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颜清楼竟清闲起来,颜慕也空闲下来打理别院的事务。宁俞在别院不远处找了间不大不小的铺子,位置并不怎么好,但宁俞坚持,于是颜慕便让人帮忙装修。之前没事去采的药虽然偶尔暖和拿出来晒晒,不过既是冬日,等晒干还早着。宁俞便打算年后再开张,先慢慢将其他的弄好。
一连下了几晚的大雪,将地面铺了厚厚一层雪。廊道内还好,只是有些湿,露天的地方就有些难行了,颜慕一大早起来,瞧见院子里大面积的雪,忙让小厮将多余的积雪铲除,免得踩成冰块易滑。
封念瑾的院子不大,但放了许多空花盆,还移栽了不少树木。颜子卿还让颜慕腾出小隔间安放了个书架,在书房里挑了些书放上去。殷茴晓得封念瑾喜爱花草,便没事也来跟着看看,相处下来,反觉得封念瑾比颜子卿更有意思,便常去她的院子闲聊。
颜子卿见外面没有下雪,便同颜慕打了招呼,要去见见宁俞。并交代颜慕,若是又有什么人来买消息,便以她窥视天命,气数将近为由回绝。颜慕本觉得不妥,但见她嘴角微翘,以为她是觉得好玩,便也就答应了。
药铺的后院晒了些药材,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药童,颜子卿走进去一看,其中一个竟是在松安镇时的那个陌儿。颜子卿当时便觉得这孩子有趣,脸胖嘟嘟的,有些憨憨的,但做起事来却不马虎。前几日宁俞接来的吧。
正巧宁俞走进来,瞧见颜子卿看着陌儿,陌儿似乎也发觉了有个艳红长裙的姐姐盯着他看,虽然手里继续忙着,眼睛也看过来,但耳根竟有些发红。宁俞一笑,走过去,“别盯着我家陌儿了,他面皮薄,可不好意思一直被你盯着。”
颜子卿这才回神,“哥哥,这个陌儿是你一手带大的?”
宁俞点头承认。颜子卿等宁俞扭头过去时,忍不住满脸笑意,真是难以想象四哥哥一个大男人养个孩子是什么场景。再细细一想,有一点祖父和孙子的感觉也就释然了。
那边陌儿还在摆着药材,宁俞走过去给两个药童讲了讲这些药材的名称和作用,再回来时颜子卿还站在原地。宁俞便过去揽过她望廊道走过去,“走,带你去前面看看,后院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颜子卿没有作答,刚上台阶,却是脚下一顿,宁俞在凡界习惯封了法力,见她不动,这才发觉她脖颈发热,血气上涌,忙道,“子卿?”
颜子卿躬身跪下去,却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宁俞大惊,忙要叫陌儿过来,却被颜子卿抓住手臂制止,“哥哥,别传出去。”
见她脸色苍白,宁俞一叹气,回头忘了一眼,便将颜子卿抱起来到客房去。
“你瞧瞧你,已经这样了还不肯告诉颜慕,也不肯告诉我你要做些什么,就让哥哥我干着急。”宁俞将颜子卿轻轻放下,施法缓解,还好之前及时停了生意,没有再滥用法力去管别人的私事,但那也只是表层。若是再这么下去什么也不做,早晚会和谪仙没什么两样,甚至会沦为凡人。
颜子卿垂眸沉思,刚才那会儿,她想起来在天界时有关颜慕的部分了。
颜慕虽然无官职,但修为还算深厚。只是家世简单,不过两个普通下仙之子。他能有这般修为,也实数不易。但没有官职却让仙界许多无法理解。直至后来颜慕常去天界跟着子卿,众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醉翁早已心有所系。
只是那会儿子卿还不肯同意。虽然她不若姐姐貌美,待人也只是对熟知的更和善,但好歹也是个帝女,长居天宫,也总有那么些仙神追求。
但对颜慕,还是有些不同的。
后来有人冲撞妖界帝王,暗伤帝王长子,不知怎么,却指向子卿。饶是她通晓天地,竟想不出是何人。于是在事态严重之前,颜慕先一步站出来,顶了罪名,被贬下凡。
子卿本不愿如此,但颜慕说此事既然她都不能知晓,必有蹊跷,先去禀报帝君再做打算。情急之下,子卿便也先如此。其实,这些事,不知为何,她首先想到的是半夏。
而后子卿私下找了帝君,帝君却是沉吟一会儿,只说此事因她而起,还是要她自己解决,只是提了让她去凡界一趟。
最后,子卿将事情交给半夏,并只告诉她,她要入凡找颜慕,并且已经禀报帝君了,便来了这里。只是中途却出了差错。
“哥哥费心了,只是子卿这样,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颜子卿坐了起来,刚入凡不记得颜慕,颜慕那时定然痛心吧。“哥哥此后可否帮子卿在别院设下结节,以备不时之需。”
宁俞在一旁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子卿若是当真这么在意,为何面上却那么冷淡。”
颜子卿拉上被子,将头埋在被子下,她知道颜慕始终不曾改变,待她依然很好,她自然也是看见他的真心了。可每次见他满脸笑意,就算她不领情也毫不关系时,她就算心有愧疚,也只是,“我说不出口。”
“什么?”宁俞扭头带着笑问道,“你说什么?”
