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空林正匍匐在,小院东北角的一间柴房,其屋顶的阴影处,除非恰好面对此处居高临下,否则极难发现。
藏身此处,除可将房内几人的对话尽收耳内,几人的神态动作亦瞧的一清二楚。
他清楚看到,那位应公子脸上露出挣扎神色,半响后方才重重的一点头,决然道:
“今日来时,我便说过,若无准确答案,绝不迈出此门半步,还请杜姑娘坦言!”
对于此子的死脑筋,杜眉气的直翻白眼,半露的酥胸猛烈起伏几次,勾的暗处的空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才又见她又强忍怒气,无奈一叹道:
“好吧,既然你要知道,那么先请坐,我便长话短说,给你一个交待!”
应公子先是一脸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却突然出声制止她道:
“慢!”
在杜眉主仆二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下,他突然穿窗而去,陡然跃上主院的屋脊处,在空林差点以为自己被此人发现,要被兴师问罪之际。
这位应公子,却蓦然转向面对着小院的西南某处,陡然扬声道:
“还在那里的两位仁兄,你们呆的时间好像已经不短了,刻下天色也是已晚,接下来我尚要与杜姑娘说些私话,二位不方便再听,还请就此离去!”
空林心中暗松一口气,原来他针对的是另外两位,不过却也吓的一动不敢动,深怕不小心暴露也被此人点出,遂全力运转长生转,使气息更见绵长,几乎细不可闻。
待了片刻,应公子见所指那边,黑沉沉的仍是毫无动静。
遂脸露不屑之色,毫不客气的冷声道:
“看来二位,还以为应某人是在匡骗尔等,也罢,那我便动动手脚,亲自送二位一程!”
‘程’字刚落,他已经运气如风,猛的直扑那处阴影处。
暗处隐身的那二位,见状心头再无侥幸,心知再难藏下去,不得不抢先疾窜而出。
同时‘锵’‘锵’两声,二人已经拔出手中兵刃,分别合的是一刀一剑。
从暗处厉扑而出,这片刻正是对方接近,因划过阴影而造成视野的片刻盲区,显然二人平日配合极好,又极擅把握时机,将这有限的有利条件发挥的淋漓尽至!
且深得合击要旨,分从左右两边,一边一人一人的分进合击战术,发挥出最大联手威力的招式,向那应公子招呼。
应公子夷然不惧,虽然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却是不慌不忙,连背上长剑也不去取。
就那么在二人合击前的刹那,突使一个千金坠,使对方一刀一剑的联播招式,不但全数落空,而且因此露出空门破绽。
他脸上始终是那份淡定从容的镇定之色,把握住这片刻的有利空档,恰到好处的切入两人中间。
先是两掌疾拍一刀一剑,分别被迫斜下向外荡开的当口,轻飘飘的两掌一错,在二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倏忽间直入中宫,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两手轻轻一按,恰好印在两人的胸口位置。
二位蒙面黑衣人,立时应掌向后飞退,同时喷出一口瘀血。
虽然被脸上面巾挡住,但空中仍是洒下了些许血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应公子见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止住了还要出手的招式。
二人经此一挫,狼狈万分,心知两人合力也不是此人对手,再挣扎也是徒劳,见对方好似不欲赶尽杀绝,哪敢再做停留,纷做鸟兽散,立时逃之夭夭。
应公子刚才未跟着连下杀手,此时自也不会去追,就那么负手而立,淡淡的瞧着那俩藏头露尾的鼠辈,有那么远逃那么远,迅速消失不见。
白衣猎猎,衣袂飘飞,卓立当场的应公子,当真是尽显一派高人风范!
空林的双眼此时眯成一条细缝,当他目睹了这一场,在应公子眼里不值一提,连热身都不算的小交锋,对他来说,却是大感受益菲浅的一场争斗,整个人感觉都似不同了!
之前他虽然与人有过切磋,但是收获却是甚少。
一来他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那几次下场,每次都是点到为止,类似蜻蜓点水一般的交手,总给他一种隔靴骚痒的不痛快感觉,再加上下场的都是普通二流的高手。
于他而言,很难带给他什么压力,所以他一直欠缺与真正一流高手过招的经验,当然就更加不知道,如何正确发挥一流境本身的真正威力。
更惶论,如同这位应公子这般,赢的好似吃饭喝水般轻松容易。
其实他只是高过那二人武功联手一线的实力,但是他不但将本身的优势发挥到及至,且不断利用各种形势,犹其是言语暗示,威压等手段,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
再结合丰富的战斗经验,加上他本身境界带来的高明眼光,形成碾压式的胜利结果。
所以,他这几招出手,看似简单迅速,只是了了几招。
但是这就好比给空林做一次现场演示,给他的武道世界打开了一扇窗,亮起了一盏指路明灯,照明他该如何努力前进的方向,对他来说其收益之大,简直超出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原来武功招式还可以这么用,高明的眼光与言语洞察判断,两者相结合的威力造成对手的压力,居然这么厉害,甚至可以巧妙的化成自己的战斗力……
恐怕谁也想不到,今夜应公子的一番现场演示,仿如教科书式的高手过招范本,等若为空林打开了高等武学的殿堂,从此他再非盲人瞎马的胡乱琢磨。
而是有的放矢的锻炼自己,从而迅速增加自己的实力,弥补了他经验不足的缺点。
……
“应公子,为何却要放走这两个贼子?”
