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新添了一个暖炉,四个脚雕饰了纹路,上半部分镂空的花纹,精致而细腻。最上面一个精致小匣子能直接燃香木倒是免了之前的香炉。虽然都知晓之前子卿一直是最耐冷的,但从药铺回来之后反而最是怕冷。也不知道在安府受了什么待遇,走了一遭竟成了这般。颜慕往奕青阁派来了更多的丫鬟照顾,倒让子卿看着有些心烦,却没说什么。
到正月十五,子卿身子转好,颜慕才得了空往颜清楼那边多转转,殷茴实在无聊,颜一辰也偶尔去颜清楼,但就是不带她去。之前到药铺避避,封念瑾种的花没人打理便都给冻死了。念瑾看着院子里冻得萎缩的花径叹气,殷茴在一旁倒是没好气道,“谁让念瑾姐姐你不让旁人动的,那些丫鬟眼睁睁看着也不敢拿进屋子。”
封念瑾侧头瞧了她一眼,不言语。
子卿披着鹤氅站在窗前,老实说,那日走之前对安老将军说的那些,报应之类的话,纯粹是骗他的。那安府的确会有些不平但也真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不过这样吓吓那安老将军反而更好,免得自以为是一把年纪了还气势汹汹,打着旗号去祸害其他的小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妖精啊,最坏也坏不过人心。子卿轻轻叹气,突然了结了半夏的事,感觉顿时没有了其他的目的了,这下是真的要苟延残喘于这世间了。
侧过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盘糕点,在天界时其实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小糕点,子卿捻起一块,花形的模子做出来,还用花瓣染了色,这冬日想来也只有红梅能染色了,不过好像京师内除了富贵人家的家里,就是京师外才种有梅。子卿一笑,这样呆在别院,也还好吧。
“别笑了,我看着起疙瘩。”
子卿闻言,抬眼看见屏风前面站着殷茴,正抱着胳膊无奈看着她,“你何时来的?我竟没听见声响。”
殷茴嘁声走过去,开门声那么响没听见还好意思说,没了法力连感知都迟钝了?爬到凳子上也看着盘子里的糕点,再看一眼子卿手里的那个,最后捻起一个尝了一口,“这不是和平日里的没什么两样吗?颜慕往里头加了什么吗?瞧你刚才笑的,我还以为你下毒了呢。”
子卿耸肩,也将手里的糕点放进嘴里,味道还行,甜的刚刚好,暖在心里,“有毒你还吃?小心又早逝。”
“噗!咳咳,”殷茴一抹嘴上的屑,看着桌面喷出来的糕点碎渣,不过一刻的尴尬又深深看着子卿,还真是士别三是刮目先看啊,“难以想象姐姐这话是你说出来的。”从前的高冷呢?孤傲呢?寡言呢?
“我也活了这么久,到现在才发现是我过去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什么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子卿坐下来,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刚才把窗户打开,这会儿屋子里竟有些冷气了,“对了,听颜慕说,昨日周夫人叫你去周府玩儿?还说带你去看闹元宵?”
真是句句不离周府,一言不合就扯到她头上,殷茴瘪瘪嘴点头,她还没回应了,估计下午还会让人来叫她,之前的事有些还没告诉子卿,一来是碍于四哥哥在场,二来也是因为子卿病着,“周夫人似乎并不排斥我,反而是有将我当儿媳看待的感觉,我还真没遇上这样的婆婆。”
子卿调侃一笑,睥睨一眼,“这么小就会喊婆婆了,了不得啊。”
殷茴一滞,跺脚愤愤嘁了一声,她还是更喜欢之前的子卿,虽然在天界也些这个调调,不过之前也还挺正经的,她还真招架不过,“我也是施小茴诶!施小茴的婆婆不就是周夫人?行了姐姐,你就说怎么办吧,是你让我去的,我在周府不过睡了一整天,醒来感觉错过了一整个世界,天地万物全都变了。”
“本来你跟周敛还需几年才能遇上的,是我将你提前带来,故也有些偏差,不过周夫人是当真和善,你顺着她些,又不会亏你什么。”
“哈?!”殷茴一愣,颇有些没反应过来,看见子卿一脸平淡,最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爹说的那个道姑?”
子卿点头,她没兴趣知道那道姑去哪儿了,不过应当是她去早了,那道姑的命数也直接变化,“我现在更是不可能知道那道姑如何了。想想当下吧,周夫人让你去你就去吧。”
殷茴实在不想跟她交涉下去,一拂衣袖哼声就走,到门口时,刚好还碰上颜慕进来。殷茴盯着他咬牙,颜慕一下,宠溺般摸摸她的头,而后侧身推她出去,再轻轻关上门。这一动作行云流水,殷茴在门外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子卿看着只是一笑,看着他坐过来,将桌上的盘子推过去一些,“你怎么又来了?颜清楼那边看过了?”
“嗯,”颜慕点头,现在颜执在那边打理着,颜一辰如今也在那边帮衬,没什么问题,想来过不了多久,那边便不再需要他多操心了,有他们两个就成了。颜慕没有看糕点,直接起身走到子卿后面将窗户轻轻关上,“你才好些,外边冷,少开些窗。”
子卿点点头,方才打开本来还记得关上,但后来跟殷茴说话去了,便给忘了。
“周夫人来请小茴儿,我让丫鬟准备了新衣服还有簪子,想来应当用得上。”颜慕又坐回来,伸手帮子卿拉紧了衣服,现在比不得以前,和凡人无异容易生病,得好生照顾才行,只是面前这人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今日元宵,虽然天气不怎么好,但晚上应当会有些烟火,可要跟我出去走走?”
暖炉内的木炭被烧得通红,香木也已经化为灰烬。其实外面有些阴雨的迹象,且这几日气温反而更冷了些,子卿看着颜慕还拉着自己的鹤氅,靠近冰凉的脸颊,也能感受到手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