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吵！”一鞭子打在了宁尨手上，笼子旁的监工正是暴打宁尨的两人之一，他奇怪地挠挠头，“哎呀！扔你进去的时候还半死不活的，咋这快就精神了？”
“西霸是乌龟王八蛋！”宁尨锲而不舍地喊叫，他在永夜镇待了二十多天，尽管很不喜欢，还是知晓了不少粗口。
“你丫还起劲了？”监工作势要打，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西霸从队伍前面顺着声音过来了，“谁他妈在骂老子！”
“我！”宁尨举手。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西霸奇道，不怪他眼神差，宁尨脸上不是血渍就是黑灰，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和当初的白脸小生完全两个样。
“你可以忘了我，但你不能忘了普里奥！”面对凶悍的西霸，宁尨气势毫不减弱，他不缺乏勇气，只是以前没有战斗的理由，“西霸，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你……你不是懦夫吗？”西霸想起来了，忍不住嘲笑：“啊哈，原来是你，你还有脸在我面前露头？”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讨厌暴力！”宁尨发觉自己思想跑偏了，立马改口道：“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相信暴力可以解决一切，所以我要向你挑战，证明我自己！”
“区区一个懦夫也胆敢挑战我？”西霸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从他24岁时一拳打死了西街老大，就没人敢主动挑战他。
“少废话！西霸，你敢不敢和我单挑！”宁尨继续挑衅道：“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拒绝！”
“你这家伙真是想死想疯了！”西霸当然不会拒绝，他跳下马，两手抓住木栏一拉，直接把木头扯断，生生给笼子开了个口，“出来！让你见识下真男人是什么样子！”
得，这间笼子不用开锁了，宁尨走向破口，经过老人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我死之前动手！”
画面一转，宁尨和西霸走到了空地上。
绵长的车队围成了一个圆圈，把两人包在中心，监工们早就嫌无聊，见有好戏，立马为西霸欢呼，囚犯们则一个劲给宁尨打气。趁着大部分人被宁尨的自杀式挑战吸引，几个手拿铁丝的人鬼鬼祟祟地摸向笼门。
心在狂跳，宁尨深呼吸了好几次都平静不下来，明知会死还……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宁尨将消极的思想逐出脑外，他不用真的和西霸斗殴，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可惜车队和监工把他俩困住了，不然他挺想和西霸绕绕圈，躲躲迷藏什么的。
“小子，有什么招式尽管放马过来！”西霸捶捶拳头，一身的肌肉都鼓起来了，“我倒想看看你有何能耐！”
我哪有什么招式，宁尨一动不动，默不作声。要真说他会点什么，估计就神龙大侠教给他的五形拳了，但那只是耍帅用的花把势，动作和架势他是会，怎么运用到打架中就完全不得要领了。
打架该怎么打？这问题既简单又困难，只是出拳踢腿的话，宁尨还能做到，前几次他都是这样靠本能去战斗，结果不言而喻。要是他对西霸也这样乱来，挨上一拳可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必须改变孩童般的战斗方式，但他该如河改变？宁尨的思维陷入了困境，没有学习过的战斗知识不可能凭空知晓，他也没那个时间和环境研究。
若是有本战斗指南就好了，宁尨不止一次怀念起智能的辅助，就像他玩游戏时，初学者都会有一个教导过程，然后以此上手。可惜游戏里的战斗只用下达指令，发动技能，扮演的虚拟角色便会自动动作，更详细的数据宁尨看不到也学不到。
该怎么办呢？宁尨迟迟不敢动手，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想好作战方案就行动。
“你他妈想够了没？”西霸已经给了宁尨够多的时间，还以为能盼出个什么新鲜玩意，结果宁尨动都不动，敢情这小子话放得那么嚣张，临到阵前就傻了？
“别说我西霸欺负你，对付你这种懦夫，我一只手就够了！”西霸不想等了，他说着把左手一背，右手捏拳，朝宁尨走来。