杜眉在应公子身后,忍不住有些冒昧的质问道。
应公子淡淡一笑,自觉刚才表现堪称完美,估计该可在杜眉眼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侧着半张脸对着敌人逃走的方向,故意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好使杜眉能够看见。
冷笑一阵,方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边走边答道:
“这两人,明显只是个马前小卒,抓了又有何用,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除了浪费时间毫无结果,最关键的其实是……”
顿了顿,对杜眉送出一个旦请放心的眼色,方才微笑着接道:
“我们应该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况且这两位的身法来路,差不多已经被我认出,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有结果!还请杜姑娘稍安勿躁!”
杜眉赞许的点点头道:
“应公子果然是法眼无差,又或是算无遗策,瞧刚才出手如此轻松,杜眉自忖面对刚才那二人的合击术,也无法胜的如此轻松。
但应公子刚才那两位二流顶峰高手的联手合击,也能轻松的三招击败,显然是近几日武功大有精进,恭喜恭喜啊!”
顿了顿又被充一句:
“这还是,应公子连清叶剑都未出鞘!”
应公子故露不屑状,傲然冷哼一声道:
“哼!只是两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我应某人拔剑?”
杜眉细眉微挑,貌似有些不喜他此时的傲气迫人,并未言语附和。
见状他心中不由小有失落,未得美人认同,再大的成就,也立时大打折扣。
随后二人一同进屋,待杜眉转身合上木门,邀请他一同落坐后,他立即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杜眉的美眸望着他,默然了片刻,方将自己刚才拟好的一番话,半真半假的吐露。
其中有部分实情,当然更多的是含糊其词的刻意误导:
大意是说她受雇于某一组织,名字叫‘长生会’,且受其控制,已经有数年。
经过多番打听,终于得到一个消息,在一处隐密之地,里面收藏有解除自己身上禁制的关键方法线索,但是看守之人,武功至少在宗师境,甚至在其之上。
本来若是等他武功再高些,再来动手才更有把握,但是她同时知道这方法,一旦在她脱离一流境,呈至宗师境便会失效。
所以若想取得,现在便是最佳时机,且必须邀人助拳,但两人最好分开行动,因为若不能恰好两人都避开看守人的耳目。
便需要其中一人牵制着看守人,另一人才会有机会,破解开内部机关,取得要物。
应公子立即自告奋勇,愿意鼎力襄助。
杜眉给了他一个颇为感激的眼神,娇笑着道:
“公子的身手在一流中,尚算不错,但是若要硬抗宗师高手,恐怕力有未逮,而且此行不容有失,一旦事败,断无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公子自问,可能在宗师高手的狂攻下撑得几招?”
应公子听的脸上惭愧,却是忍不住追问一句:“却不知道杜姑娘解开机关,需要多久?”
杜眉脆生生的吐出一个几乎令他绝望的答案道:
“应该至少一刻钟吧!”
见他终于低下高昂的头颅,柔声安慰道:
“所以公子好意,小女子只能心中感激,却不敢相受了!”
闻言始终有些难以释怀,忍不住又追问一句:
“那你又打算邀请何人助拳?”
杜眉稍稍一顿才道:“这点,因为事关此事成败,作为隐秘我就不便透露了!”
随即怕他多想,补充一句道:“况且,我已将许多内情告诉应公子,已可算是对公子最大的信任了,希望应公子可以理解小女子的一番苦心!”
应公子不由变的垂头丧气,正欲告辞离开,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事,忍不住略带醋意的问道:
“我的武功确实尚敌不过宗师高手,而且也恐怕也难撑过一刻钟之久,但是你这两日所款待的刀疤脸,看模样就好似一个江洋大盗,不像好人!
倘若当真是此人,在下还是想要劝劝杜姑娘,不说此人的身手如何,是否敌得过宗师高手;
单说此人相貌便不像个好人,若是此人其实是个江洋大盗,一直心有不轨,在助拳时忽下黑手,岂非要害得杜姑娘,弄个人财两失!杜姑娘最好还是多长个心眼,小心为上!”
杜眉立时俏目一寒,冷哼道:
“谢过应公子关心,不过公子莫非以为,本姑娘是那种,连旁人底细都未摸清,就敢胡乱下注的莽撞之人?”
其实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则是忍不住有些打鼓,说来自己对于林尘此人,实在是了解太少,这应公子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明日便决定动手,会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还是应该先试他一试,但是若此人当真是宗师高手,会否因此而恼羞成怒,临时抽手或是抬高价钱,提出什么非分要求呢?
