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暄过后,崔玉贵问:“蒌蒿刚到京城就来我这里,想必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嗨,姨表叔啊,还不都是因为谷家轿鼓之事吗!”王蒌蒿说。
“轿鼓又有了什么事?”崔玉贵对轿鼓这两个字眼也很敏感。他知道这次轿鼓进京肯定会发生一些料想不到的事,思想上早有了准备,但不知道王蒌蒿说的是什么事。他想知道一些底细,好早做安排,尽量让轿鼓在京期间不给王蒌蒿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惹麻烦。
“当年,谷家轿鼓第五十五代传人谷家尧曾用印度小叶紫檀做过一面大鼓鼓帮,又做了一对鼓槌。这印度小叶紫檀可是朝廷禁品呀!”王蒌蒿说。
“这事我知道,青龙关战事结束后谷家尧被关进了监牢。后来,还是太后老佛爷念他抗夷有功,格外开恩把他赦免了。”崔玉贵说。
“可这回老佛爷过生日,又下旨让谷家轿鼓进京祝寿。谷家尧不敢来,怕朝廷追究小叶紫檀的事情。这小叶紫檀与正定府闫二哥还有点关系,所以——”
王蒌蒿说到这里,崔玉贵忙摆手阻止,他到门外四处看了看,确信无人后,才又回来悄悄地问王蒌蒿:“这小叶紫檀真是从二小子那里弄来的?”
“是啊,不晓得谷家尧是怎么知道闫二哥手里有这东西的。”
“唉,都是大愣子贪财惹的祸,现在倒好,他死了,把二小子也牵扯进来了。”大愣子是闫二掌柜的堂哥,就是因为盗卖皇宫小叶紫檀而被砍了脑袋的那个太监。
“谁说不是呢!姨表叔,谷家尧这人挺仗义,在封平县大牢关那么长时间也没供出闫二哥来,是个硬汉子。不然的话,闫二哥绝对不会冒那么大风险把如此贵重的东西卖给他。”
“谷家尧这个人为朝廷出了不少力,青龙关都司秀奎和守备张岩彪都为他说好话。可小叶紫檀毕竟是件挠头的事情。蒌蒿啊,你怎么还带着轿鼓班进京呢?我躲还躲不开哩!”
“这件事涉及到闫二哥,我能不管吗?”王蒌蒿叹了口气又说,“唉,来了就说来了的话吧。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在紧要关头为谷家轿鼓说句话。我怕太后老佛爷再拿小叶紫檀说事儿,再加上乡下人不懂宫廷礼节,稍有差池,惹恼了老佛爷,恐怕新账旧账就得一起算了。”
崔玉贵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老佛爷也真是的,什么戏文没有听过?非要听什么破轿鼓。你说它和咱河间老家的大鼓能有多少区别?这可好,弄得咱们整个河间府的人都不得安生。”
“谁说不是呢!我看咱们都好说,就是闫二哥那里危险,那东西毕竟是从他手里出去的。”王蒌蒿说。
“不至于糟糕到那个地步吧?”
“没准儿!如果太后老佛爷怪罪谷家轿鼓,势必拿小叶紫檀说事儿。这东西原本就是闫二哥的,朝廷一层层追查下去,谷家尧一松口,闫二哥还能跑得了?”
王蒌蒿这么一说,崔玉贵也觉得事情有点棘手。是啊,不为谷家尧着想也得为闫家二小子想想呀。闫家已经死了一个,万万不能再死人了。想到这里,崔玉贵对王蒌蒿说:“试试看吧。老佛爷脾气上来,连我都敢砍。我已经被折腾过一次了,她从西安一回来就把我退回了庆王府。”
“折腾你是给别人看的,如今不是官复原职了吗?”
“复职是复职了,可也把我吓得不轻。如今我在老佛爷面前当差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眼下,轿鼓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姨表叔你得指点指点才好。”
“我看最要紧的就一条——敲好轿鼓,一定要敲出彩来让老佛爷高兴才行。她一高兴,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崔玉贵说到这里,又问王蒌蒿,“你给我说句实话,轿鼓那个玩意儿究竟怎么样?”
“我觉着不难听,比咱们老家的大鼓好听多了。轿鼓有个鼓谱,相传出自汉武帝之手,太珍贵了。康熙皇帝还亲封它为‘天下第一鼓’,你说这牌子多硬!放眼整个大清国,哪个大鼓能有人家谷家轿鼓这份殊荣这副派头?”
“这些事情老佛爷都知道,”崔玉贵说,“老佛爷心大,也是行家,她觉得不好,谁封的也不行。你回去告诉谷家尧,让他拿出一百二十分力气来。敲鼓是个力气活儿,卖不卖劲,老佛爷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喜欢实在人。”
崔玉贵的用意,王蒌蒿明白了:轿鼓是给慈禧太后祝寿来了,心一定要真诚。你诚心实意地孝敬老佛爷,即便有个一差二错,老佛爷也不会计较。他心里有了谱,回去立刻把崔玉贵的意思转告给谷家尧。
“庄稼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蛮力气。要是凭力气就能迈过眼前这个坎儿,那咱就甩着膀子敲呗,这还有啥说的!”谷家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