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
海蒂喃喃低语，不知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
约翰先生看了看海蒂此时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布莱恩的手，悄悄退去，把时间单独留给了这两人。
布莱恩的嘴唇动了动，失去了光泽的眼睛似乎转了转，轻轻呼出的气，细细弱弱地喷在海蒂凑近过来的脸上、脖颈上……
“对不起，海蒂。”
直到最后，仍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样一声抱歉。
“嘘，别说话。”
海蒂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些空洞。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放在了布莱恩的嘴上。
“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好吗？就如同那时在伊势特鲁堡西侧尖塔上一样，满世界只有你我二人，就这样单独地待一会儿……”
海蒂悄悄地在布莱恩身侧坐下，将他的头平放在自己的腿上。
她伸手轻轻抚触他柔软的金发，好像要把这份触感永远地记在心里。
“海蒂，我，快要死了……”
布莱恩愣愣地睁着双眼，枕在海蒂膝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已经进入一种超然的情绪之中。
“啊？你说什么？”
海蒂也在微微发愣。她似乎有些理解障碍……布莱恩说出这样的话，要死了……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握了握布莱恩的手，依旧是略显冰凉的触感……和记忆中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明明还好好地……
“我的力量，正在消逝中……这次去见了霍根长老，我终于，明白了很多……那些，我的历代祖先都未曾弄明白的事。所以，现在，我很快乐……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布莱恩的气息有些微弱，说话断断续续。曾经少年清冷的嗓音如今带上一些脆弱易碎的感觉，仿佛水晶玻璃一般。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海蒂，我们巴瑟一族到了此时，力量，终于消耗殆尽了呢……但是，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必须完成不可的使命了。突然感觉好轻松，我等待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得够久了……相信我的列祖们也是同样……”
海蒂没有说话，只是爱怜地低头，轻轻为他顺好被海风吹乱的碎发。
“对不起，之前对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所以，希望你能一直，幸福勇敢地活下去……”
布莱恩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让自己转一个身。这样，他就可以正对着海蒂的脸，可以看清她脸上此时此刻的表情，以便自己可以一直记得……
他终于完成了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把自己弄得满身是汗，狼狈不堪。
望着海蒂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眯起双眼，淡淡地笑了。
“你真的很过分……”
海蒂开了口。
随即，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变得这么沙哑可怕了？！
两滴滚烫的泪水沿着脸庞悄然落下。
海蒂用力甩手将它们一一擦去，这才又开口道：“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可是现在，竟然要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是为什么？”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赌气，但事实上，却饱含着心酸。
心中所想和眼前所见的，毕竟有所不同。亲眼看着他就这么一步步衰亡下去……她以前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可事到如今，却觉得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一觉醒来，偌大的城堡，空无一人……
这一次，她又要再次尝到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吗？阴霾在心中渐渐扩大。
“对不起……你……”布莱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手臂缓缓抬起。
海蒂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好赶紧伸手上前，托住他的手臂。
他眼中带着谢意，轻轻地将手抚上海蒂的面庞，擦去她又一次不小心掉落出来的泪水。
“那一天，其实，我真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一旦你成了我的人……那么，不论是我母亲，或是安娜，就都不会对你再度出手了……所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