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林不是一个爱玩游戏的人,但他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在玩一个很大的游戏,那就是人生。作为一个人,总有自己引以为骄傲的地方,不管你是不是人。宗林就对自己的赌术很看好。正所谓棋品看人品,其实赌品更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譬如说牌场无父子等。
伙食费这个问题一直让宗林很纠结,作为一个男人,没有谈恋爱却不够钱花,就好比一个士兵还没上战场就已经打光子弹了。宗林这几天一直不走运,逢赌必输,好在他还很精明,知道不好就跑,不牺牲钞票来死撑面子。这一点一般人很难做到,像问学和大军就不行,宗林在这一点上很瞧不起他们。
吃饭问题一定要解决的。只能在找子贤了。找一个自己不喜欢,却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借钱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对借钱者来说,说明受到了对方的关注,对方终于有求于己,同时也说明对方需要自己,能帮助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对于宗林以及任何人来说,能让别人享受,自己就会很享受。
这会儿子贤肯定在图书馆,宗林摸了几下头发就过去了。跑到图书馆门口才意识到自己没带借书证,不给进去。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取。还好这时子贤出来了,和她的室友黑桃一起。
黑桃是个强悍的女学生,生的黑,个不高,微胖,很随意不羁的眼神显得很不顾一切,这从学生晚会上的艳舞和男生在她面前的沉默就可以看出。
宗林觉得这次借钱存活率不大了。黑桃曾让宗林好几次丢了面子,这让他很不爽。想撤已经来不及了。
“暧,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子贤说话就是很自信,先开口了。
“额,找你有点事情。”宗林强装淡定。
“黑桃,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过去。”子贤对黑桃说。子贤的善解人意让宗林感动到不行,就差不向她借钱了,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还钱的可能性不大。
“你是来借钱的吧?没钱吃午饭了?”黑桃一反常态,显得很和气的说完就走了。宗林又感动到不行,一下子剧烈感动了两次,他觉得黑桃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帮他说出了难以启齿的有煞风景的一句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点依依不舍了,子贤已经跑到脑后了,但突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吧,要多少?
宗林戛戛嘴,意思是“你随意吧,越多越好”。
宗林接过一百元大钞,毕竟是接受恩惠,需要还的,他笑不出来。刚转身要走。
“我们一起吃饭去吧,宗林,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吃,是不是不好意思说。”这不是个问句。宗林想女人就是想象力丰富,又可以省一顿饭钱了。
吃完晚饭以后,已经下起小雨了,没事干,在寝室上网,一边和二饼、不帅他们扯淡。突然看见空间里面有了一条金美的信息,说答应了让宗林教她打台球,宗林开始相信这个女人说有男朋友是骗他的了,正常人那会让别的男生教自己的女朋友打台球。女生就爱口是心非,嘴上说有男朋友,其实就是没有,说自己想唱歌,搞不好是想吃饭了。宗林觉得他能认识到这一点是非常难得了。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可是没有收到回信。
有了这一百块钱,宗林想自己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今晚不打算去棋牌室,这点钱去了就等于送死。还是开启寝室模式(也叫顶被子模式)比较实际,赢点小钱吧。
晚上十一点,熄灯了,像往常一样,学问、道远、三桂子和宗林开始战斗了,四人先是爬到同一张床上,在床的中间放上扑克,四人卧成一个四边形,在四人身上盖上一张大被子,把被子盖严,再由其中一个人用一只手举起一个台灯,这是轮着来的。这样一个小型并且畸形的棋牌室就成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寝室模式(顶被子模式),最近学校关于赌博查的紧,他们也是没办法而为之,记得上次有几个哥们不幸遇难了,学校在第二天及时的用广播警告了他们,这让他们长了不少人气。虽说大学开放得很,但也仅是谈恋爱而已。
在这样一个被窝里,有四个人在努力着,有的是为了吃饭,有的是为了加餐,有的是为了谈恋爱,有的是为了面子,譬如说宗林,他号称赌神,赢钱只是面子问题。在这样一个被窝里,GDP在不断地被创造着,一共伍佰元的现金,能创造几万块钱的国民生产总值,也算是为国做贡献了。在这样一个被窝里,有人欢笑,有人愁,阴谋,伎俩,明争暗夺不断上演着。
午夜十二点了,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细雨在叶片上汇集成雨滴从一片叶子滴到另一片叶子上,再从另一片叶子滴到地上,滴答滴答地,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就哗啦哗啦地。更村托出了夜的静,夜,黑的那么神秘,要是有一个人从这神秘中走出来,那就肯定不是人了。
