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舒凝接过去,看着封面,“这个是你的名字?Leonie?”
“对,是狮子的意思。”我回想起了取名时的那段情景,笑容洋溢在了嘴角。
“是意味着你要像狮子一样勇往直前,一如既往地拼搏吗?”
“其实狮子是群居类动物,不是单打独斗的物种,不要把狮子看得那么凶悍哦,它们可以很温和。”我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直到看到舒凝笑得花枝招展,我才觉察到她不过也就是一个打趣罢了,索性就不往下说了。
舒凝稍稍收敛笑意,问道:“来说说怎么会做翻译的吧。”
我从大学时做口译开始讲起,告诉她我当时结识了德国一个出版社的主编,去了德国后便一直兼职做翻译。我的朋友Martin也入了这一行,就引荐我认识了他那个圈子里的许多作家。
“一日,我受邀去参加他们的一个聚会,认识了德国炙手可热的青年作家Hans,他写的书广受追捧,不光是年轻一代喜欢看他的言情小说,年纪大的也爱他的历史批判类故事,他透过文字可以将很深刻的东西变得非常深入人心。我在国内的时候看过他一本关于二战时期的小说,当时就爱不释手。”
我说着说着,眼里闪着光芒,继续道:“和他认识后,我们聊得很投机,他听说我有兴趣将他的书翻译成中文,Martin也愿意牵线中国出版方,于是当场一拍即合,放手让我去做。我很卖力地将那本二战小说翻译好,结果在国内却没有真正打开市场,那时我很失落。没想到,Hans居然依旧同意让我翻译他的一本温情小说,那本书在欧洲很热门,到了中国以后瞬间就火了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内各大书城和网络上都是处于畅销榜首,最近还要被改编成电影了。”
“你说的那本是不是书名叫《夜未央》?”舒凝插了一句。
我点点头:“你也知道?”
“我前阵子在书店看到,还在想这个中文译名很不错,竟然是你的译作,早知道就该买一本。”舒凝赞叹道。
“主要还是作者本身写得好!”我高兴地笑了起来,“以后我送给你一本。”
“好呀。”舒凝爽气地笑了一下,又问道,“我记得你是学汽车的,没有做这方面吗?”
“是啊,读了这么多年理工科,没想到我成了半个文人。下周Hans在上海做新书宣传、签名售书,我是他的御用翻译,他周末就要到了,我留着就是为了等他,每天都在工作呢!”我嬉笑着说。
我和舒凝问问答答,聊着这些年的经历,也谈起曾经的往事。说到那些小女生时的心境,两人会心一笑,所谓云淡风轻,即是这一刻的感受。
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于是便起身告辞。
舒凝送我至门口,似是想到什么,问道:“这些年,你有跟谁联系过吗?”
我虽不确定她所指,但仍然摇摇头,因为事实上真是一个都没有。
她浅笑道:“有空的话,去看看孙老师吧。孙越前几年去澳洲了,师母一年有半年会在那边,最近就是。这种时候,孙老师会去养老院,好有人照顾。他身体不是很好。每次见着我他都会提起你。你去,他一定很高兴!”
我想了一下,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张小姐,孙老师来了。”领我进门的护工指了指右前方,蹒跚滞重的脚步声从那里出现,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我这里移动。
“谁找我啊?”一声低哑的嗓音响起,乍一听,有些陌生,是孙老师吗?
我迎向他,清了清喉咙,礼貌地应道:“孙老师,是我,慕凌。”
我只听到“蹬”一声响,好似闷棍落地,接着是一片沉寂。放眼望去,是孙老师拄着的拐杖掉落了,而他应该是看到了我,停下了脚步。
我快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拾起拐杖,交到他的手里,笑着说道:“孙老师,我是张慕凌,我回上海了。”
仔细看去,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映入眼帘,饶是有心里准备,亦不曾想到老师已经苍老如此,头发全白,干瘦佝偻,一只手搭在拐杖上似乎很是用力,不使劲是怕会倒下吗?
“慕凌,真的是你!”孙老师看着有些激动,手伸过来微微有些颤抖。
我一把扶住他,喊了一声:“孙老师,是我!我来看你了。”
接着,孙老师一边撑着拐杖,一边搀着我,我们一起走到了会客厅的沙发区,我扶他坐下,自己坐在了他右侧的小沙发上。
“慕凌,你要不要喝点东西,吃点什么,我去拿。”孙老师才坐下,想起这些,就要起身,我赶紧要求他坐定了别动,我说我自个儿可以,怕他老惦记着,我就自己去倒了杯水出来。
“这下放心了吧,不用你招待,我自己都能来。”我把水杯搁在茶几上,小孩子似的口气说话。
环视四周,这是一家五星级水准的养老院,环境高档优雅。户外一些老人三两成群地在晒着太阳散散步,也有伸展着做一些运动的;室内大客厅里有电视机,有些老人坐着看看电视聊聊天,小会客厅里间是棋牌室,也可以听到里头欢笑吵闹的声音。各种家具摆设看上去都很新,只是偌大的空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孙老师打断了我的探索,问道,“是一直待着了吗?”
我摇摇头:“我这次回来,一是老房拆迁,我来办手续;二来也是来工作的,过段时间就回德国了。”
“哦,这么快。”孙老师似有些失落,“你们一个个都在国外,国内都没什么人了。”
“也是真没想到,一个个的都出去了,不是舒凝告诉我,我也不晓得孙越去了澳洲,她什么时候去的?也是去留学吗?”我有些好奇,舒凝倒是没有说具体的。
孙老师沉默不语,我探头看看他,莫不是累了?不想他突然抬头看着我,凹陷的双眼有些浑浊液体在流动着,我有些愕然,也被看得略有点不自在。不多时,他缓缓开口道:“慕凌,我们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