应公子见杜眉有些不悦,只好尴尬一笑,连声应是道:
“这个自然,杜姑娘乃是精明强干的女中豪杰,这点谁人不知,肯定无人能从姑娘手中讨的好去!嘿……”
杜眉收起微乱的心思,见状亦不为己甚,脸色转柔,又忽然大有情意的安慰对方道:
“其实此行殊为凶险,若是有把握我也不欲拒绝公子助拳。
不过我与公子已经相识数年,若是令你贸然涉险,心里总是有些不忍,能够借用旁人之力,总好过公子有何意外。
说的诛心些,万一事败我早就留下万全退路,总需留下一人断后,当然若是换了公子,此事我却绝对做不出来的,否则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又如何向公子门中长辈交待?”
应公子听的立时心花怒放,双目放光。
立把刚才的怨气,醋意抛到九宵云外,遂又不放心的关切道:
“难道这便是你连日躲着我的原因?”
杜眉满脸哀怨的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可惜公子却不领情……唉!”
听着这满是愁苦味道的哀叹,应公子立时大感尴尬,感觉如坐针毡,暗忖自己差点坏了杜姑娘大事,真是罪该万死。
忙一脸诚恳的拱手致歉道:
“此事确是应某莽撞了!还请杜姑娘勿怪,应某这就告辞,明日定将两个蟊贼的消息,打听个一清二楚,好给你出气,到时我再来向杜姑娘负荆请罪!”
杜眉站起身回礼道:
“什么请罪公子大可不必,杜眉还不至那等小气,只是些许小事劳类应公子了,小女子这里谢过!”
应公子更加客气了几分,也高兴了几分。
心想佳人有命,又岂敢不从,只想最快将那俩小贼逮着,片刻也不愿耽误,边走边客气应道:
“杜姑娘客气,此许小事,何足挂齿!
就不劳姑娘相送,请留步!”
说罢已然笑着飞身而起,杜眉站在院门处,望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也不知低声喃喃了什么,由于距离太远,空林哪怕功聚双耳,仍是听不真切。
过了一阵,陪着来到杜眉身旁的小凤,再也忍不住娇笑一声道:
“呵呵,小姐,这应公子,怎的如此好骗,给小姐几句话就匡走了!”
杜眉概然一叹,油然道:
“是啊,这就是刚开始,我还将他当个人物,想要好好结交一番,结果却是发觉此子,几无城府,可以说难当大事,这也是此次行动,不能让此人参与的原因。”
小凤点点头,与自家小姐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了想趁机问出自己疑虑:
“那小姐难道真觉得,林公子此人可信?”
听到二人谈起自己,空林立即精神一振,侧耳聆听。
只听杜眉犹豫了片刻,方才不确定的坦言道:
“此人,给我的感觉,刚开始是高深莫测,后来又发现此人性情多变,又或城俯极深,经常有出人意表之举,但是有时又似孩童一般,单纯的可爱。
总之好似迷一般,令人猜不透!”
小凤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有些心虚,小姐可是首次对一个人,难下定语,显然极为重视他。
忍不住心中忐忑,有些提心的问道:
“那此人若要央小姐将凤儿赠于他,小姐定难拒绝喽?”
见小凤一脸的忐忑不安,杜眉不由疑惑的皱眉道:“凤儿为何如此说,莫非他当面对你提了这等要求?”
小凤一脸黯然的点头应是,杜眉奇道:
“你将当时他是如何说的,包括神态语气如何,半点不漏的全部告诉我!”
小凤忙止住心中不舒服,将当时情况一点不漏的转述于自家小姐。
片刻后杜眉方才‘卟哧’一声娇笑出声,幽然道:
“你呀,跟我这么久,连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你完全给这家伙骗了,他这人其实最爱口花花,占点手足便宜。
定是刚才见你样貌不俗,忍不住调笑你几句,岂知你却给他吓住了。
其实呀,他这人啊,在这方面胆子小的可怜,甚至可以说胆小如鼠,说不定你若摆出一副投怀送抱,任君采拮的风流样儿,他也许会转身便逃哦!”
小凤咬着嘴唇,犹自有些不敢相信,如此凶悍跋扈之人,怎会是个胆小如鼠,有色心却无色胆的家伙。
空林呼完这番评价,几乎恨的跳脚,恨不能立时跳出来,拍着胸脯告诉两个小妞道:
‘本大爷,胆子可是大的很,哪里会有贼心无贼胆,不信你俩现在扒光衣服,躺在塌上试试,看本大爷不将你二人现场法办不可!哼……’
只可惜他现在换了一副尊容,当真跳下去,只会是一出悲喜剧。
又听了一阵,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感觉这次的行动计划,可能杜眉连她的心腹小婢也瞒着。
只能抱着满心的愤慨,跺脚离开。
同时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惩治一下,这两位敢小看自己男儿气概的小妞,最好扒光了打一顿屁股,那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