道远烟瘾又犯了,点一支烟,用一只手拿着放在被子外面。把脑袋伸出去吸一口,再缩回来,打几张,在伸出去,吐一口,回环往复。
学问今晚手气不行,用他的话说就是没搞迷信,问学炸金花有一个特色,输了钱,则趴着一动不动,眼睛就跟骆驼眼一样,半睁着。面无表情,但很明显很痛苦。嘴里不停地催;“搞快些,快”。赢钱时,还是一动不动,眼睛就像骆驼眼一样,半睁着。面无表情,但很明显很快乐。嘴里不停的催;“快,搞快些”。三桂子就不一样了,用他的小瘪嘴不停地说;“输掉拉到,钱又不是我挣的,去你妈的”。道远则是由于抽烟的缘故,愁眉紧锁,鼻孔外翻,牙龈外露,两眼神伤。嘴里又是他那哥味十足的话;“宗林赢钱了,明天请客吃饭啊,就在快乐人家”。还是最喜欢主人公赌博时的精神风貌,眼睛圆睁,怒目环视,嘴唇微抿,脸部下拉,鼻部上拉,就好像闻到了什么十分难闻的气体,但又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在这时你若问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他一定会把这个表情加强一下,然后边点头边说;“哥正在闻牌气,赌神赢钱靠的就是这个本事”。
今晚一吃三看来是避免不了了。宗林轻声对道远说:“小心点,别抽了,被查了,就死定了”。突然道远缩回脑袋,趴在床上不动,嘴里说:“窗外有人打着灯!”大家一听,立马把钱藏到被子底下,然后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宗林想:“这下完了,钱都白赢了。真******倒霉,明天要是上了广播,金美知道了,我就没面子了”。
几分钟过后,窗外并没有声音。依旧是雨滴滴答滴答声。三桂子爬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灯光都没有了。宗林小声分析道:“既然有灯,就不会是鬼,但是灯光不见了,就有可能了”。
窗外微风轻吹着,雨滴滴答着。简单的分析能力在这时都不存在了。大家也不愿去思考,静静的等着,等着受到惩罚,不在乎是人还是鬼了。
条件反射告诉他们,一定要搞清楚外面是什么。宗林和学问推门出去了。另外两个人趴在窗子上看着他们俩,想着真相只有一个。宗林跟学问走在一起,在窗外的树下面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突然从墙拐处又有灯光闪了一下。宗林已经失去理智了,还是学问胆子大一点,直接想要走过去一看究竟,但宗林立刻把他拉住了,“你想死啊?骇人哆”。说完后自己就走过去了。他想把这个证明胆量的机会留给自己,同时自己明天可能就会成为名人了,至少是这件惊魂事件的第一发言人。
在宗林转拐的那一瞬间,一束灯光直射到他的脸上,他两眼紧闭。学问还没走过来。灯随即又熄了。宗林定睛一看,有一个人影微缩着在墙拐。宗林确认是人以后,胆子大了,喝道:“谁呀?你是谁呀?”。
春夏之交的夜已经有点闷热了,尽管下着小雨,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凉意,夜也不像冬季时那么彻黑了,夜行人不用打灯也能看清大路。
宗林走到黑影边上,黑影回答了一句:“是我,我呀”。宗林根据这说话的声音和身形,回答道:“你是子贤吧?”
“嗯”,子贤答道,宗林用余光发现左边拐角处还有一个人,因为是三栋寝室楼连在一起,所以有两个拐角处。
“桃婷,你过来,是宗林”,宗林一听是桃婷,感觉看不到她平日里看自己时的那种诡秘多情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是你们两个哦,把人吓死了”,说完就回寝室去解救另外两个被吓得半死的哥们。
“这么晚了,你们不在寝室,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猜你们晚上肯定要打牌,想来看着你们打牌”。
“那怎么行,深更半夜的,被别人发现了,就有理说不清了,走,我送你们回寝室”。
宗林知道子贤其实就是想来看他,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时,神经错乱,拒绝一个人时,大脑异常清醒。宗林帮子贤打着伞,送她们俩回寝室了。
回来以后,输钱的不觉得扳本还有希望了,就不继续了,各自睡了,一般在一场赌博活动结束后,大家都会报账,看看谁赢多少,谁输多少,今晚大家都不愿提这事,可能是睡意太浓,可能是惊魂甫定,也可能是心知肚明。
躺在床上,宗林的思绪就像拧得太紧的发条突然一下子没控制住,爆开了一样。窗外是和风细雨,点点滴滴。脑中是狂风暴雨,千头万绪。人们常说,熬夜的人失眠一般不会想今天发生过的事,而是想明天会发生的事。其实对于一个在凌晨失眠的人,明天的事也就是今天的事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拼死拼活的起了床,学问说他没钱吃早饭了,找宗林借五十,宗林递给他五十,也没说让还了。
积聚了一夜的寒意在早晨泄漏了。坐在教室的位子上,宗林感觉到浑身发冷,脸部滚烫,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对宗林来说都是小意思罢了。
“听说你昨晚赢了不少钱,还我钱吧?”,子贤走过来一边伸出一只手,一边笑着说。宗林就喜欢这种感觉。
“作为男人,打牌就该赢钱,否则就不是男人,你的钱,我先不还,今晚还要继续赌”。这句话无意中让他的三个哥们变了性。
“哼,无耻”,子贤佯怒的说完就走了。宗林就喜欢这种感觉。
中午几个哥们去快乐人家聚餐了,宗林请客,几个人边吃着边夸张地说着昨晚的惊魂一夜。