颜子卿干脆将头整个埋进被子躺尸,眼睛却睁得老大,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晓得我是欢喜颜慕的,可他待我太好,对着我笑,我却说不出口。”
宁俞轻声一笑,这个妹妹始终是不谙世事的那个。通晓天地又如何,有些事若非亲身经历,永远也体会不了。“那便先这样下去,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什么时候你觉得能说出口了,再说吧。”
再说安府,因年节,安夫人便让几位先生先回家过年,虽然安夫人每日也忙于礼尚往来,府里的男人们自然不会管后院的内务,自己忙的不可开交,但却还是让自己身边的妈妈跟着严嬷嬷,两人轮流亲自盯着安璐。她自是清楚这个女儿,一天到晚不省心,之前知道她跑出去,还好机灵,没让其他院儿的姨娘瞧见,也没惹什么事出来,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现下已经到年关,明年入秋便要出嫁,之前便没怎么好好学,可不能再落下课程,要把之前的也补回来才行,便嘱咐妈妈不必客气。安璐突然怀念先生在的日子了。虽然先生教的东西多,也会罚她,但好歹她是个将军府的嫡小姐,她还能偷闲。可这个妈妈就不一样了,一整天死盯着她不放,一遍一遍不停练,简直是折磨!
四叔父到这关头反而出了京师,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之前祖父还管管他,年前不知怎么得了个官职,虽然没什么实权,俸禄也不算太少,祖父也就懒得管他,由他去,只要不惹事端。于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安璐叹了口气,将手中握着的笔紧了紧,人生如此艰难,那陆远她还真的没什么兴趣,也不甚了解,见过的次数还不如李岩呢,李岩又那么自由,长得得好看,若是嫁给李岩岂不更好。安璐手中一顿,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李家同安家没什么交情,甚至对立,只有四叔父敢找李家的人,不对,是李岩一直追着四叔父跑的,因此,李家绝无可能,南无阿弥陀佛,此事不能想不能想。
话虽这么说,可李岩的确比陆远有趣多了。她可记得那日初遇李岩,四叔父被一把折扇滞留,她跟李岩走在前头。天色已黑下来,天空突然绽放烟花,李岩抬头去看,她也抬头正巧看见李岩有些胡渣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一点圆,除了应该光滑一点还真没有李岩有些尖的好看。
路上许多行人都驻足欣赏着烟花,李岩拍拍她的胳臂,挑眉示意往前走,一直到街口的小溪边才停下来。溪边夜色更重,但游玩的人仍是不少,虽不是花灯节,仍有一些女子放着纸船,然后他问,“陆小兄弟怎么跟安兄成了朋友的?不是我什么意见,说起来安兄一直不怎么待见我。”
安璐深深一瞥,装作思考了半晌才回答,“趣味相投之类的,李兄应当有很多朋友才对,听你这么说的这么在意安大哥。”
两人慢慢走着,李岩带着的仆人都混入身后的人群中,丝毫不碍眼。李岩叹口气,站定脚叉腰,“我这不是欣赏他嘛。”
“欣赏?”安璐在心里快要笑出声,四叔父那样儿也不像多厉害啊,家里其他的叔父各个都挺出色的,便小声嘀咕,“我倒没听见有谁欣赏他。”
李岩无奈耸肩回头见安轻邑跟上来了,弯腰小声说道,“你该是了解他的吧?”见安璐点头,才继续说道,“安兄庶出,到了如今也没有官职,更没有成亲,却和家中人能平安相处,博得安老太爷与几个兄长的喜欢,换做是我,倒还真做不出来。”
旁边妈妈的呵斥让安璐回了神,安璐撅嘴,一脸不情愿继续抄女戒。她都没跟陆远说过这么多话,凭什么非要嫁给陆远!
抬眼想摔笔起身就走,她想嫁给李岩!可,李岩并不认识安家小姐……他只认识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