每走进一步就像是铁锤敲在心脏上，一股凶暴的气势压得宁尨难以呼吸，单是身体的不自然反应就让宁尨极为难受，若是心智薄弱的人，不用西霸动手就得求饶。宁尨则还好，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论对错，选择了就得坚持，哪怕身体擅自颤抖，他也不会退缩。
来了！临近身前，西霸一个短暂的冲锋，右手出拳，直直打向宁尨的肚子。
不能挡！西霸不是永夜镇那般营养不良的混混，见识到他徒手断木后，宁尨就把格挡的防御方式从脑中剔除了，他右脚一用力，身子往左闪避。
哼！西霸不屑地笑了，明显他左手处才是闪避的空档，向右躲不是找死吗？西霸右臂往外挥舞，成功撞到了宁尨腰侧。
宁尨一声痛呼，被巨力推得站都站不稳，右脚撞到左脚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还是临时的变招，若西霸一开始就打算向右打，宁尨非得断根肋骨。
“你小子原来是个菜鸟，早知道我两只手都不用了。”看出了宁尨的底细，西霸顿时感觉无趣，智能果然是养了一堆废人，恐怕在13区长大的小孩子都打得过宁尨。
喘了几口气，宁尨咬牙站了起来，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应该利用西霸的自大，往他的左手处闪避。在挨了一下后，原本不安的心理反倒是安定了下来，宁尨开始分析敌我的优缺点，不能再盲目地闪躲，他必须找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
没有教程，宁尨的学习在实战中开始了。
“没意思。”西霸大摇大摆地往宁尨逼近，根本不在乎自己满身的破绽，又是一记简单的直拳往宁尨脸上砸去。
不要慌！宁尨静静看着西霸靠近，直觉告诉他，西霸的攻击方式不会改变。两人的动作就像模拟投影般在脑中浮现，这种情况下，哪种应对方式才是最为有效的？西霸慢悠悠的动作给了宁尨珍贵的思考时间。
拳风迎面，宁尨猛着往下一蹲，躲开了西霸的拳头，接着一记扫堂腿，就像普里奥曾做过的那样，准确地踢在了西霸小腿上。
“……”西霸愣了愣，头一低，一脚把宁尨踢开，他很奇怪，“你在给我挠痒吗？”
宁尨同样有些无语，那一脚本该把西霸踢倒的，但是他没能做到，不是西霸站得太稳，是他用力太轻！太轻！有种古怪的罪恶感使得宁尨没有使出全力，他知道这种心理状态叫什么，叫愧疚！
愧疚来自学校的教育，“伤害人类是不对的”这种思想在宁尨脑中根深蒂固，潜意识已经养成了自律的习惯，所以他打架总会演变成挨打。狄芝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才坚持要宁尨杀人，若是过不了心理层面的这一关，宁尨注定会沦为虚假社会的奴隶。
我分明知道的，所有信息宁尨都确认了，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理问题。他像智能那样分析逻辑，得出合理的处理方式，却做不到完美执行，宁尨终究只是个人类，不是个冰冷的机器。
西霸不明白宁尨在想什么，他本想把这次战斗当做正式的决斗，但对手的表现让他相当失望。如果宁尨连伤害他的意志都没有，那宁尨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对手？连最基础的尊重宁尨都不配拥有！
单方面的碾压没有意义，西霸快步靠近宁尨，他要结束这场闹剧！
反击无能，唯有继续躲避！只要愧疚感存在，宁尨就无法攻击，他不得不寻找各种躲避的空隙。毫无疑问，对手的左侧是最完美的方位，见西霸的攻击袭来，宁尨立马往右跳。
但在那里，他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脖子，是西霸的左手！
不是说好不用左手吗？宁尨使劲扳着西霸的手指，想要搏得一丝呼吸空间，但西霸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单手就把宁尨提起来了。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用左手？”西霸看着宁尨无力地蹬腿，不屑地说道：“敌人的话你也信？垃圾！我欺负的就是你！”
宁尨憋得满脸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样子他将被西霸活生生掐死！
突然，西霸松开了手，他不愿简单地获胜，还有比杀死宁尨很有趣的事，“你要是不想死，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反正你本就是个懦夫！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我就当认个没出息的孙子，放你一马。”
“咳咳”宁尨捂着脖子咳嗽，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咳，你是说要放我走？”
