不敢多说什么,怕惊扰到她,只说有东西忘了给你。随后我一路上打你电话都是关机,我打到宿舍说你还未回,我担心你,就过来等。没有想到,等了一夜。”
说着,他的眼睛里面开始泛潮,血丝化作一道道猩红,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我……你……”我有些语无伦次,心里忐忑不已。
“一个晚上,我就在想,只要看到你一个人平安归来,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一切都可以商量,我都可以妥协。”韩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音色颤抖,让我更为心虚,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我没有想到……”
他停下来的这一瞬间,我直觉我要窒息了,他不会看到了吧?
“……我打了这么多电话,直到电耗尽,你竟然都没有回来。”韩哲眼神里有着不解,有着心疼,“慕凌,你这一个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嘭”——我听到自己的心落回原位的声音。感谢老天爷!他并不知道。
我可以安心地开口了:“哲哥,我不是刻意关机,是手机没电了。我不敢回家,怕妈妈看到我的样子担心,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回学校了。但是宿舍里你知道,米露不在,其他几个都是那种样子的,我也不想给她们看到。我没地方去,就在附近的茶坊里呆了一宿。我……实在是没有想过你会在这里等我。”
韩哲的眼神逐渐转为柔和,我尽可能坦诚地与他对视,他瞳孔中跳跃的火焰慢慢晦暗、慢慢熄灭。韩哲原本握拳的双手也松弛了下来,我可以感受到横在我们中间的紧张气氛渐渐平静了。
他这一夜,不眠等我;我这一夜,却在别处。
我,心有愧疚。
不由自主地,我走上前去,伸手扶平他仍然皱着的眉心。才刚刚触及他的皮肤,他一把把我重重地扯入怀中,坚实的下巴磕上了我的头,硬硬的胡渣搓着我的脸,生生地有些瘆人。他用力压上我的唇,直接撬开我的齿,肆意地吸咬着。我不敢乱动,我也没有拒绝,我知道他在无声地发泄,我知道他在宣告着他的位置。
此刻,我不想这么清醒,然而我知道,我都知道。
就在我觉得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抽离开了我,但是没有放开我,我喘着气,嘴唇有点肿胀。我仰头看他,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我也是,只是好像快慢频率不太一样。
他的眼睛里参杂着几许不安、几许焦虑、几许忧愁,他说:“慕凌,不要离开我!”暗哑的嗓音听来沉重。
“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哲哥。”我坚定地说着,“我只希望你相信我,一如我相信你。”
韩哲略一停顿,说道:“好!”分明有几分迟疑在他眼底稍纵即逝,离得太近,我还是注意到了,
我的心,微微刺痛。
我答应他会以妈妈的健康作为第一位因素,如果真的情况良好,交换一事就可以考虑成行。
絮絮地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我劝他今天请假不要去实习了,赶快回去睡个觉,他终于放开了我,又叮嘱了几句,让我也回宿舍好好休息。告别后,我走进宿舍大楼,上楼时,手机响了,我边走边拉开包,取出手机。
时间可不可以走得慢一些?似乎是在转瞬之间,春去夏至,暑过秋来。
我,还在上海,没有前往德国。
原因是学校的交换项目遇到一些变化,一年的缩短为半年,并且推后一个学期。
我,依然是学院推选名单上的第一人选。
院长亲自与我谈话,告诉我这个项目的意义和对我的期望,并且提议我以后可以考虑留校,我向院长致以感谢。临别时,他提起邱宗民,说希望我能够与他并驾齐驱,共创美好的未来,只是在校学习期间还是要尽量低调。
我微笑不语,此时沉默诚如金。
这几个月,时光于我真可谓是匆匆又匆匆,我如同一个陀螺般,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心底里想去交换,所以我加大强度学习德语。为了妈妈身体稳定,我陪她勤检查,并购买进口的好药。
而要支持这些开销,我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贡献给了邱宗民和Martin,除了他俩不在国内的一个月,而我们的交流现今已是全程德语化。项目以外,我还接了不少口译的活,用他们的话来说也是另一个促进我德语的方法,而且来钱也快,尤其是重大会议和跨国公司的同传。再有就是继续为他们掩护,这也让我高效又舒适地完成工作,以及学习,毕竟在邱宗民家吹着空调,自由自在,肯定比在寝室里对着那几张扑克牌脸要好多了。
相较之下,恋爱倒是节省了我不少时间。韩哲毕业前夕纠缠于论文和实习,还有各种老师、同学聚餐,时常分身乏术。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电视台的正式编制,新人中颇受器重,首先轮岗到了海外部,第一个节目要跟着摄制组去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采访、制作。这一去几个月,如今,已近十月,他还未回来。
对于聚少离多,他常表歉意,我却如释重负。这样的状态,于他或是于我,都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