“当然，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孙子想去哪，爷爷就放你去哪。”西霸看宁尨的样子像是要同意，忍不住嗤笑道：“懦夫就是懦夫，早知道就该让你****的！”
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用暴力就能达成目标，没有生命危险，仅仅是丢弃对生存没用的尊严，简直是完美的条件！宁尨不由得看向地面，只要简单的三下接触，加上几个字，他就可以远离危险，安然无恙地离去。这种好事要是智能来选择，都不需要犹豫。
可我为何在犹豫？宁尨问自己，分析结果不是都得出了吗？我伤害不了西霸，认真的西霸会杀了我！大难临头，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宁尨这般想着，却下不了决心，有什么在与他的思想斗争！是什么？宁尨不禁捂住了胸膛，是他的心声在质疑，质疑合理的生存方式！
不！我的逻辑无懈可击！没有什么比自我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不会错的，宁尨再次提醒自己，除非是被驴踢了脑袋，不然他绝不会为了颜面而……
“咦？”绝对的逻辑被打乱了，宁尨眨眨眼，摸了摸脑门，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给自己加了个与众不同的条件。木纳了会儿，宁尨忽然笑了，轻快地笑了，连续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了！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做懦夫有那么开心吗？”西霸莫名有些不安，他看不懂宁尨在发什么疯，不，或许这人就是疯了！
“唔，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宁尨努力收起了笑容，他好久没这么笑了，所有的不快尽在笑声中烟消云散。
生命和自尊，哪一个重要？毫无疑问，是生命，可这只是问卷的标准答案，在现实中，两者的价值视处境而定，视心情而为！
这么多年来，宁尨一直走在智能铺设的平整大路上，他不因自己的快乐而快乐，反而因规定的快乐而快乐。很多很多人同他一起走在大路上，他们的终点叫幸福，却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添加了各种数据计算出的幸福。
现在却不同了，宁尨发现了一条奇怪的小路，没有路标，看不到终点，坑坑洼洼的，也许进去了就回不了头。明知存在未知的危险，宁尨却毅然踏上了小路，因为他的心声在说，这条路叫做自由！
这一刻，宁尨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透彻，更加明亮。他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不是自我想要的自我，是原原本本的自我！我看清楚了，我的本心，宁尨得出了最终结论，他想活着，而且是带着尊严一起活着！
“你想好了没？是跪下来叫爷爷，还是继续打？”亏得西霸今天没嗑药，可以耐心让宁尨考虑。
“打，当然是打！哈哈哈，我脑子肯定坏掉了，认知都不正常了。”心灵的解放使得宁尨异常轻松，没有压力，不再紧张。他扭扭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我连爸爸都没有，哪来的爷爷？”
“我管你那多！”搞半天还是想死？西霸要的就是一个“打”字，宁尨的转变太古怪，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巴不得早点了结了宁尨的小命。
“等等！”宁尨却是不慌不忙地竖手暂停。
“你……”西霸姑且停住了脚步，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你改变主意了？”
“没，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再说话了。”战斗可以继续，只需要一点儿配合，宁尨故作烦恼地说道：“因为接下来我得把你想象成石头，哦不，石头太硬了。还是想象成棉花糖吧，也不行，这个太好吃了，我还是下不了手。你等等啊，我要把你想象成鸡……”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宁尨的话分明就是在侮辱他，西霸不由分说地扑了上去，双手并用，左右全封，不给宁尨留下任何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